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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投名之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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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林家有意以明月馆结交姬珩、齐潋二人。”
“成熟时来摘果,还真是卫家的好姻亲。”
“是否派人阻拦?”
“柏潇潇是吧?此人张弛有道,日后就让她便宜行事吧。”
“是。”屏风外的黑衣人右耳一动,有人靠近,身形一闪攀上了房梁。
卫煦面色如常,稍后就听到门外响起通报。
“夫人,钱庄大管事来报,齐潋之妹,齐溦,有切割钱庄、自立山门之意。”
“技不如人,就安分守己。”
“是,奴婢告退。”
卫煦在黑衣人落地时吩咐,“查清林家与钱庄管事的渊源往来。”
黑衣人领命退下了。
卫煦往一旁低头,脸上划过了一瞬无奈,很快又消失不见。
“你也退下吧,往后不必过来请安……免得再被当成刺客。”
冯春时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紧攥着夫人的裙摆自己都没发觉,被劝退了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澄清“冤屈”的。
“夫人,我真的没有私会外男,是东珠姐姐让我把信转交门房,我根本不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
卫煦的无奈跃然脸上,用情信泄密的东珠都被杖杀了,但她还能安然无恙地闯进自己的卧房。
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此人真是……
无知无畏。
“此事已结,不会有人追究下去了。”
冯春时愈发情急,甚至双手都攀附到夫人的膝上,“追究?夫人,我是清白的!”
“……好,我相信你,快回吧。”
冯春时直觉夫人在敷衍自己,心里的大石还是落不下。
母亲只是侯府之下一个小掌柜的续弦,生下弟弟才结束了母女俩寄人篱下的日子。
谁知百岁宴上侯爷一句醉话,她就被抬进了门。
幸得夫人怜惜,给了自己选择的机会,后来侯爷纠缠,夫人更是将自己接进了内院。
此后,自己看内院的下人都觉得慈眉善目,结果被人做了局。
卫煦费力解救了自己的裙摆,这身云锦算是废了。
但也没开口怪罪,她怕这个痴人以命相抵。
总算没了杂音,卫煦开始静心梳理着各路消息。
她要在千头万绪、虚虚实实之间找到关键所在,如此才能快人一步。
子时末,梳洗完毕的卫煦吹了灯,她对房间的诸多摆设了如指掌,边走边更衣,仿佛夜间能视物。
刚进被窝,一具滑溜溜的身子就滚了过来,卫煦也没惊慌。
她闻出了这人带着内院专供的檀香,还是她特地让人加了一味没药安神。
“这下你没罪也变有罪了,以下犯上,还要罪加一等。”
冯春时只沉默,又把身子往前送了送。
她仅有的人生经验告诉她,一切都是交换来的,铜板换陈米,黄白换良心,低眉顺眼换片瓦遮头。
她寄居人下身无长物,夫人更是家财万贯,她想不到夫人需要换什么?
那就只能想自己有什么。
卫煦深呼吸几下,把人推开,“……睡吧,明日起早,避开下人洒扫的时辰回房。”
“夫人,我真的是——”
从未见过如此愚钝之人,卫煦第一次给人解释,“东珠并非死于私会,是泄密,你不必为此烦恼,还多此一举。”
冯春时大彻大悟,整个人红成了煮熟的虾子,人也弯曲成一团,在一旁一动不敢动。
等夫人呼吸均匀了,她才敢慢慢伸手去寻摸亵衣。
“安分些!”
卫煦本就入睡困难,冯春时根本不知道自己悉悉索索的声音有多恼人,直接伸手把人摁住了。
夫人的手臂就横在自己肋骨之上,冯春时想睡也睡不着了。
两个人的体温直接让没药的效果加倍了,卫煦一夜好眠,连梦都没做一个。
“掌柜的此话当真?明月馆转让给我,你们分文不取?”
齐溦认定其中有诈,果不其然。
林玖拱手,“家主汴京林氏,听闻凤凰栖桐,还望齐小姐能引荐一二。”
“日后相逢有时,我们今日在商言商,何况卫、林两家是姻亲,也休戚与共不是?”
有眼睛的谁分不出卫家才是西瓜,林家只是芝麻。
“自然,自然。那齐小姐请随我来。”
卫、林两家再是貌合神离,也不能由自己戳破,林玖只能先把钩子扔进水里,不怕大鱼不上钩。
齐溦不吃糖衣炮弹,可不代表不会趁机压价,最后踩着林家的底价把武威分馆拿到手了。
她势必要给阿姐和嫂子办一场声势浩大的昏礼。
与此同时,柏潇潇还没收到消息,因为她今日刚刚得知又有男兵阳奉阴违,正在清理门户。
几人还在军医营帐养伤,只能趴着乞求,“柏副将,千夫长已经发落过我们了。”
“是吗?你罚过了?”柏潇潇装作询问素荷。
“属下不知,军纪处记载,他们是主动领罚。”
几人连连附和,“对,柏副将明察,我们已经领罚了!”
“嗯,那便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了。”
素荷也捏着下巴故作沉思,“嗯,没错。”她如今也是“近墨者黑”了。
“忍冬,记得处理干净。”
柏潇潇早就让忍冬在药里做了手脚,只是控制了药效发作的时间,两人戏弄一番就留给忍冬收尸了。
忍冬也甘心做这种脏活,她还特地选了让尸身保存完整的毒药,好拿来给学徒做标本。
如此一来,他们也是死得其所了。
汴京皇城,勤政殿内,寥寥几人议事。
“什么?十万精兵守不住一个小小的武威城?这些武将都是吃干饭的吗!”
如今的大周皇帝周永泽才得到武威城丢城的消息,当场大动肝火,也算是给纵欲过度的脸色上妆了。
“武威城郡丞钟泽,正是我钟氏子,如今为天子守国门,长眠武威。”
“臣钟氏一门,满门忠烈,还求圣人垂怜!”钟厚说罢,跪伏在地。
“爱卿多虑了,朕责怪的不是你。宋国公何在?可还记得宋家祖上荣光?”
宋明速速回话,“臣在!”
“犬子宋裘迎敌而上,以少敌多,一路战至武威,却殒命于此。”
“臣请命!出兵辽周郡,收复失地!”
宋明并没有收到儿子战死的消息,但是不死也得说死了。
此番前往,他既要找回失踪的儿子,还要再现祖上荣光。
否则,再是世袭罔替,以武将之身,他永无出头之日!
出了勤政殿,钟厚故意凑到宋明身旁,“宋国公可知叛军首领是一女子?”
“此番若败,宋氏的脸面可就挂了彩了。”
“区区女流之辈,别说我带二十万大军前去,即便是两万大军我也能以少胜多,钟兄多虑了。”
假惺惺,宋明面上也带出了心里的鄙夷。
等大军凯旋,自己还坐不到宰相之位,那他可就自取了。
钟厚也不在意,挺肩直背,虚虚拱手。
“宋国公气吞山河,某静待国公凯旋。”
出了宫门,钟厚吩咐左右,“传信辽周郡,这二十万大军,就是我钟家给贵人的投名状。”
卫氏关照之人,必有独到之处,不能小觑,这种借花献佛的事情,钟厚一向熟练。
至于钟泽,钟氏子弟人才辈出,不缺他一个。
钟氏在武威城也有产业,就直接遣管事钟言来郡守府传话了。
听完钟言的长篇大论,姬珩并未直接拒绝,“孤与卫氏有约在先。”
“卫氏树大,却也招风,贵人所图甚巨,自然不能全系卫氏一身。”
“家主如今可比宰相,钟家愿与贵人共创盛世。”
“共创盛世,却拿二十万将士当投名状?你们位高权重的家主,是怎么理解的盛世太平?”
钟言对两人的关系略有耳闻,对齐潋的话不敢不答。
“牲畜尚有血统之分,人自然也分高低贵贱,一切自然是以大局为重。”
姬珩了然,这人算是全说在齐潋的逆鳞之上了,不想让她平白动怒,亲自问话。
“三六九等,你居第几?”
“小人只知,贵人当居九五。”
“溜须拍马之辈。以小见大,可知你钟氏也难成气候。”
见大门敞开,柏潇潇就清楚姬珩叫自己过来的意思了,一进门就直言反驳。
“你是何人?贵人在上,你就敢如此唐突?”
柏潇潇不答,走到他身旁站定,先向上座的二人俯首见礼。
站直了身子,她俯视跪在地上的钟言,“柏潇潇,军中副将。”
在钟言露出不屑时,幽幽补充,“也是,卫家人。”
钟言收回眼神,不敢造次,他见过卫家的死士,气质也是这般冷情。
姬珩适时出声,“孤暂且收下这份投名状,至于投名状上写得该是谁的名字,日后再议。”
“是,小人随时待命。”
还未入夏,钟言就汗流浃背了,得了准话就立刻告退,也不敢计较什么是日后再议。
“钟氏家主任户部尚书,意在中饱私囊、私吞军饷,所谓的投名状只是顺水推舟。”
“我卫氏才是不忘与主上风雨同舟,还请主上明察。”
齐潋赶紧离座,把要跪下的柏潇潇拦住了。
她还是接受不了身边亲近的几个人下跪,“我们这不是叫你来了吗?我们的盟约,坚不可破~”
柏潇潇自然不会戳破姬珩的用意,便顺着齐潋起身。
卫氏盟约都在后,破坏她在齐潋心里的印象才在前。
“多谢将军,是家主传信,日后各城明月馆,皆归在齐主事之下。”
“四方钱庄的金印会另开户头,不会再与齐主事的私人财物冲撞了。若有需要,四方钱庄愿助齐主事自立钱庄。”
“真的吗?这合适吗?”
当初齐潋刚拿到金印还知道不能多问,免得露怯,如今给的太多了,不讶异是不可能的。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原来权力是这种感觉……
“四方钱庄是国之命脉,卫氏世积代累,亦有举世之功。想来溦溦也不愿夺人所爱,甘心筚路蓝缕。”
姬珩对明月馆欣然接受,拒绝了四方钱庄易主。
“我愿意我愿意!嫂子不如你把我也娶了吧!”
齐溦看得出,自从认识姬珩以来,她明里暗里地纵容自己,如今人人敬畏她,自己还敢恃宠而骄。
闻言,齐潋马不停蹄地把齐溦从姬珩怀里扯走。
姬珩在齐潋怀里站稳了才笑道,“也不要高兴得太早,管理明月馆你就更忙了。”
“产业遍地我求之不得,我更记得,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不用吩咐,齐溦也定是要把这个产业大换血。
两人相视一笑,只有齐潋在一旁防备得像个警犬。
“阿姐婚后千万要谨言慎行,免得嫂子还惦记我~”
“齐!溦!”
齐溦见势不妙,脚底抹油就要逃,“我忽然想起婚宴的菜色还要改一改,阿姐回见!婚服试好了跟我讲!”
姬珩抱住齐潋不放,阻止她追出去,“溦溦说的是玩笑话。婚服你不想试了吗?”
“你叫我齐潋,叫她溦溦?”
“梓潼。”
“如何?你更喜欢这个称呼吗?”
齐潋也就随口一问,因为她也喜欢叫全名,会让自己觉得完整地拥有这个人。
她最近临时补了一些礼法知识,自然知道梓潼是皇帝对皇后的爱称。
“是不是太早了?”说完,她的嘴角已经压不住了。
“那你换上婚服,我再叫给你听。”
“你脸红什么?”
姬珩扫视齐潋,一脸疑惑。
“有吗?”
“可能是要升温入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