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深宫锁清秋》》野麦芒

56、第五十六章 信任的裂痕与暗夜危机

　　墨渊那番关于“刚极易折”与“慕容家血统”的言论，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虽未激起滔天巨浪，却在苏晚晴和慕容清羽心中留下了难以忽视的涟漪。尤其是苏晚晴，她无法接受任何对慕容清羽选择的质疑，那维护的姿态，如同护犊的母兽，尖锐而坚定。

　　洞内的气氛，因那短暂的对话，变得更加微妙而紧绷。墨渊重新归于沉默，仿佛一块浸透了北疆风雪的顽石，冰冷，坚硬，难以靠近。苏晚晴则将所有的心神都系在慕容清羽身上，喂水、擦汗、检查伤口，动作轻柔而专注，却始终能感觉到那道来自阴影处的、若有若无的视线，如同芒刺在背。

　　慕容清羽在药效和极度虚弱的双重作用下，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但偶尔清醒的片刻，他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总会第一时间寻找苏晚晴的身影，确认她安然无恙后，那紧绷的神经才会略微放松。他也曾试图再次与墨渊交流，但对方要么闭目不理，要么只用最简短的词语回应，关于过往，关于身份，讳莫如深。

　　这种无法穿透的沉默和那隐约流露出的、对慕容家行事风格的评判，像是一层无形的隔膜，横亘在救命恩人与被救者之间。感激是真，但疑虑与戒备，也同样在滋生。

　　赵青的伤势稍轻，经过一夜的调息，已能勉强行动。他默默地承担起了更多的警戒和杂务，看向墨渊的眼神也充满了复杂。主子的安危系于此人身上，但此人的来历和意图，却如同这鹰嘴崖的迷雾，令人难以安心。

　　这日午后，慕容清羽难得地清醒了较长一段时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甚至能靠着苏晚晴的搀扶，勉强坐起片刻。他仔细感受了一□□内的状况，那“寒玉生肌散”的药效确实非凡，胸腹间那股灼烧般的剧痛已经大为缓解，伤口处也传来阵阵麻痒，是血肉开始生长的迹象。

　　“这药……很奇特。”他低声对苏晚晴说道，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瞥向坐在不远处的墨渊，“药性霸道猛烈，却又带着一股极强的生机，绝非寻常医者所能配制。”

　　苏晚晴点了点头，她也感觉到了。这药不仅压制了慕容清羽的伤势，连她肩胛处的箭伤，在敷药后也恢复得出乎意料的快，疼痛大减，甚至开始结痂。

　　“他……似乎懂医术，而且很高明。”苏晚晴压低声音，“但他什么都不肯说。”

　　慕容清羽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高人……总有些怪癖。他既肯出手相救，至少目前，并非敌人。”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些，“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晚晴，在我痊愈之前，万事小心。”

　　苏晚晴郑重地点头：“我明白。”

　　就在这时，一直静坐如同石雕的墨渊，忽然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轻，却瞬间吸引了洞内所有人的注意。

　　他没有看慕容清羽和苏晚晴，而是径直走到那扇紧闭的岩壁机关前，侧耳倾听了片刻。

　　“我出去一趟。”他转过身，声音依旧是那般沙哑平淡，听不出情绪，“洞内有足够的清水和干粮。在我回来之前，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开启机关，也不要发出声响。”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苏晚晴和赵青的心同时提了起来。他要出去？去哪里？去做什么？在这危机四伏的鹰嘴崖，他的离开，意味着这处唯一的庇护所，将失去最强的守护力量。

　　慕容清羽眸光一闪，开口道：“阁下要去多久？外面……”

　　“少则半日，多则一夜。”墨渊打断了他，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落在慕容清羽脸上，那眼神深邃如同寒潭，仿佛能看透人心，“能否活到那个时候，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他的话冰冷而直接，没有丝毫安慰的成分。

　　说完，他不等慕容清羽再开口，便在那岩壁上熟练地操作了几下。机括轻响，岩壁滑开一道缝隙，他身形一闪，便如同鬼魅般融入了外面的光线之中，岩壁随即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洞内，顿时只剩下慕容清羽、苏晚晴和赵青三人。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墨渊的离开，像是一下子抽走了洞内那根无形的、维系着微妙平衡的支柱。安全感骤然降低，而那份一直被压抑着的、对于未知和外部危险的恐惧，则如同潮水般汹涌而上。

　　“他……他去做什么？”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下意识地靠近了慕容清羽。

　　慕容清羽摇了摇头，脸色凝重：“不知道。但他说得对，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并且……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看向赵青：“赵青，检查一下洞内，看看是否有其他出口，或者可以藏身避险的角落。”

　　“是，主子！”赵青立刻领命，强撑着伤势，开始在洞内仔细探查起来。

　　苏晚晴扶着慕容清羽重新躺下，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冷汗。墨渊临走前那句“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像是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信任，在这种绝境之中，本就是一种奢侈。而墨渊那神秘的身份、莫测的言行，以及这突如其来的离开，无疑在他们之间本就脆弱的信任纽带之上，划开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他真的是去探查情况？还是……去引敌人前来？或者，就此一去不返，将他们弃于这绝地？

　　无数的猜测在脑海中翻腾，每一种都让人不寒而栗。

　　慕容清羽握住她冰凉的手，虽然他自己也伤势沉重，但此刻，他必须成为她的支柱。“别怕，”他低声安慰，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无论如何，我们在一起。”

　　苏晚晴看着他那双即便在重伤虚弱中，也依旧清澈坚定的眼眸，心中的慌乱稍稍平复。她用力回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是的，无论发生什么，他们在一起。

　　赵青很快探查完毕，脸色难看地回报：“主子，姑娘，这山洞只有那一个出口，并无其他暗道。洞内除了我们，也只有这些简单的石具和储备。”

　　唯一的出口，意味着如果外面真有敌人围堵，他们将无处可逃。

　　希望，似乎随着墨渊的离开，而变得愈发渺茫。危机，如同洞外渐渐降临的夜色，无声无息，却步步紧逼。

　　三人沉默地围坐在石床边，听着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和洞外隐约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其他什么的细微响动，等待着未知的命运裁决。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