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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生病了照顾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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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雨是独自一人前往图书馆后花园的。
他不可能让玄策知道,尤其是那个对橘子味信息素过敏、闻到了就会浑身起红疹的家伙。
当然,他自己也对玄策那家伙的信息素反感,尽管对方似乎总刻意收敛,但那若有似无的味道仍让他不适。
出门前,他不仅再次确认了抑制贴的牢固,甚至罕见地用了些气味阻隔剂。这次会面必须万无一失。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当他走到后院那盏孤零零的白灯下时,江予安已经等在那里了。
晚风有些凉,那个Omega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身形显得愈发清瘦。碎发被风吹起,冷白的光线打在他过分白皙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像一件即将融化的琉璃艺术品,脆弱得不可思议。
夏夜雨那双遗传自祖母的紫蓝色眼眸,在暗处显得更加深邃。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心底那点因计划顺利而产生的掌控感,莫名地掺入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江予安听到脚步声,倏然转身。看到是他,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迅速掠过一丝紧张,随即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学长。”
“等很久了?”夏夜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接触。
“没有,刚来。”江予安摇摇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一阵沉默。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答案。”夏夜雨不喜欢拖泥带水,他直接切入了主题。强大的自制力让他看起来冷静得像在谈论一笔生意,尽管只有他自己知道,抑制剂下那股对特定信息素的渴望正在隐隐骚动。
江予安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他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有几分妖异的紫蓝色眼睛:“在我回答之前,学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夏夜雨微微挑眉,示意他问。
“为什么……是我?”江予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执拗,“只是因为我的信息素……对你有用吗?”
夏夜雨凝视着他。这个Omega比他想象中要大胆,也更聪明。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要么迫不及待地答应,要么羞愤地拒绝,而是试图探寻这场交易背后的本质。
“这很重要吗?”夏夜雨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他满意地看到江予安因为他的靠近而屏住了呼吸,却倔强地没有后退。
“重要。”江予安坚持,浅色的瞳仁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如果只是一场纯粹的交易,我希望知道我的价值。如果……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其他可能,我也希望知道。”
他的直白让夏夜雨有些意外。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不像是一个暗恋者该有的,反而像……一个平等的谈判者。
夏夜雨心底掠过一丝兴味。他发现自己可能低估了这个看似温顺的Omega。
“你的信息素,是唯一能让我平静的东西。”夏夜雨选择部分坦白,紫蓝色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这就足够了。至于其他……”
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江予安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紧抿的唇线。
“……等你先证明你的价值再说。”
这句话带着明显的轻蔑和掌控欲,果然看到江予安的脸色白了一分,眼中闪过受伤的神色。
夏夜雨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感奇异地平复了一些。对,就是这样,他需要的是绝对的控制,而不是节外生枝的情感纠葛。
江予安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他话语里的冰冷。然后,他重新抬起头,眼神里多了一些决绝:
“好,我接受。”
他顿了顿,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但我的要求是,在这半年里,在人后,你需要尊重我。我们不能……只是简单的‘用药’关系。”
夏夜雨眯起了眼睛。他没想到江予安会如此明确地划出界限,并提出“尊重”这个词。这让他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新奇。
“尊重?”他玩味着这个词,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可以。但我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绝对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尤其是在玄策和宁白面前。”
“第二,随叫随到。在我需要的时候,你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绝。”
“第三,”夏夜雨的目光变得极具压迫性,“不要对我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期限一到,关系终止。”
他一字一句,冷酷得像在宣读判决书。
江予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但他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答应。”
“很好。”夏夜雨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抬手,似乎想碰碰江予安的脸,但最终只是拂去了落在他肩头的一片树叶,“明天开始,等我消息。”
动作带着一种疏离的暧昧。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融入夜色,消失在小路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江予安独自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缓缓抬手,按住心脏狂跳的胸口。那里,既有与暗恋之人靠近的悸动,更有踏入未知险境的恐惧。
一场始于深夜的秘密交易,就此拉开序幕。而他所求的,不过是那冰冷交易背后,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尊重”,和一丝能照亮他卑微暗恋的、可能永远无法得到的温柔。
夏夜雨回到宿舍时,已是深夜。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玄策那家伙极其不雅的鼾声隐约可闻,他蹙眉看向玄策的床铺,果然,被子又被踢到了地上,睡相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
夏夜雨走过去,嫌弃地啧了一声,弯腰抓起被子,胡乱扔回了玄策身上,动作算不上温柔。
他的目光不自觉转向另一张床。
宁白睡着了。他睡觉的姿势总是很乖,安安静静地侧躺着,怀里抱着被子一角,柔顺的白发贴在额前,像童话里的睡美人。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一点,勾勒出他精致的轮廓和长长的睫毛,碧绿色的眼眸此刻紧闭着,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多了几分易碎的纯净。
夏夜雨紫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暗沉下来。他鬼使神差地蹲下身,视线与宁白的睡颜平齐。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极淡的、属于宁白身上那种干净的、像雪后松林般的气息。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微微颤抖,想要碰一碰那近在咫尺的光洁脸颊,这是他视为唯一光芒的人。
但手指在即将触碰到的前一刻,猛地顿住,然后僵硬地收回。
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玄策。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针,刺穿了他所有僭越的念头。夏夜雨的眼神黯淡下去,涌起一股自我厌弃的苦涩。
宁白和玄策是双向奔赴,而他呢?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偷偷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光,甚至因为自己的私心,无形中成了阻碍他们的存在。
某种意义上,他此刻的行为,与那些他最为不齿的、试图插足的第三者有何区别?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深深地看了宁白一眼,仿佛要将这静谧的画面刻进心里,然后他直起身,沉默地回到自己冰冷的床铺。
躺下,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今晚与江予安的那场交易,宁白安静的睡颜,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烦意乱。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睡去,却又陷入了熟悉的梦魇。
梦里,他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他躺在母亲温暖的怀里,母亲的手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声音虚弱却异常温柔:“夜雨,我的孩子……以后要成为一个强大、但更要温柔、负责任的Alpha……不要……不要像你父亲那样……不要伤害无辜的人,尤其是Omega……”
母亲的话,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她临终前最大的牵挂。
可他好像……做不到。
黑暗中,夏夜雨猛地睁开眼,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一阵阵窒息感袭来,额头上沁出冷汗,狂躁症的不适感在夜深人静时再次汹涌而至。
他不是一个温柔的Alpha。
他为了自己的私欲,去胁迫了另一个Omega,进行一场不光彩的交易。
他做了母亲最不愿看到他做的事。
强烈的自我唾弃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艰难地伸手摸到床头的药瓶,抖出两片药,干咽下去,药片的苦涩从喉咙一路蔓延到心里。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等待着药物起效,等待着这令人窒息的痛苦过去。
明天,太阳升起后,他还要继续扮演那个“完美”的夏夜雨,而心底的黑暗和挣扎,只能在这无尽的深夜里,独自吞咽,这一夜,格外漫长。
第二天早上,玄策是先醒过来的。一睁眼就看见被子胡乱盖在自己身上。
这风格,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夏夜雨干的。要是宁白,肯定会给他盖得方方正正。
他趿拉着拖鞋,坏笑着凑到宁白床边,一屁股坐下去,成功把还在睡梦中的宁白晃醒了。
果不其然,迎接他的是宁白闭着眼挥过来的一记软拳,精准砸在他脑袋上。“玄策,你找死吗?一大清早的……”宁白带着浓重睡意嘟囔,揉着眼睛坐起来,没好气地靠在床头。
玄策挨了打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抓起宁白床上的布偶抱在怀里:“我这不是关心夜雨的终身大事嘛!快说说,昨晚他啥时候回来的?真去找那个小学弟了?”
提到这个,宁白也清醒了几分,他瞥了一眼夏夜雨那边拉着帘子、毫无动静的床铺,压低声音:“去了。我昨晚本来想等他出门就通知你,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等着等着自己也睡着了,连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他脸上露出几分懊恼,“可惜了,没跟上去看看。”
玄策也一脸惋惜地拍大腿:“谁说不是呢!我昨晚也邪门,困得不行,九点就睡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错过一个大瓜”的遗憾。
而此刻,被他们议论的另一个主角江予安,情况却不太好,从昨晚回来开始,他就有些低烧,大概是吹了冷风又加上心神不宁的缘故。
熬到早上,头重脚轻得更厉害,他只好给辅导员发了信息请假回家休息。
夏夜雨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他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晃醒的,醒来时头还有些宿醉般的沉闷感。
他习惯性地摸过手机,屏幕干净,除了几条群消息和推送,一如既往的安静,他下意识地点开通讯录,目光在“江予安”这个名字上停留了许久。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按了下去。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是:需要确认一下“药剂”的状态,以免影响后续使用。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虚弱:“……喂,学长?”
夏夜雨的心莫名一紧,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你怎么了?” 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生硬和急促。
“没、没什么……”电话那头的江予安似乎想掩饰,“就是有点感冒,已经请假回家了。”
“在家?”夏夜雨追问,“地址发我。”
“啊?不用了学长,我休息一下就好……”江予安显然很意外,下意识地拒绝。
“地址。”夏夜雨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他惯有的命令口吻,“我不想说第二遍。还是说,你需要我通过别的方式查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报出了一个小区名和楼号,夏夜雨嗯了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半小时后,夏夜雨已经站在了一个老式居民楼的门口,他按照地址敲响了门,开门的是江予安。
他穿着睡衣,外面随意裹了件外套,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有些涣散,看到门口真的站着夏夜雨时,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学、学长?你怎么真的来了……”
夏夜雨没理他,侧身进了屋。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整洁,充满了生活气息。他扫了一眼,目光落回到江予安身上,语气冷硬:“药吃了没?量体温了吗?”
“还没……”江予安被他这阵势弄得有些无措,小声回答。
夏夜雨的脸色更沉了,他几乎是押着江予安回到卧室躺下,然后熟门熟路地找到厨房,烧上热水。
他在药箱里翻出体温计,动作算不上温柔地塞到江予安嘴里,命令道:“含着。”
接着,他又找出感冒药,看着说明倒好分量。整个过程中,他都板着脸,一言不发,周身散发着低气压,仿佛不是来照顾人,而是来讨债的。
江予安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学长是因为他们的“交易”才来的吧?是怕他病倒了,影响“药效”吗?可为什么……他冰冷举动下的细节,又让人忍不住心生错觉?
夏夜雨看着体温计上显示的低烧数字,眉头紧锁。他把水和药递过去,看着江予安吃下,然后生硬地说:“睡觉。”
他自己则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拿出手机开始处理邮件,一副“我就在这儿盯着你”的架势。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江予安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和夏夜雨偶尔敲击屏幕的声音,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落在夏夜雨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专注工作的侧脸,褪去了平日的疏离和冷漠,竟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江予安偷偷看着他,药效渐渐上来,意识开始模糊。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他迷迷糊糊地想:这个样子的夏学长,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而夏夜雨在处理邮件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床上蜷缩起来、呼吸逐渐平稳的江予安,那双紫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他烦躁地移开视线,继续看向手机屏幕,却有些心不在焉。
照顾一个生病的Omega,这完全超出了“交易”的范畴,也违背了他一贯的行事准则。
他本该感到麻烦和厌烦,但奇怪的是,并没有,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