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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心绪烙印 ...

  •   苏府偏厅里,气氛凝重。三位重点嫌疑人——书生王瑄、世家子陈远、丫鬟翠珠,已被分别问过话,在外间等候。陆雪折坐在主位,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三样东西:一块王瑄常用的旧砚台,一枚陈远遗落在问话室的玉佩,以及一方翠珠日常使用的、洗得发白的棉布手帕。
      赵远刚汇报完初步问话结果:“大人,三人说辞都与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没有明显冲突,王瑄和陈远都有看似合理的不在场证明或解释,翠珠则一直沉浸在悲伤中。”
      陆雪折她的目光凝滞,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景物逻辑和表面证据似乎都陷入了泥沼。她抬起眼,看向坐在下首,一直安静旁听的林归晚。
      “林坊主,”陆雪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之前说,能感知物品上的‘气息’。这几件物品,分别属于外面那三人。你可愿……再‘看’一看?”
      这是她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主动提出这样的请求。理性告诉她这很荒谬,但直觉和眼前的僵局,迫使她抓住任何可能的方向。林归晚似乎并不意外。她轻轻放下一直捧在手里暖手的茶杯,点了点头:“可以一试。”她没有提酬劳,此刻,探寻真相本身似乎比交易更重要。她先是走向那块王瑄的旧砚台。砚台很旧,边角有磕碰的痕迹,墨垢深深浸入石纹。林归晚伸出纤细的指尖,轻轻按在冰凉的砚面上。
      刹那间,一股混杂的、令人不适的情绪涌来。她微微蹙眉,闭目凝神。
      “怎么样?”陆雪折注意着她的神色变化。
      林归晚的指尖刚触到砚台便是一颤,猛地收回手,像是被什么刺痛。
      “如何?”陆雪折追问。
      林归晚眉心紧蹙,斟酌着用词:“此人心绪...如泥潭翻涌。执念深重,欲壑难填。”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悲恸...倒像是浮在浊水上的几片落叶。”
      陆雪折眼神一凛。这与王瑄表现出的深情书生形象,相去甚远。,更像是……一种‘可惜了’的惋惜,远远盖不过他那份浓烈的不甘。”
      陆雪折眼神一凛。这和王瑄表现出来的、因门第之差而生的无奈与仰慕,可不太一样。接着,林归晚拿起那枚陈远的玉佩。玉佩触手温润,质地极佳。她的指尖感受着玉的沁凉,灵犀中捕捉到的是一种更为“清爽”但也更“单薄”的气息。
      “陈远……”她沉吟道,“他的气息很‘清高’,带着世家子弟固有的优越感,对苏小姐,确实有欣赏,但那更像是对一件精美艺术品的‘仰慕’,是居高临下的。我感知不到任何‘占有’的欲望,也没有丝毫……与情爱相关的炽烈情绪。他的情绪底色,很平静,甚至有点……事不关己的淡漠。”
      仰慕而非占有,淡漠而非关切。这与陈远表现出来的、因家族对立而可能产生的复杂态度,似乎也有出入。他的嫌疑,在林归晚的感知中,反而降低了。
      最后,林归晚的手伸向了那方翠珠的棉布手帕。手帕很旧,但很干净,带着皂角的清香和一丝淡淡的、属于少女的体息。指尖触及棉布的柔软,林归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这一次,涌入她灵台的情绪更为复杂、也更……沉重。表层是巨大的、几乎能将人淹没的悲伤,为小姐的横死而痛哭。但这悲伤之下,却涌动着另一股更强烈的暗流——恐惧!
      那不是一般的害怕,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扼住喉咙的恐惧。这恐惧如此真切,让林归晚的呼吸都为之滞涩,心口传来熟悉的闷痛。她猛地收回手,扶住额头,缓了好几秒,才压下那股不适。
      当林归晚的指尖触及那方棉布手帕时,她猛地抽了口气,整个人向后仰去,被青黛及时扶住。
      “姑娘!”
      林归晚摆摆手,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唇上血色尽失。她看向陆雪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冰水...浸透骨髓的...冰水...”
      这个没头没尾的比喻,却让陆雪折瞬间明白了——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将一切悲伤都冻结了的恐惧。不是害怕官府,也不是单纯害怕凶手,而是在害怕某个……她可能知道,或者隐约察觉到的‘真相’。”
      恐惧?害怕真相?陆雪折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翠珠是最后见到苏云裳的人,她的证词至关重要。如果她因为恐惧而隐瞒了部分真相,那整个案件的方向都可能被带偏。
      “能感知到她具体在害怕什么吗?”陆雪折追问。
      林归晚无奈地摇摇头,脸色更白了几分:“感知不是读心,更像是在听一个充满杂音的回声。”林归晚扶着额角,脸色苍白,“我只能捕捉到最强烈、最持久的情绪轮廓。翠珠的灵韵里,‘恐惧’像冰水一样浸透了一切,但这恐惧的对象……是一片混沌的黑暗,我无法看清。只能感觉到,那‘东西’与她近在咫尺,让她不敢吐露分毫。甚至……直接关系到她自身的安危。”
      偏厅内陷入一片沉寂。陆雪折消化着林归晚这番“情绪感知分析”。王瑄的“不甘与贪念”,陈远的“淡漠仰慕”,翠珠的“恐惧真相”……这三个模糊的“情绪画像”,与她通过逻辑推理和证据链构建的嫌疑人形象,既有重叠,又有微妙而关键的差异。尤其是翠珠的“恐惧”。一个丫鬟,在小姐死后,她在害怕什么?是看到了凶手的真面目?还是听到了不该听的话?这份恐惧,让她不敢说出全部的真相。
      “赵远,”陆雪折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重新提审翠珠。这次,换个方式,不必咄咄逼人,告诉她,刑部会保护证人的安全,让她不必害怕。”她需要攻破翠珠的心理防线。
      “是,大人!”
      赵远领命而去。陆雪折看向脸色依旧不太好的林归晚,语气缓和了些许:“你的‘情绪感知’,提供了新的视角。”这已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肯定。
      林归晚微微扯动嘴角,想笑一下,却牵动了灵台深处残留的刺痛,只好作罢。“希望能帮上忙。”她低声说,拿起已经凉透的茶,喝了一口,那苦涩的味道让她稍稍清醒。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窗外,看到赵远正带着低垂着头、肩膀微微发抖的翠珠走向另一间厢房。恐惧的源头……到底是什么?林归晚知道,撬开翠珠的嘴,或许就是揭开苏云裳死亡真相下一层迷雾的关键。而她这份不为人知的能力,正在悄无声息地,将调查引向更接近黑暗核心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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