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纪事之原来你也在这里》落家秋

4、天寰衣贸市场

　　第四章, 天寰衣贸市场
　　屁股好多了，但每当公交车颠簸的时候还是隐隐作痛。手托着下巴，双目无神地望着车窗外。回想初中时有一天放学回家，家门口停了一辆小轿车,边上站着村里好些人看热闹。三婶对他说：“落仔赶快回家，你亲大姨来看你们了。”
　　他想不对啊,姥爷家妈妈是老大，还有就是二姨跟俩个小舅舅，哪里来的大姨。后来忘了谁告诉他，姥姥是改嫁到姥爷家的，在之前那家生了三个闺女，母亲是老二。后来男人死了生活困顿实在过不下去，姥姥就把大姨三姨送人，带着妈妈改嫁了。
　　大姨很幸运，养父母对她很好，那时候她已经十几岁记事了。再之后嫁到油田一个富裕的人家，现在年纪四十好几也为人父母。年纪增长心也宽泛，也能理解当时姥姥作为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的难处。有一天妈妈把姥姥用三轮载过来，爸爸在家里整了一桌菜。关上门就姥姥、妈、大姨三个女人说了一下午的话，后来爸说听动静里面都哭了。
　　二姐在瑞濮路的天寰衣贸市场租了一个店面，专卖男女初高中生的衣服。二姐说：“高档衣服咱们没本钱进也压不起货。现在学生在家里都受宠花钱大方。学生的衣服进货成本低销路也不错。”
　　二姐在里面用缝纫机一边缝衣服一边还劝他。
　　“落仔去你大姨家吧，人家肯定好吃好喝对你，你妈也想你多过去走走。”
　　他坐在店门口靠着墙晒太阳，日头暖洋洋的有点困。
　　“新亲戚我还不熟呢，不想去。”
　　三个初中生模样的女生手拉着手进来，二姐没起身招呼由她们看。刘家落捏捏鼻子人畜无害地站起来。
　　“嗯，哈。”
　　一个没挑衣服绑了一脑袋非洲辫的女孩注意到他。
　　“小包子脸，好阔爱呀。小弟弟你哪个学校的，初几啊？”
　　刘家落心说老子是高中生，起码大你们两岁，什么眼神。他把眼睛瞪圆了，双颊鼓起，把有点大的嘴巴缩小缩小，就学村里池塘青蛙的样子。
　　“啊好可爱，卡哇伊。你叫什么名字小弟弟？”
　　“刘家落。”
　　“ 我们动漫社招人呢你要不过来报名，外校的也行。”
　　刘家落不回答走到那俩个挑衣服女孩身边，又好像是对那非洲辫小姑娘说话。
　　“你同学是不是看上这件衣服了？”
　　一件粉红色带蕾丝的连衣裙。俩女孩转过身看到身后突然出现的男生眼前一亮，忍不住叽叽喳喳。刚那小辫子跑过去，接着三人一起叽叽喳喳。最后中间个高点的走过来学刘家落大眼睛眨眨笑笑。
　　“嗯，挺好的有点喜欢。”
　　“你人漂亮眼光也好，那就买呗。这店是我姐的我说了算，给你们便宜点。”
　　“但你们这是第一家，后面的店我们还都没好好逛呢。”
　　够狡猾，刘家落笑笑。“后面那店都是婆婆阿姨开的，都是给三十岁以上人穿的。小美女，母亲节你再去逛吧。做人要爽快看上的就买么，犹豫啥。”
　　“你哪个学校的，刚小荷问你你不说。有时间来我们动漫社吧，我还是COSPLAY社的副团。”
　　“行啊，我外高的，高一十一班，刘家落。”
　　二姐走过来。
　　“小落你同学么？”
　　刘家落看着女孩摇摇头。二姐对冲女孩笑笑：“还以为跟我们小落认识。裙子跟你挺配的，穿着肯定漂亮。下次介绍你同学过来，姐姐给你们优惠。”
　　二姐身上的衣服都是女款断码的，她自己身材有些瘦小，衣服裁裁改改都能穿。重点是二姐长得温婉漂亮，穿身上的衣服都看着顺眼舒服，所以说话就特有说服力。
　　女孩说了个号，拿到衣服就到角落隔出来的试衣间去试穿。最后穿出来在试衣镜面前摆了几个姿势，看表情是满意的。
　　“这个款式都卖七八十，你摸摸布料纯棉的比一般的穿着舒服，色正，功也细致。姐姐看你们都是学生就收你六十块钱。”
　　女孩应该常来天寰，觉得这价格靠谱就没还价直接付了钱。三个人提着购物袋往外走。小辫子捅了捅高个子女孩的腰。被同伴提醒后高个女孩想起了什么回头问 ：“你电话多少，到时候会过来吧？”
　　“真诚心邀我，就到我们学校找我呗。外高的，高一十一班，刘家落。”他又重复一遍。
　　“好。”女孩纯真地笑笑，姐妹淘三人拉着手走出去。
　　一下午陆陆续续买衣服的人没断，男的他瞅一眼就低头翻小说，女的他就上前热情服务。二姐让他休息喝水的时候他真有点累，不过看着人来人往生意不错很替二姐高兴。
　　“姐你这扣了房租，进货成本，一天能挣多少啊？”
　　“还行，就我们娘俩养得活，还能攒点。”
　　“那下午这收入你算我多少？我可是替你干了一下午，现在腰酸背痛。刚有一女生，我费了半天口舌可让人一次买了两件，你听见没有？”
　　二姐笑笑将碎发拢到耳边。
　　“听见了，人还说跟你是同校的。你小子还是学生不是。这么油嘴滑舌小心我告诉二婶。”
　　六点多差不多要关门了，一个小矮子跑进来直扑倒二姐怀里。刘家落正在撅屁股系鞋带，差点被撞倒。
　　“刘昌源看见你叔没有，裤子脱了，我不揍脱皮你。”
　　小家伙刚四岁，乌黑的头发贴着头皮怎么看有点像阿童木。“哥你来了啊。”这孩子准备找水喝一边喊他一边往里间走。
　　“哎呀给我差辈了，姐你咋教育的。”
　　二姐抓着刘昌源的小胳膊。“不许胡闹小源，怎么越来越不乖了。”
　　“谁叫他这么久不来看我，我烦他了。小叔叔。”总算是应付了一句，低头进了里间。
　　“这是生我气了，嘿嘿。刘昌源过来，看看你老叔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刘昌源抱着水杯出来坐在凳子上，瞧着他老叔把一个变形金刚高高举在空中。
　　“ 要不要，要就过来让我抱抱。”
　　“你这不对。”小家伙好像发现了什么指着他老叔手里的东西说：“大黄蜂是黄色的，擎天柱是蓝色的。你这上半身是红的，下半身是绿的。脑袋也不对是奥特曼。”
　　刘家落自己也发现了，变形金刚的动画他看过确实没这款的。当时光顾砍价了都没仔细瞅。“你个阿童木懂什么，这是大黄蜂跟擎天柱的表弟，新出的款。”
　　晚上九点多，小家伙抱着大黄蜂的表弟睡着了，二姐给他掖好被子。
　　“小落你想来就直接过来，不许再买东西。叔跟婶供养你们三个学生不容易，你给谁花钱姐都心疼。”
　　刘家落吃饱了摸着滚滚的白肚皮打嗝。
　　“知道了，这不是好久没来怕他挑理。好家伙真挑上了，连叔叔都不愿意喊了。”
　　二姐收拾好衣服点了一遍今天的营收，然后关门落锁。屋子里面灯光不是很亮，刘家落看见二姐把头发用一个有点掉色的卡子夹起来，洁净的额头下面露出他们刘家遗传似得一对好看的大眼睛。
　　“小落瞎瞅什么呢。”二姐有点不好意思。
　　“嘿嘿，没啥。”
　　“我做买卖挣得比老家种地强点。你一月多少生活费，姐给你跟小彤每个月加点钱。”
　　里间是铁架子焊起来的高低铺，跟宿舍差不多。今晚小家伙跟二姐睡，刘家落睡在上铺。
　　“行了姐，家里给的生活费我基本花不完。我妹花的更少，她现在才上初中等上高中再说。姐，你花钱的地方多，真有心哪不如给我侄攒钱娶媳妇。”
　　“哎呀，他才多大。”
　　灯光灭了，两双大眼睛一高一低都扑闪着各有心事。
　　“落仔”
　　“嗯？”
　　“看你跟女生说话打哈哈挺溜。”
　　“嗯。”
　　“别学姐早恋，错一步好多事都回不去了。”
　　“嗯。”
　　周六，刘家落睡到上午九点多要开张才起床。下午趁着他看店二姐就刷鞋洗衣服，傍晚又一起去批发市场进点货。刘昌源拿着变形金刚自己跑出去跟市场里的其他小孩玩了一整天。
　　周日，这死孩子嚷着非要去游乐场不可，不答应就蹲在角落抹眼泪，说都没人管他。小家伙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二姐跟刘家落看着堵得慌。偏赶周日生意最好，八点多就有人来。刘家落早早地起来漱洗了就开始看店，最后还是大人妥协，二姐带着刘昌源一步三回头地去逛游乐场了。
　　上午十一点多，正准备买个炒饼随便吃点当午餐，就见二姐牵着噘着小嘴的刘昌源回来了。
　　刘家落知道其实刘昌源算是很懂事的小孩，从来没在他面前问过爸爸在哪里，除了过年也没见他穿过新衣服。二姐盘下来这个店铺花了不少钱，家里大伯父大伯母已经跟她断绝了关系所以没帮忙出一分钱。自己家里怕大伯家知道还是偷偷借给了二姐两千块钱。
　　下午趁人不多的时候刘家落领着小侄子在衣贸市场路口边买了一根烤肠和一盒跳跳糖。刘昌源把跳跳糖的盒子拆开，把里面的锡纸包小心翼翼地塞到褂子的口袋里。一根烤肠在路边啃了快十分钟，刘家落拿给他五块钱，他晃着小手不敢要。嘴里轻轻地说：“小叔叔我们家不缺钱，妈妈都把钱存起来了”。
　　刘家落拍拍他的脑袋。“那是在给你攒钱呢，将来好给你娶媳妇盖房子用。”刘昌源歪歪脑袋：“媳妇我不要，我就想天天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