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明忽暗》崖边狮子头

3、第三章 结课作业

　　“嗒——”门关上了。
　　夏灵犀撕开蜡烛包装袋，拿出里面放置蜡烛的小盒子，抽出蜡烛，一根一根地往蛋糕上插。
　　梁樑这是十九岁生日吧，她在蛋糕上插了十九根蜡烛，刻意绕开了“生日快乐”四个字，其余剩下的空白都让她插上了蜡烛，乍一看，乱七八糟的。
　　她拿起刚刚小哥留下的火柴，划燃了一只，一根一根地去点亮蜡烛，等十九根蜡烛都点好的时候，梁樑还是站着没动。
　　夏灵犀看了他一眼，他头上的生日帽戴的有点歪斜，配合上他还处于震惊之中的表情，颇为滑稽，“还不关灯吗？”她问。
　　梁樑喃喃道：“关。”然后走去关了灯，又摸黑坐回了座椅上。
　　坐下后，他透过火光望向夏灵犀，“这是你点的生日蛋糕吗？”
　　夏灵犀有点儿无奈，“还不明显吗？”她伸手指了指一桌子的菜，补充道：“作为你做这顿饭的答谢。”
　　得了吧，梁樑心想。
　　之前他给她做过那么多顿饭，她从来没有提过答谢的事情，今天却突然给他买了生日蛋糕，这不就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吗？
　　他承认，他被感动到了，这个蛋糕小小的一个，比他以往任何一个生日蛋糕都要小，看得他心软。蛋糕上面跳动着的小火光照着两个人的脸，她看着他，在等他许愿。
　　这得是多温馨的一个场面啊。
　　梁樑虔诚地闭上双眼，煞有介事地把两只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认认真真地许了一个愿。
　　这个愿望似乎很大，在夏灵犀以为该许完的时候，眼前的人还是闭着眼，微微颤动的睫毛让她对他的愿望感到好奇。
　　他睁开眼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屋内在一瞬间陷入黑暗。
　　夏灵犀走去开灯，开口问：“你许的什么愿？”
　　“不告诉你。”梁樑伸手去拔蛋糕上的蜡烛。
　　“那我不问了。”她悠悠地说，假装不在意地去切蛋糕。
　　梁樑今天不吃她这套，“我本来就没打算告诉你，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格外认真，夏灵犀没想到，她能在一个十九岁的人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他还天真地相信生日愿望靠保密就会实现这种事情。
　　“你幼不幼稚？”
　　“你懂个屁。”梁樑反驳了句，“我这叫心诚则灵。”
　　“倒不如说出来让我听听，没准儿我能帮你实现。”
　　“不说，我怕把你吓跑了。”梁樑真假参半地说了句，他接过蛋糕，漂亮的眼睛看了眼夏灵犀。
　　她被看得起了身鸡皮疙瘩，不说算了，她也不太想知道。
　　见夏灵犀不问了，梁樑开心了，心满意足地吃蛋糕。
　　他最近发现了一件事。
　　夏灵犀这人看着冷血，实际上特纯情，他稍微说点儿越界的东西，她就老实了。逗她挺有意思的，想着想着他就乐了一下。
　　夏灵犀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皱了皱眉，吃了一口蛋糕。过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结课作业写了吗？”
　　她问的是证券投资这门课的结课大作业，这门课是她专门去梁樑学校蹭的，还有两周就到结课作业提交的截止时间了。
　　“写了啊。”梁樑喝了口金灿灿的南瓜奶昔，语气很自然。
　　这倒是让夏灵犀意外了，根据她对梁樑的观察，他不像是一个能提前完成作业的人，除非，胡编了一个。
　　“发我，我帮你看看写的怎么样。”
　　“......这没必要吧。”梁樑开口。
　　夏灵犀一双眼睛盯着他看，看得他心虚，她的嘴角渐渐勾起一抹笑，但是还不如不笑......就是这一丝丝笑容，让他觉得他是一条鱼，被她握在手里的一条鱼。此时，他有心拖延，但她还是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个她手起刀落、把他的鳞片都刮干净的时刻。
　　“质疑我的能力吗？”她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撤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拭了下嘴角。
　　“当然不是。只不过今天我过生日，真的不想谈学习的事情......再说了，你已经学习了一整个下午了，再帮我看论文，我怕你累。”
　　“谢谢，我不累。”夏灵犀起身去拿电脑。
　　她向来是一个追求高效率的人，甚至带着点儿病态的焦虑感，嘴上正在说的事，恨不得下一秒就开始执行。
　　她跨步走到沙发旁，拿起桌上的电脑，一屁股坐在了沙发前铺的地毯上。
　　“哎你别坐地上——”
　　“没事儿。”夏灵犀丝毫不在意，她现在只想看他的论文，“我吃饱了，你先发我，然后慢慢吃吧。”

　　“我......”这一瞬间，梁樑觉得自己又见到了老刘——他学生时代又爱又恨的班主任，老刘向来说一不二、说到做到、说了什么立马就要做，这点怎么跟夏灵犀这么像？
　　他就是一老实孩子，见了这种老师向来立马就招的。
　　“叮。”夏灵犀收到了。
　　“发你了。”梁樑收了手机，揉了揉鼻子，又给自己夹了只虾，翘起他那修长的小拇指，仔仔细细地扒着。

　　夏灵犀点开文件查看，眼睛扫着屏幕。梁樑屏着呼吸，听见她手指在触摸屏上滑动的声音，一下、两下......
　　她只是翻看，还不做评价，说是让梁樑慢慢吃，可他哪敢在班主任批改作业的时候吃饭呢？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见夏灵犀开口说了句，“写的还行。”
　　他悬吊着的一颗心落下，只听她又说了句，“你文章排版挺好看的，分析图也很清晰，数据哪来的？”

　　啊？啊？？？怎么还带提问的啊？？？
　　他刚刚才落下的心又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儿。
　　他哪知道数据哪来的？
　　眼睛眨了眨，慌不择言地瞎说了一句，“书上查的。”
　　夏灵犀抬头看他一眼，“书上？哪本书上能查到这些数据，杂志吗？”
　　“对、没错。”他快速地肯定了自己的答案，神情却不太自然。
　　夏灵犀察觉到一丝怪异，她视线放回屏幕上，继续说道，“你这篇文章只有一个缺点，就是选取的数据时间都太久远了，二十年前的数据，不够新吧。”
　　啊？他明明和那人说选最新的数据......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夏灵犀合上电脑，走到梁樑面前，看着他手里扒到一半的虾，只觉得有点儿好笑，“怎么？还扒虾呢？”
　　梁樑手里还捏着那只扒到一半的虾，觉得真是不好意思到家了。
　　他一成年人，今天刚刚过了十九岁生日，都十九了！让别人帮忙做作业居然被女朋友逮了个正着！
　　“灵犀......我说这是我第一次找别人帮我写作业你信吗？”
　　夏灵犀两只手放在桌子上，手指轻点着桌面，从神情中流露出三个大字——你、说、呢？
　　得，实话实说。
　　“这是我找你们学校的人帮忙写的，一份五百，带售后。”
　　“售后？”
　　“不满意可以修改。”
　　夏灵犀点点头，“五百块给你这样一篇文章，还带售后，挺值的。”
　　“是吧，我也觉得。”梁樑嘴比脑子快，最后一个字从嘴里秃噜出来以后才意识到这句话说不得。
　　夏灵犀看了他一眼，又问：“这是从网上买的？”她问这单交易。
　　“不是，同学介绍，我是他老客户了......”
　　这下轮到夏灵犀呆住了——老、客、户，“你一点儿作业不写啊？”
　　他们有钱人大学都是这样上的吗？
　　“你不是听课么，为什么不写作业啊？”
　　“听课是一回事，写作业是另外一回事。”在夏灵犀面前，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了。
　　在梁樑看来，听课他不用动笔，坐在那里，知识往耳朵里钻就行，但是写作业就不一样了，他得把钻进脑子里的知识翻出来，再整理整理写在纸上，这工程量就大了，还费时间，他一直默认下了课就不做与学习有关的事情的。
　　“大少爷，你是真打算把这纨绔作风发扬到底啊？”
　　“也没有，我还是学习的，只是不写作业而已......”梁樑还在试图狡辩一下，为了他那在女朋友面前仅有的一点点自尊。
　　“那你到时候写毕业论文怎么办？也找人代写吗？这是违法的。”
　　听到“违法”两个字，梁樑精神了，立刻伸出三根手指发誓，“违法的事情我坚决不干！”
　　夏灵犀看着面前这个还在用三只手指对天发誓的人，纠结要不要让他重新写这篇作业。她只是他女朋友，不是他家长，这会不会太越界了？
　　为了体现她对他的绝对尊重，她决定还是开口问问他的想法，“你这篇作业要不要重新写？”
　　“啊？”梁樑大脑里拒绝的想法刚出现一秒，就被他压了下去，“要！我听你的，重新写！”
　　这他还看不出来吗？这是他的学霸女朋友给了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必改！
　　只不过......“这作业我自己完成不了，你能帮我吗？”
　　夏灵犀点了点头，这有什么不行的，区区一个结课作业罢了。

　　区区一个结课作业——随意许诺的后果就是她被梁樑骚扰了整整一个星期！
　　只要她没课，就都会被梁樑以辅导他写结课作业的理由约出来，然后她在他旁边干瞪眼。梁樑正在以一种他从没有过的严谨与认真来对待他的作业，他的要求奇多，一字一句反复斟酌，连要不要新开一段都要和夏灵犀讨论。
　　“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你觉得上一段内容都叙述清楚，可以开始写新的东西了，你就重开一段，如果没有，你就继续写这段，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梁樑点点头。
　　夏灵犀转过身，刚要动手写自己的东西，又突然被打断，“但是你帮我看看，这段话写清楚了吗？”

　　呼——，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有了点儿想要帮他一次性写完的冲动。
　　终究还是理性战胜感性，“我看看。”
　　她接过电脑，认真地看梁樑刚写出的内容。
　　眉毛不自觉地皱起来。
　　没什么新奇的，这不就是把定义抄了一遍吗？
　　“你们大作业会查重吗？”
　　“不会。”
　　懂了。
　　“你这段可以了，下一段吧。”
　　“行。”梁樑慢慢悠悠地接过电脑，嘴里嘟囔着，“下一段......”
　　果然，没过一秒，他的声音又在夏灵犀耳边响起，“下一段我写什么好呀？”

　　“啪！”
　　夏灵犀合上自己的电脑，她写东西的灵感全部被旁边这人一段一段的打扰切得稀碎。
　　“把你电脑给我。”
　　她接过电脑，啪啪地在键盘上打字。
　　梁樑作业的题目是“试针对一家公司的营业收入，分析其是否具有可投资的价值”，字数要求在三千字以上，那就介绍公司，再拆解数据，然后计算分析，最后得出结论。她写的尽可能的详细，甚至把每一段落的内容都做了概述，这段写多少字、数据在哪里找、借助哪个公式、这个位置配个图，她都标记清晰了，像是出了一道填空题，让梁樑对着空填就是了。
　　“给，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些了。”她把电脑还给梁樑，转身去收桌上的电脑和笔。
　　“你干嘛去？”梁樑看着她麻利的收拾东西的动作有些懵。
　　“我有事儿，先走了。”夏灵犀拎包站了起来，弯腰，神情认真地对着梁樑说：“今天就陪你到这儿，自己写，写不完不许打扰我，写完之后我会检查。”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只留下梁樑对着电脑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