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深宫锁清秋》》野麦芒

48、第四十八章 晨曦微露与暗藏杀机

　　寒夜在相拥而眠的两人之间，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漫长难熬。洞外的风声不知何时渐渐歇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籁俱寂的沉静，唯有火堆里偶尔爆出的细微噼啪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慕容清羽其实一夜未眠。胸前的伤口和怀中人微弱的呼吸，都像是一根根细线，紧紧牵系着他紧绷的神经。他不敢沉睡，生怕在自己无知无觉时，她的体温会一点点冷却，那微弱的气息会悄然断绝。他只能保持着环抱她的姿势，感受着她身体传来的、虽然微弱却始终未曾消失的暖意，听着她逐渐变得稍微平稳些的呼吸，以此来对抗身体的剧痛和内心的恐惧。

　　苏晚晴是在一阵尖锐的、如同被烙铁灼烧般的疼痛中醒来的。意识尚未完全回笼，肩胛处那撕裂般的痛楚便率先占据了所有感官，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弱的抽气声，眉头紧紧蹙起。

　　她刚一动作，环抱着她的手臂立刻收紧了。

　　“晚晴？”慕容清羽沙哑而急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显而易见的担忧。

　　苏晚晴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线条紧绷的下颌，以及那双近在咫尺、布满了红血丝却依旧紧紧锁住她的琉璃色眼眸。那里面，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后怕，以及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险峻的山道，凌厉的破空声，她想也不想扑过去的身影，还有那贯穿肩胛的剧痛……以及，他抱着她，在箭雨中状若疯魔的杀戮，和他在这寒洞里，那泣血般的告白……

　　“清羽……”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厉害，声音细若蚊蚋。

　　“别动，也别说话。”慕容清羽立刻阻止她，他的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她，“伤口刚包扎好，需要静养。”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却又不会压到伤处，然后拿起旁边一直温着的水囊，凑到她唇边，“先喝点水。”

　　清凉的水滋润了干渴冒火的喉咙，苏晚晴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感觉混沌的意识清明了一些。她抬眼，仔细打量着他。他的脸色比昨夜更加难看，苍白中透着一股灰败，唇色浅淡，眼底是浓重的青黑，胸前衣襟上那大片暗红色的血迹更是触目惊心。显然，他自身的伤势也极其严重，却为了照顾她，强撑了一夜。

　　一股酸楚和心疼涌上心头，她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抚上他冰冷的脸颊，指尖感受到他皮肤下细微的颤抖。

　　“你的伤……”她担忧地看着他胸前的血迹。

　　“我没事。”慕容清羽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试图用她的温度驱散一些寒意，语气刻意放得轻松，却掩不住底色的虚弱，“一点小伤，不碍事。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

　　苏晚晴想摇头，却牵动了肩胛的伤口，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别乱动！”慕容清羽脸色一变，连忙固定住她的肩膀，眼中满是懊恼和心疼，“都是我不好……”

　　看着他自责的模样，苏晚晴心中微软，强忍着疼痛，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轻轻回握住他的手：“不怪你……是我自己……要扑过去的……”她顿了顿，望着他的眼睛，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若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慕容清羽浑身一震，琉璃色的眸子里瞬间翻涌起剧烈的情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他深深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一次次为他豁出性命的女子，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痛的叹息，和更加用力的、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的拥抱。

　　“傻子……”他将脸埋在她颈侧，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苏晚晴感受着他身体的微颤和那毫不掩饰的依赖，心中一片温软与安宁。伤痛依旧尖锐，前路依旧未卜，但只要他在身边，她便觉得，一切都可以承受。

　　这时，洞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赵青端着一碗刚刚在外面用雪水化开、又用火烤温的稀粥走了进来。看到苏晚晴醒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姑娘，您醒了！真是太好了！”赵青将粥碗递给慕容清羽，低声道，“主子，姑娘，先用点热粥暖暖身子。外面的痕迹属下和老刘已经大致清理过，暂时安全。只是……”他脸上露出一丝忧色，“我们的干粮和伤药……都不多了。尤其是姑娘的伤，需要更好的金疮药和消炎的草药，否则恐会恶化。”

　　慕容清羽接过粥碗，用木勺小心地搅动着，试图让它凉得更快些。他听着赵青的话，眉头微微蹙起。物资匮乏，这是他们眼下最大的难题。苏晚晴的伤耽搁不起，他自己的伤势也需要调理。

　　“鹰嘴崖……接应的人，有消息吗？”他沉声问。

　　赵青摇了摇头，脸色凝重：“还没有。雪鸮传信说是三日后，按时间算，应该是明天。但……经历了昨日的伏击，属下担心……接应是否还能如期而至，或者，那接应本身……”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昨日的伏击来得太过蹊跷和精准，很难不让人怀疑，所谓的“接应”是否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慕容清羽眸色深沉，他舀起一勺温热的粥，小心地吹了吹，递到苏晚晴唇边。“无论如何，先等她伤势稳定一些。”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今日我们便在此休整。赵青，你稍后和老刘在附近仔细探查一番，看能否找到一些止血消炎的草药，注意安全。”

　　“是，主子！”赵青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慕容清羽这才专注地喂苏晚晴喝粥。他的动作极其耐心和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苏晚晴靠在他怀里，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温热的粥水流进胃里，带来些许暖意，也让她恢复了些许力气。

　　洞外，天色已经大亮，晨曦的光芒从洞口缝隙透入，驱散了洞内大部分的昏暗。然而，这短暂的光明和温情之下，物资的匮乏、未知的接应、潜在的叛徒、以及萧煜宸不知何时会再次降临的追兵……如同一片片沉重的阴云，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希望仿佛近在咫尺的鹰嘴崖，却又仿佛隔着一层看不透的迷雾，杀机暗藏。

　　慕容清羽喂完最后一口粥，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嘴角的痕迹。他低头，看着怀中人虽然虚弱却依旧清亮的眼眸，心中那个念头愈发清晰和坚定——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他都必须护她周全。

　　这是他慕容清羽，余生唯一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