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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将计就计 ...

  •   熙和殿内暗藏的“幻梦散”如同一根毒刺,扎在萧执与林微熹心头。愤怒与后怕之后,是极致的冷静。对方既已出招,且是如此阴损之招,他们便不能再坐以待毙。
      “秋雯此人,是关键。”林微熹于灯下沉吟,“她既能被委以投放‘幻梦散’的重任,必是太子妃心腹,且心思缜密。直接审问,恐难有结果,反而打草惊蛇。”
      萧执眸光冷冽:“那就让她自己开口。”他看向林微熹,“你之前说,将计就计?”
      “不错。”林微熹颔首,“他们想让我‘病’,那我便‘病’给他们看。不仅要‘病’,还要病得合乎情理,病得让他们自以为得计,从而放松警惕,甚至……露出更多马脚。”
      一个周密的计划,在夫妻二人的低声商议中逐渐成型。他们要利用秋雯这个“信使”,给东宫传递他们想让对方知道的消息,并创造一个让秋雯不得不“主动”暴露,甚至反水的机会。
      翌日起,熙和殿内便隐隐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靖王妃似乎精神不济,时常揉按额角,对着账册或绣样出神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还会询问侍女一些重复的问题。虽不明显,但细心之人总能察觉。
      负责近身伺候的秋雯,自然是观察得最仔细的那个。她依旧沉默寡言,做事稳妥,只是那双低垂的眼眸中,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光。
      数日后,林微熹“病情”似乎加重了些,传了府中医正来看诊。医正诊脉后,只说是“忧思劳神,肝气郁结”,开了几副安神静心的方子。然而,汤药服下,效果甚微。
      这日,林微熹以“心中烦闷,欲静养”为由,屏退了大部分侍女,只留秋雯一人在外间听候。她独自在内室歇息,却“不慎”打翻了床头的安神香炉,香灰洒了一地,其中似乎还混有些许未被完全燃尽的、带着奇异甜香的粉末。
      秋雯闻声进来收拾,当她看到那混杂在香灰中的细微粉末时,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迅速而自然地将所有灰烬清理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她细微的异常,并未逃过隐在暗处石磊的眼睛。
      当晚,秋雯便寻了个由头,向负责采买的一个小太监“无意”间透露,王妃近日心神不宁,连常用的安神香似也效果不佳。那小太监,正是东宫安插在靖王府的另一个眼线。
      消息很快传回东宫。太子妃薛氏闻报,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意:“看来,那东西开始起作用了。告诉秋雯,做得很好,让她继续留意,尤其是靖王的态度。”
      然而,东宫期待的“靖王因王妃病重而方寸大乱”的情形并未出现。萧执除了请太医的次数多了些,依旧每日按时上朝、处理军务,神色如常,只是回府后待在熙和殿的时间更长了些。
      这显然不符合太子妃的预期。她需要的是靖王府乱起来,需要的是萧执因私废公的证据。
      几日后,机会似乎来了。宫中传出消息,陛下因靖王妃协理中秋宴有功,欲在万寿节时,将一部分命妇朝贺、赐宴的事务也交由靖王妃协助太子妃打理。这无疑是对林微熹能力的又一次肯定与抬举。
      就在旨意下达的当晚,熙和殿内传来一声脆响,随即是靖王妃带着哭腔的、有些颠三倒四的抱怨声:“……什么协理!不过是瞧着我好欺侮!整日里那些账目、那些规矩,看得我头昏脑涨……我不干了!谁爱管谁管去!”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守在殿外的秋雯听得真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翌日,林微熹“称病”未起,连府中日常事务也交由鲁娘子暂理。萧执下朝回府,面色阴沉地进入熙和殿,内里隐约传来夫妻二人低低的争执声,虽听不真切,但那压抑的气氛却让殿外侍候的宫人噤若寒蝉。
      秋雯借着送茶的机会进去,只见靖王妃背对着门,肩头微微耸动,似在哭泣,靖王则负手立于窗前,周身散发着寒意。她放下茶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这一切,都被秋雯当作“重要情报”,通过隐秘渠道送回了东宫。
      太子妃接到消息,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好,幻梦散开始侵蚀林微熹的心智,让她变得焦躁易怒,甚至敢对陛下安排的差事心生怨怼,还与靖王起了争执。只要再加一把火……
      这把“火”,很快便来了。两日后,一名御史在早朝上递了折子,弹劾靖王妃林氏“恃宠生骄,怠慢宫务,更于府中言行无状,有失妇德”,并隐晦提及她“精神恍惚,恐难担当协理万寿节之重任”。
      虽然皇帝当庭斥责了那御史“风闻奏事”,但流言却悄然在朝野传开。靖王妃“病了”,而且病得似乎不轻,甚至可能心智受损。
      东宫觉得,时机已然成熟。
      这日深夜,秋雯接到了一条密令:将剩余的“幻梦散”,放入靖王妃明日要服用的汤药中,加重剂量,务求使其在万寿节前“病重”,无法理事。
      秋雯握着那小小的、装着致命粉末的纸包,指尖微微颤抖。她知道,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路。然而,想起太子妃许诺的厚赏与家人的安危,她咬了咬牙,将纸包塞入袖中。
      翌日清晨,她如常伺候林微熹起身,准备汤药。就在她背对着床榻,欲将袖中粉末抖入药碗的瞬间,身后传来一个清明冷静的声音,再无半分之前的恍惚:
      “秋雯,这碗药,本妃赏给你喝,如何?”
      秋雯浑身剧震,手中的药碗差点掉落!她猛地回头,只见林微熹已端坐于床沿,目光清亮如雪,正冷冷地看着她。而靖王萧执,不知何时已立于门边,面色冰寒,如同阎罗。
      殿门被无声地关上,石磊带着两名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封住了所有退路。
      “王……王妃……王爷……”秋雯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的纸包也掉了出来。
      林微熹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拾起那纸包,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幻梦散?果然是好东西。说说吧,东宫许了你什么好处?又是如何将这东西交到你手上的?一五一十,若有半句虚言……”
      她未尽之语,带着森然的寒意。萧执更是一言不发,但那周身散发的杀气,已让秋雯如坠冰窟。
      在绝对的证据与威压面前,秋雯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涕泪横流,将自己如何被太子妃心腹收买,如何奉命监视靖王府,如何接收指令并投放“幻梦散”,以及东宫希望借此使靖王妃“病废”、打击靖王声望的阴谋,全都抖落了出来。
      养心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皇帝萧景琰面沉如水,看着跪在下方,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秋雯,以及她身旁那包作为证物的“幻梦散”。太子妃薛氏则脸色煞白,强作镇定地立于一旁。萧执与林微熹并肩而立,神色平静。
      “薛氏!”皇帝的声音如同结了冰,“你有何话说?”
      太子妃噗通跪倒,声音带着哭腔:“父皇明鉴!儿臣冤枉!定是这贱婢受人指使,污蔑儿臣!儿臣身为太子妃,岂会行此等阴损之事!请父皇为儿臣做主!”她一边说,一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泪珠滚落,显得委屈万分。
      “冤枉?”皇帝冷哼一声,将秋雯的供词掷于她面前,“这上面连你与她接头的时间、地点、所言语句,甚至许给她的赏赐都一清二楚!还有这‘幻梦散’,乃宫中禁物,若非你东宫,谁人能轻易获取?!”
      “父皇!这供词可严刑逼供而来!这毒药亦可伪造!儿臣愿与此贱婢当面对质!”太子妃犹自挣扎。
      秋雯此刻已知无幸理,索性豁了出去,抬头尖声道:“太子妃娘娘!事到如今您还要抵赖吗?您让钱嬷嬷交给奴婢这毒药时,还说……还说只要靖王妃倒了,靖王必乱,太子殿下便可高枕无忧!您还许诺事成之后,提拔奴婢家中兄弟为官!这些,您难道都忘了吗?!”
      “你……你血口喷人!”太子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秋雯,却一时语塞。
      “是否血口喷人,一查便知。”萧执终于开口,声音冷冽,“父皇,可即刻派人搜查东宫,尤其是太子妃近身嬷嬷及此女所言接头之处的居所,看能否找到剩余‘幻梦散’或其他相关物证。亦可传唤钱嬷嬷及涉及此事的东宫属官,分开讯问。”
      皇帝目光锐利如刀,在太子妃惨白的脸上停留片刻,最终沉声道:“准!给朕彻查!”
      后续的搜查与审讯,虽未直接找到太子妃亲手操作的铁证,却在钱嬷嬷房中搜出了与秋雯所述相似的银票,且钱嬷嬷与几名东宫属官在分开讯问下,口供出现了无法自圆其说的矛盾之处。所有的间接证据,都死死咬住了东宫。
      最终,皇帝下旨:太子妃薛氏,德行有亏,心思歹毒,难为天下妇人表率,着废去太子妃之位,贬为庶人,迁居冷宫思过。东宫一干涉案属官、宫人,严惩不贷。同时,申饬太子萧鉴治家不严,罚俸一年,于东宫闭门读书三月。
      一场惊心动魄的毒计,终于以太子妃的彻底败落而告终。
      走出养心殿,天际已露曙光。萧执紧紧握着林微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低声道:“委屈你了。”
      林微熹回握住他,轻轻摇头,目光望向那渐亮的天空,清澈而坚定:“风雨同舟,何言委屈?只是经此一事,东宫与我们的梁子,怕是结得更深了。”
      “无妨。”萧执语气沉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你在,我便无所畏惧。”
      晨曦的光芒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他们将计就计,破除了危局,彼此间的信任与依赖,也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愈发坚不可摧。前路依旧漫长,但执手之人,便是彼此最坚实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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