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深宫锁清秋》》野麦芒

96、第九十六章 惊澜

　　赵贲授首，血溅黑风隘口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了一瓢冰水，瞬间在北疆炸裂开来，其引发的连锁反应与震荡，远超任何人的想象。

　　首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近在咫尺的陇安郡。

　　当赵贲那面目全非、被刻意悬挂在陇安郡城门示众了一日的头颅最终被血狼营残兵拼死抢回，连同数十具精锐尸体一同运回时，整个郡城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恐慌与压抑。郡守吓得称病不出，各级官员人人自危，城内驻军更是风声鹤唳，巡逻队增加了数倍，却掩不住那股源自骨子里的惊惧。

　　赵贲是谁？是皇帝萧煜宸在北疆最信任的鹰犬，是血狼营的副统领，是代表着朝廷在北疆最高威慑力的存在之一！他的死，不仅仅是损失一员大将那么简单，更是对萧煜宸皇权、对朝廷威严赤裸裸的挑衅与践踏！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伴随着商队、流民、以及各方势力的探子，迅速向着北疆每一个角落扩散。

　　乌苏尔草原。
　　当白云部族长苏德，在部落大会上，当着所有长老和勇士的面，确认了赵贲伏诛的消息，并隐约透露此事与“盟友”有关时，整个部落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赵贲及其麾下的血狼营，在草原上横行霸道，欺压各部，早已是各族心中一根深刺！他的死，让所有受压迫的部落都感到了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意！

　　而与白云部结盟的另外两个部落，在最初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之后，看向苏德和□□的眼神，彻底变了。那不再是平等的盟友，而是带着敬畏与信服的追随。能够策划并实施如此雷霆一击，干掉赵贲的势力，其力量与决心，已不容置疑！原本还有些摇摆的心思，此刻彻底坚定下来。草原的反旗，无形中已被这桩血案，牢牢树立了起来！

　　北疆大营。
　　副将韩承在自己的营帐内，听着心腹带来的密报，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他猛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决绝的光芒。

　　“好！杀得好！”他低吼一声，“赵贲这厮，死有余辜！慕容公子……不，是慕容将军！果然没有让我等失望！”

　　他立刻秘密召见了另外几名早已通过气、对朝廷心怀不满的中级将领。当赵贲的死讯被确认后，这几名将领脸上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消失了。连赵贲都能杀，还有什么是那位慕容公子做不到的？跟着朝廷，他们这些边军将领永远是被猜忌、被打压的对象，而跟着慕容氏，或许……真的能搏出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韩将军，我等皆愿追随慕容将军，清君侧，靖国难！”几名将领压低声音，但语气坚定无比。一股潜藏的、反对萧煜宸的力量，在北疆大营内部，开始悄然凝聚，只待一个爆发点。

　　墨城。
　　消息传回时，整个墨城却显得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在这平静的表面下，是更加高效运转的机器和更加坚定的信念。

　　慕容渊看着慕容清羽，灰琉璃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赞许的神色：“此事做得干净利落。赵贲一死，北疆的棋，算是彻底活了。”

　　慕容清羽经过数日调息，伤势已稳定许多，只是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他站在渊阁的沙盘前，目光扫过北疆的山川河流，沉声道：“赵贲之死，是撕开了口子，但也引来了更猛烈的风暴。萧煜宸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当然不会。”慕容渊语气冰冷，“据帝都传回的消息，萧煜宸得知赵贲死讯后，当场砸碎了最喜欢的九龙杯，连杀了三名禀报不利的太监。他已下密旨，责令北疆大营新任统帅（他的另一名心腹）**夏侯桀**，务必在一个月内，剿灭‘慕容余孽’及所有附逆部落，提头去见！同时，从内陆抽调的两万精锐边军，已在开赴北疆的路上。”

　　压力，骤然增大！

　　“夏侯桀……”慕容清羽念着这个名字，此人是萧煜宸潜邸旧臣，以酷烈和擅长打硬仗著称，绝非赵贲可比。“两万边军……看来，萧煜宸是铁了心要在北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所以，我们必须在他完成布局之前，抢先动手！”慕容渊手指重重点在沙盘上代表北疆大营的位置，“趁着赵贲新死，朝廷援军未至，军心浮动，民心惶惶之际，联合所有可以联合的力量，打出‘清君侧，靖国难’的旗号，以那封密信为号角，**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攻打北疆大营！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策略！但纵观全局，这似乎又是打破目前僵局、掌握主动权的唯一方法！一旦等到夏侯桀站稳脚跟，两万边军抵达，形成铁壁合围，届时墨城和白云部等势力，将彻底陷入被动挨打的绝境！

　　慕容清羽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血液似乎在燃烧。他看向慕容渊，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断与信任。

　　“三叔，具体该如何行事？”

　　慕容渊摊开一份详细的行动计划图：“第一步，由韩承等人在北疆大营内部发动兵变，控制或清除夏侯桀及其死忠，夺取大营指挥权！第二步，白云部联合草原各部，出兵牵制大营侧翼，并阻断可能的内陆援军通道！第三步，我墨城主力，与你一同，直扑大营核心，里应外合，一举定鼎北疆！”

　　“此战若胜，北疆尽入我手，密信公之于众，天下必然震动，萧煜宸的皇位，便到了摇摇欲坠之时！若败……”慕容渊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没有退路，唯有破釜沉舟！

　　慕容清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变得无比坚定锐利：“清羽，愿为先锋！”

　　就在墨城紧锣密鼓筹备这惊天一战的同时，遥远的帝都，养心殿内。

　　萧煜宸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赵贲的死，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更让他心惊的是，慕容清羽不仅没死，还展现出了如此可怕的能量！那封密信……是否真的落在了他的手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他走到龙案前，看着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玉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厉色。

　　“慕容清羽……慕容渊……还有那些不知死活的蛮子和逆贼……”他低声呢喃，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你们以为杀了赵贲，就能撼动朕的江山？做梦！”

　　他猛地抓起案上一枚调兵虎符，狠狠攥紧。

　　“传朕密旨！令‘影卫’出动，潜入北疆，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慕容清羽，夺回密信！若事不可为……便将他，以及所有知情者，格杀勿论！”

　　“另，催促夏侯桀，加快进度！朕要在一个月内，看到北疆叛乱平息，看到慕容清羽的人头！”

　　阴影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无声领命，悄然退去。

　　萧煜宸望着殿外沉沉的夜色，眼中杀意沸腾。

　　“这天下，是朕的！谁想夺走，朕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南北两方，杀机已如弦上之箭，一触即发！北疆的天空，被浓重的战争阴云彻底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