《忽明忽暗》崖边狮子头

9、第九章 误会一场

　　梁樑把客房给夏灵犀展示了一番后，扔下一句话：“衣柜里面有换洗的衣服，洗洗早点儿睡吧。”说完，笑容灿烂地关上了门。
　　夏灵犀没摸懂他的笑是什么含义，看着他关上门后，收回了目光，她抬眼打量这个房间，意识到这间屋子是按照她的喜好来布置的，她有提过最喜欢的颜色是绿色，像青苹果一样清脆又透亮的绿色，所以这里以这个绿色作为基调。在床头，摆放着一只狗娃娃，这是她随手在书上画过的一个玩偶，没想到也被他记下了。
　　她拿起娃娃抱在怀里，走到衣柜前。
　　他刚才是说衣柜里有换洗的衣服吧。
　　夏灵犀打开柜门，一件淡青色的真丝材质睡衣挂在衣柜正中央，薄如蚕丝，衣架清清楚楚地透过布料显示出来。
　　“这......”夏灵犀一口气哽在喉间，这就是他准备的换洗衣服？
　　穿和不穿有什么区别？
　　她拿手去触碰，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流淌，手指的轮廓在纹理交错间若隐若现。
　　变态吧他......
　　衣服沿着指间滑落，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情，自己现在是在一个男性的领地内，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男朋友，哪怕平常相处时他单纯善良，但两人也还并未亲密到可以孤男寡女在深夜共处一室的地步，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几个恐怖案例。
　　还是要注意保护自己。
　　夏灵犀抱紧怀里的狗娃娃，沿着屋子绕，一边走，一边仔细地搜查着每一处可以藏匿东西的地方，床头、柜子、插孔、卫生间，甚至天花板上的灯，她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末了，走到门口，把门上了锁。
　　“啪嗒。”锁扣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响，她把耳朵贴到门上，听门外的声音，静悄悄的，听了几秒后，抱着娃娃走到了床边。
　　她打算洗个澡，刚要把上衣脱掉时，抬起的视线无意间放到了头顶的一个置物架上，那放着一瓶香薰，玻璃瓶的底部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她伸手把瓶子拿下来，抬起来一看，镂空的瓶子底部放着一个银白色的小铁块儿。
　　这是什么？夏灵犀摸出手机，点进搜索软件，对着铁块儿拍了张照片，随即，眼前的屏幕上弹出几段介绍，她眼神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字——窃听器。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窃听器？是梁樑放在这儿窃听自己的？还是别的什么人放在这儿窃听梁樑的？
　　无论结果是哪一种，都超出了正常人的承受范围。
　　她大概浏览了一下这个东西的介绍，最后，为了保险起见，她拿纸巾把窃听器严密地包裹了几圈，又放进了背包的最深处，最后把包放在了离她最远的地方，这下应该发挥不了作用了。
　　参考这个窃听器的藏匿地点，她又仔细地翻找了其他地方，好在没有找到，这间屋子里只有这一个。
　　折腾了半天，现在早已是凌晨，她随便冲洗了下，又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在床脚的小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没想到后半夜，更加折腾。
　　因为她没盖被子，屋内的空调又正好吹到她的下半身，睡到一半，她被小腿上突然传来的剧烈疼痛给惊醒，瞬间疼得她额头渗汗、眼里冒泪花，她跳到地上，强忍着腿上肌肉的痉挛，一跛一跛地在地面上走动。
　　腿抽筋真是久违的感受了，上次抽筋还是在高中。
　　上高中时，她习惯性地会趴在枕头上刷题，写的差不多了就转身睡觉，有时转过身躺在枕头上后，脑子里还会继续想知识点，忘记盖被子是常有的事。学校的宿舍又潮湿又阴冷，晾在外面的小腿便经常在夜里抽筋。
　　那会儿她睡上铺，腿抽筋了以后没办法下床走动，只能坐在床上，拿手使劲儿去揉搓小腿上的肌肉。后来，上了大学，她改掉了睡前刷题的习惯，也知道睡觉要盖好被子了，就再没抽筋过。
　　结果没想到，今晚这个老毛病又犯了，疼得她直冒冷汗，许久不犯，猛地一犯，真是要了命了，她足足在地上走了五分钟，痉挛的感觉才消退些。
　　她坐回到沙发上，又拿手指按摩了一会儿，最后两只眼睛困得睁也睁不开，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同一屋檐下，另外一个房间内，梁樑睡得格外安稳。
　　他满心想着，夏灵犀一定睡了非常舒服的一觉，因为他的大床怎么不比宿舍里的板床舒服啊！
　　就让她在这儿美美地睡一觉，说不定以后她想常来呢。
　　怀着这样美好的幻想，他进入了梦乡。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这一切是如此多余，特别是那件多余的睡衣，几乎要让夏灵犀把他的形象和变态挂钩了。
　　如果他知道，绝对会想抽死自己。
　　失策啊失策，挑睡衣的时候，他只觉得这衣服穿上肯定舒服，夏灵犀肯定喜欢，他就没再上手摸，手一挥，就让柜员包了起来，清洗晾晒全流程他再没经过手。
　　因为他没上手去摸，所以他没发现，这衣服的轻薄程度绝对不能放在正常睡衣的范畴之内。
　　都怪睡衣店展台上昏黄的灯光，让这件衣服只能朦朦胧胧看个大概，也怪那个柜员，他一个纯情男大买女式睡衣她紧盯着干嘛，怪紧张的！

　　早上六点，夏灵犀被闹钟叫醒，强撑着困意从小沙发上爬起来，头顶几根翘起的头发丝带着些控诉的意味。
　　这一晚上，可算是熬出头了。
　　她满身疲惫地穿上拖鞋，一瘸一拐地走进卫生间洗漱。
　　对着镜子一看，黑白分明的眼珠里面乱七八糟爬了几根红血丝，眼睛一眨，又酸又痛。她打开水龙头，捧起冰凉的水，把脸泡了进去，这样来回泡了几次，再睁开眼时，酸痛的感觉稍缓了些。
　　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
　　“哎呦，你怎么了？”梁樑起了个大早，早饭都已经做的七七八八了，他端着两个摆满了五颜六色事物的盘子放在了餐桌上，然后转身朝夏灵犀走过来，满脸问号：“腿怎么还瘸了？睡得太忘乎所以，从床上摔下来了？”
　　“不应该啊，那么大一床。”
　　“腿抽筋了。”
　　梁樑纳闷：“腿怎么还抽上筋了。”
　　“可能是着凉了吧。”夏灵犀跛着腿走到餐桌旁坐下。
　　梁樑做的早餐色香味俱全，一颗圆润又晶莹剔透的煎蛋放在盘子正中心，左边是两根烤得油光锃亮的香肠，右边均匀地撒了一把坚果，盘边摆了几片猕猴桃。另一个盘子里面摆的水果是苹果，她拿起筷子夹了几片放到自己盘里，又把自己盘里的猕猴桃夹过去两片。
　　“怎么还能着凉呢？空调温度也不低啊。”他喃喃低语，往房间里瞟了一眼，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上面没有一丝褶皱，平整地好似阿姨刚刚打扫完。
　　“你被子不用整理的，一会儿有阿姨过来打扫。”
　　夏灵犀往嘴里塞了块儿苹果，“我没有盖被子。”
　　“啊？为啥不盖啊？”梁樑惊讶，虽说这是夏天，但空调房里温度还没有热到不用盖被子，“怪不得你腿抽筋了。”
　　“我在小沙发上睡的。”
　　这波操作给梁樑整不会了，有床不睡，有被子不盖，这是在虐自己还是在虐他啊，他们有那么生分吗？
　　“床和被子都是干净的。”
　　“我知道，但是我衣服不干净，你准备的睡衣我穿不了。”夏灵犀夹起香肠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赶紧吃早饭吧。”
　　睡衣穿不了，为啥？
　　梁樑爱刨根问底的毛病一旦遇到夏灵犀就不可遏制地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他只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夏灵犀不睡他的床、不盖他的被子、不穿他买的睡衣？
　　事情完全没有按照他脑海里构想的那样发展。
　　他走进房间，打算一探究竟，猛地拉开衣柜门，一件薄如蚕丝、堪称情趣睡衣的睡衣正安静地挂在衣架上，他拉开柜门的力气过大，掀起一阵风，衣服如水中波纹般荡漾。
　　我靠......!
　　如果此刻的画面是动漫中的场景，那他身后一定会有一座火山正在喷发。
　　我......不是......好好的一件睡衣......怎么变得这么......

　　瞬间，红温遍布全身，尴尬和羞耻交织在一起，他步伐混乱地走到餐桌前。
　　“你别误会。”
　　“误会什么？”
　　梁樑脸红得似要滴血，“我买的时候没注意，没注意到那件衣服那么透。”
　　夏灵犀不理他，自顾自地吃饭。
　　“真的，我没那么变态。”梁樑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事实就摆在那儿，衣服那么透，一眼就能看见，可当时买的时候就是没发现，如果非要他说出个原因的话，那只能是——他被睡衣店做局了，彻彻底底地冤枉啊。
　　见夏灵犀不说话，他更慌了，“你别不理我呀......”
　　“你想让我说什么？”夏灵犀拿勺子盛了粒核桃仁放进嘴里，“我只能跟你说，我很传统的。”
　　梁樑：“哎呀，你还是冤枉我了。”
　　“我不冤枉你，我只是跟你说下，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
　　梁樑小声嘟囔，“我也很传统的好吧。”
　　他坐下吃饭，过了一会儿，夏灵犀不经意地抬头，看到眼前这人的脸越来越红，时不时还蹭下鼻子，她眼神探究地眯了起来，手抽了两张纸巾团成团儿扔了过去。
　　梁樑被砸地一愣，随后把纸捡起来握在手里，心虚地喝了口水。

　　两人吃完饭已经是早上七点，梁樑房子离学校不远，十分钟的车程。
　　看着夏灵犀一瘸一拐的腿，梁樑坚持要送她到教室楼下，要不是夏灵犀偏不让，他非得把她送到教室坐到座位上不可。
　　再开车往自己学校走时，已经是七点四十五了，待梁樑赶到教学楼楼下，上课铃声正好响起，他三步并两步地往教室赶，在“老师好”的问候声中从后门溜进教室，舍友都坐在教室前面，绕过去太显眼，他就近找了个空座坐下。
　　因为着急赶路，出了一身汗，注意到旁边的女生往这边看了一眼，他抖搂着衣服，又往外面挪了一个座位，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汗。
　　教室里开着空调，比外面凉快太多了，老师在讲台上鼓捣着课件。
　　他低头盯着教材上的字，呼吸渐渐平复下来，细细回想着短暂的早晨，唇角扬起一抹笑。
　　从上小学开始，他就特别羡慕那些可以和父母一起吃早饭的孩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一顿简单的饭，之后各自忙碌，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就这样简单的愿望对他而言都是奢侈。
　　今天早上他感受到了，非常不错，和想象中的一样，让人心里踏实又幸福。
　　他会让这样的早晨成为日常，他要学着去和夏灵犀组建健康的家庭，然后每天都过这样的早晨，让他们的孩子不再羡慕别人，他们的孩子一定要在父母恩爱的环境里成长。
　　“嗡——”放在桌洞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他忙把手伸进桌洞去摸索着按了静音，抬头看了一眼讲台，老师正皱着眉头调整那个不听话的多媒体，全然不觉他这边的动静。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李灼发来的消息，说让晚上去地下半米，叫了耿焕源一起给裘叙接风，他回了个“嗯”，顺手切到和夏灵犀的聊天页面，想问问她去不去，打了几个字，思考了几秒，又啪啪地删掉了。
　　还是自己去吧，他也得给自己点儿私人空间啊，不能总缠着女朋友，这叫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