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PAIN NO GAME》蓝狂曲

3、忆童年是竹马青梅

　　——陆知秋「NO PAIN NO GAME」存档日志

　　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因为爱而不得而想要报复什么。

　　我知道王栩说的都是真的。二班的林海被杀死的时候，我刚好站在窗前，我亲眼看见那个立在两栋楼之间拉大弓的石像动了起来，一箭射死了他。

　　在林海被射杀之前，他好像着了魔一般，对着我视野盲区的地方叫着他们班筱声的名字，痴痴地往前走去。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听不到身后石像的动静和我喊他的声音。正当我疑惑为什么筱声不提醒林海躲开的时候，筱声居然从另一个方向跑来，他和我一样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冲上前去抱住了林海的尸体。

　　这一切究竟该如何解释，难道真的像王栩说的那样，这所学校要一个一个把我们都杀了？除此之外，我暂时找不到任何答案。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先保护好自己，然后再想办法弄清楚这一切。

　　我在高一（3）班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一把枪，虽然我没摸过枪，根本不会用，但是有总胜过没有，先留着防身吧。简单研究了一下之后，我就带着枪离开了。

　　广播又响了，时间过得就这么快，「NO PAIN NO GAME」第二轮就这样开始了，真是个可怕的游戏。我留心着一切动静，生怕林海的惨状会发生在我身上。

　　正当我走的学校的小花园时，我听到了有人在说话。我连忙躲到了一面墙的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居然发现了他们两个。对了，如果前16名都来了的话，那他们俩确实也应该在这里。

　　那两人坐在小花园的石板凳上，依偎在一起，像是并不知道身处的环境有多危险一般，还有心思在这里谈情说爱。一阵酸楚涌上我的鼻尖，哪怕只看一眼那个人的背影，我也立刻能知道他是谁，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他，哪怕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女生也不能和我相比。那个正用自己的手帮旁边的女孩理头发的男生，是我的青梅竹马——江一叶。

　　我叫陆知秋，他叫江一叶。我们两个人的母亲从小就是好朋友，她们两个温柔的女人有着超乎寻常坚毅的决心，她们履行自己年少的承诺，相知相伴一起走过了许多年。成年以后，两人先后结婚，相继怀孕，或许是老天注定要让她们的后代延续她们的情谊，明明阿叶的妈妈比我妈妈晚怀孕2多月，却在怀孕7个多月时早产先生下了阿叶，足月的我还在阿叶之后出生，但也只比他小了5天。

　　两个新生命的降生让两家人都欣喜不已，一男一女更是给两个母亲添了不少乐子。不知是真心还是玩笑，两个母亲为我们取下了“一叶知秋”这样般配的名字。至此，两个还懵懂无知的孩童，在无所作为之前，就从母亲们身上继承了一份弥足珍贵的感情。在我们小小的脑子还没有发育完全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母亲的潜移默化，又或许是朝夕相处的力量，即使那时我们还在探索这个世界，对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清晰的认知，我们都明确地知道，彼此将会是对方未来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小时候我们常常抱在一起打滚，一起上幼儿园，吃一碗饭，在一张床上睡觉。那时阿叶还比较调皮捣蛋，总是捉弄我，把我弄哭到两个妈妈面前告状。虽然那个时候我总是气得牙痒痒，但我从来没有真心讨厌过阿叶。我喜欢阿叶永远出现在我的身边，我伸出手就能拉到他衣服的下摆。

　　等我们大了一点，开始认认真真上学，变成知书识礼的好孩子之后，阿叶的个性变得冷静温柔起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打打闹闹，而是以一种无声的默契相处着。放学的时候他会从我的手上接过我的书包背到自己背上，老师把我们叫到办公室提醒我们俩关系过密的时候他会挡在我的前面，我上体育课膝盖摔伤了他会背我回家给我上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会第一个递到我面前。虽然我们没有任何过分亲密的举动，但不同于热恋中的少年男女，我们就像是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上了高中之后，我开始变得有些害羞。因为我们心照不宣地知道，三年以后，限制我们之间相处的所有理由就会消失，那时我和阿叶会可以做的事情就会变多。到那个时候，他可以抚摸我的眼睛，亲吻我的脸颊......一切，都只差时机成熟后，阿叶对我的告白。

　　虽然有些害羞，但我一直憧憬着那个时刻的到来。终于有一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阿叶突然停下来脚步，他神情紧张，面红耳赤。我立刻意会到了他有话要对我说，我也变得紧张起了，因为这比我想象得要早了一些，但如果阿叶想要提前，那我也做好了准备。

　　“秋，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在听。”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是吗？才喜欢吗？”
　　“不，有一段时间了。”
　　“怎么说？”
　　“我不太会说。”
　　“没事，我知道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得懂。”
　　“就是......我感觉一见到她，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了。我觉得她很独特，你不知道一个人的脑子里怎么能有这么多东西，她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愿意去了解。明明我们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她却好像比我们多了很多时间。她脑子里全是各种画面，各种故事，还有音乐，你总是忍不住想和她说话，你想不到她下一句话会怎样惊艳到你。你看她的眼睛总是亮亮的，整个人活色生香、色彩纷呈的，她总知道自己下一件事要做什么，她总不怕自己做不到，她什么都敢尝试，她......”

　　不对劲，十分里有一百分的不对劲。他说的那个人是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注意到，阿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心的，她到底是何方神圣能从我这里把阿叶抢走。我发现自己已经走不动道了，只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脚下铺成人行道的红色方砖，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变了形。

　　“谁？你说的是谁。”
　　“就是......吴晓晓。”这几乎是我第一次从阿叶口中听到别的女生的名字，我居然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害羞的成分。
　　吴晓晓？吴晓晓！就是那个眼镜看上去比课本还厚的吴晓晓？

　　“为什么是她？”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感觉指甲已经被嵌进了肉里。
　　“什么？”
　　“为什么是吴晓晓？你怎么知道你喜欢的就是吴晓晓？”

　　阿叶察觉了我的异样，他突然变得慌张起来，但他的慌张却像是生怕我伤害了他的晓晓，要拼命在我面前维护她。“秋，我身边一直是你，一直都是你。你在我心里很重要，所以无论如何我是不忍心瞒着你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毫无疑问我非常爱你，如果要我把命给你，我也是愿意的。我一直以为我对你的爱就是男女之间的情爱，所以我一直守护在你的身边。可是，直到我遇见吴晓晓我才知道，喜欢和爱不一样。我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不是我们一直以为的那种，是我自己弄错了，我对不起你。但是要我一直错下去，违背我的心，也欺骗你的心，我是不愿意的。秋，晓晓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是我先喜欢上她的，你不要......”

　　因为我的眼睛一直没眨，我也不知道我的眼泪里流着什么，是愤怒？嫉妒？还是怨恨？我不知道，只是心痛到好像缺了一块，而且还有声音在不停地欺负我，往我的脸上扇巴掌。我觉得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喉咙也干，腿也软。阿叶被我的样子给吓到了，他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那天我自顾自地回了家，应该是阿叶跟在我身后把我的书包送了回来。自此以后我再也不想和阿叶讲话，他很快和吴晓晓在一起了。

　　他们两个看上起很开心，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放学，做着从前我和阿叶一起做的事。他们还会做我们没做过的事。他们在榕树后面牵手，在楼道里接吻，他们谈天说地，分享彼此的见闻。他们用语言共享大脑，用身体传递心意。他们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里，做着天底下最幸福快乐的事情。

　　有时候阿叶会不小心和我对视到，他想上前来和我说话，挽回我们之间的感情，但我都避开了。

　　我知道，我没办法和他说话，我只要一开口，委屈就会如潮水般涌来。我会不顾体面地惊动所有人，我会打他、骂他，把他和吴晓晓说成奸夫□□，把他和吴晓晓在一起说成是对我的背叛。我会指着吴晓晓的脸，骂她恬不知耻，说她装傻充愣，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和阿叶的感情的情况下她还要横冲出来在我们之间插一腿。我会发疯，会崩溃，会做很多我不想做的事情，会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

　　我强迫自己把所有心思放在学习上，这让我的成绩突飞猛进，一直以来我都徘徊在年级30多名，但自此以后，我没有掉出过年级前十。可是，我却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开心过。我感觉自己不会再开心了，因为我不敢打开自己的心，不敢把它捧到我面前，问问它还好不好。不敢让它肆意宣泄，不敢让它自由哭闹。我只强迫它静静地待在哪里，以免让它四分五裂。

　　可是今天，我一直苦苦维持地平衡就这么被打破了。我亲眼撞见了他们两人亲密的瞬间。

　　他们两人靠得这么紧，挨得这样近，在这么紧张危险的时刻，他们两人还能有这么松弛的状态，这么甜蜜的笑意。他们牵着对方的手，就像是握着世界上最强悍的武器，只要他们还在一起，他们就无惧世界上的任何威胁，只要他们还在一起，他们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嫉妒像一条蛇，它会吃掉你的心。破坏掉眼前这幅美丽的画面的念头在我的身体里燃烧，我不知道我的手什么时候拿起了那把枪。那把枪黑色的枪体在我的眼里突然变得格外耀眼，它把我的手牵起来，对上了那边的两个人。

　　可是，要对准谁呢？

　　对准阿叶吗？江一叶——我的青梅竹马？

　　阿叶啊阿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爱上别人的，你能教教我吗？这样我也好能把你给忘记。我根本无法想象任何人能走进我的心里，走在你的前面，取代掉你在我心目中的分量。

　　一叶知秋，你应该是知道我的。在你身边走路，闻你身上的气息，梳理你粗糙的头发，摸你手上的茧，这些事情从我还在我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被写进了我的DNA里。我天生就是无法离开你的，你的基因和我的基因应该是一样的，我们难道不应该是天赐的眷侣？你怎么能违反天意，让一个莫名其妙和我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走到我们中间来？

　　你难道不知道，你对我做了多么残忍的事。你对吴晓晓的情真意切就像一把弯刀，你把这把刀丢给我，让我自己动手，割我自己的皮肤，把我身体里关于你的最珍贵的那部分割下来。而你转头挥手而去，大步迈向你的爱人，留我一个人在那里流血。如果你对我的爱都是真的，你怎么忍心让我受到这种伤害。你难道就不怕我会发疯，会报复？还是你有恃无恐，知道我对你的爱更真、更深，知道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无法把你丢给我的这把刀再对着你？

　　我拿着枪的手不停地在抖动，明明我的心里恨极了，可是透过模糊眼睛的泪水，我看到的全是阿叶对着我满怀笑意的样子。这个春风得意的少年，他和他的母亲一样，是个眸光潋滟、眼波流转的有情人。他用他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望了我许多年，让我牵着他的衣角，带着我慢慢走在煦色韶光里。我的生命因阿叶而流光溢彩。

　　阿叶啊阿叶，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终究没办法把枪对准阿叶，不论我心伤几何，我永远做不出伤害他的事。

　　那，要对准吴晓晓吗？

　　我痛恨她，痛恨她从我身边抢走了阿叶，我嫉妒她待在阿叶的身边，取代我来享受阿叶的温柔。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从来没有了解过。我根本看不出来她有哪一点比我和阿叶更般配。我和阿叶的个子都很高，可是她却很小巧。我和阿叶都是白皮肤，可是她却是小麦色的皮肤。我和阿叶都更擅长理科，可她确是凭着语文和英语的成绩拉她上年级前15的。我和阿叶好得就像是一个人，所有人都说我们是天生一对。她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明文科更好为什么选了理科班？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根本不会失去阿叶！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吗？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没办法把错归到她的身上？为什么明明是她抢走了阿叶，我还要在心里替她做解释呢？那个个子又小近视又严重的小女孩，她看上去真是手无缚鸡之力。我能怪她什么？又能怎样怪她呢？如果我和她打一架，可能我一推她就倒了，她一点胜算都没有。更重要的是，这是我和阿叶之间的事，我不想用她来解决。

　　我终究还是放下了枪，这不禁让我松了一口气。我自嘲地笑了笑，我退后了两步，借着墙上的玻璃窗好好地看了看自己的脸。

　　真的是好美的一张脸，和墙那边那对情人温馨的场面一样美。那张脸好像在对我说：“亲爱的秋，别让这张脸露出难看的表情，让她变得扭曲又丑陋好吗？别忘了你身处何处，现在是怎样剑拔弩张的气氛，如果你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那就请你保护好自己的美丽，没有什么比这更珍贵的东西，哪怕是阿叶也比不上。”

　　我用肩膀的袖子擦干了眼泪，最后望了一眼那两人，在不自觉之处祈祷他们自求多福，然后转身离开。

　　“砰！”一声枪响从我身后传来，我回过头来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那两人面前，她的手上拿着一把和我手里一模一样的枪，子弹正中吴晓晓的眉心，从她的脑后穿出来，打到了地上。

　　阿叶也惊得愣在了原地，看着那人跑开的背影居然没有追上去。我看着那人跑远的方向，从墙的这边抄近道追了过去，可是已经没了那人的踪影。当我再回头时，阿叶抱着吴晓晓的尸体站在了我的身后，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我从来没见过阿叶如此凶狠的眼神。我看着手里的枪，连忙打开枪膛想做出解释。可是那把从未开过火的枪，居然赫然少了一颗子弹。

　　王栩如地狱的信使一般，他的声音在广播里再度响起......

　　* * *

　　“喂喂，各位同学们好，现在是15：35分，很遗憾吴晓晓同学在这一轮中被淘汰。同时，很高兴看到有同学理解了规则，如果各位想保护自己，那你们的动作必须要比学校快不是吗？各位同学不愧是本校最聪明的学生，期待你们接下来更精彩的表现。「NO PAIN NO GAME」第三轮开始时间为16：30，在此之前各位可自行安排。祝各位接下来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