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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雷霆初啸 ...

  •   御赐的龙纹玉佩,用明黄的丝绦系着,静静地躺在林微熹的掌心,触手温润,却重若千钧。这不仅是无上的荣宠,更是一柄悬于永宁侯府上空、尤其是王氏头顶的利剑。宫宴归来,已是深夜,芷兰轩内却灯火未熄。
      林微熹并无睡意。她摩挲着玉佩上精细的龙纹,脑中飞速运转。皇帝金口玉言,许她查证生母遗留产业,这意味着她可以名正言顺地调阅侯府旧账,询问相关仆役,甚至借助官府力量。时机稍纵即逝,她必须趁王氏等人尚未完全从宫宴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以雷霆之势,打出第一击!
      “小蝉,”她沉声唤道,“去请吴妈妈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询。”
      又对暗处吩咐:“暗影,持此玉佩,立刻去京兆府,调取永昌十九年至二十年,永宁侯府名下有记录的所有田庄、铺面变更存档,尤其是涉及西市锦绣坊及先母嫁妆单上所列产业的交易记录。要快!”
      “是!”暗影的声音自阴影中传来,接过玉佩副本,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不多时,吴妈妈披着外衣,有些惶恐地赶来:“大小姐,您唤老奴?”
      林微熹让她坐下,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吴妈妈,你在府中多年,掌管库房,对旧事应当知晓一些。陛下今日恩典,许我查证先母产业旧事。我现在问你,先母嫁妆单子,府中可还有留存副本?当年先母去后,她的嫁妆物品,尤其是田产地契、贵重器物,是如何登记、入库、管理的?经手之人都有谁?你——细细道来,不得有丝毫隐瞒。”
      她语气并不严厉,但提及“陛下恩典”四字,却让吴妈妈浑身一颤。她知道,这位大小姐如今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背后更有滔天权势支撑。
      吴妈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大小姐明鉴!老奴……老奴不敢隐瞒!先夫人的嫁妆单子……原本的应在夫人……在王氏夫人手中,但老奴依稀记得,当年沈夫人身边一位姓苏的姐姐,似乎暗中誊抄过一份,后来苏姐姐被寻了错处打发去了庄子上,不知那份单子……”
      她断断续续,又提及当年沈清漪去世后,王氏以“整理遗物”为名,将许多值钱的嫁妆物品,如紫檀木家具、古玩玉器、名家字画等,或登记为“损坏”,或直接模糊处理,并未完全归入公中库房,而是陆续转移了出去。经手人多是王氏的心腹,如赵嬷嬷、管家林福及其亲信。
      “老奴……老奴人微言轻,只能眼睁睁看着,偶尔偷偷记下几笔……”吴妈妈从怀中颤抖着掏出一本皱巴巴、字迹歪斜的旧册子,“这是老奴私下记的,一些物品出库的大致时间和经手人……”
      林微熹接过那本散发着霉味和老人体味的册子,快速翻阅,眼中寒光愈盛。上面虽记得简略,但时间、物品、经手人信息,与她之前在那本《地方风物志》中发现的信息,以及周大夫口供中提及的王氏收买他的财物来源,隐隐对应!
      “很好。”林微熹扶起吴妈妈,“妈妈今日之言,至关重要。你且回去,今日之事,对任何人不得提起。”
      送走千恩万谢、又惊又怕的吴妈妈,天色已近黎明。暗影也带回了京兆府的存档抄录。白纸黑字显示,永昌十九年秋,也就是沈清漪病故后不久,锦绣坊的产权便以“抵偿沈家旧债”为由,过户到了王德海名下,而所谓的“债主”凭证,经手官吏语焉不详,漏洞百出。同时过户的,还有沈清漪嫁妆单上的两处田庄,理由皆是类似。
      铁证如山!
      林微熹将所有证据——吴妈妈的私记册子、京兆府存档、《地方风物志》内的暗记、以及之前石磊查到的王氏铺面异常兴旺、林福侄子置产等线索——一一整理,条分缕析,形成了一份清晰、完整、环环相扣的证据链。
      她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在次日清晨,捧着这份沉甸甸的证据,以及那枚龙纹玉佩,直接去了太夫人所居的寿安堂。
      太夫人刚用过早膳,正由丫鬟伺候着漱口,见林微熹这么早过来,手中还捧着一叠文书和那枚显眼的玉佩,心中便是一沉。
      “祖母,”林微熹屏退左右,直接跪在太夫人面前,将证据高举过头顶,声音悲切却异常清晰,“孙女奉陛下旨意,查证先母遗留产业,不敢有负圣恩,亦不敢欺瞒祖母。此乃孙女查得的相关证据,请祖母过目!”
      太夫人脸色凝重,接过那叠文书,越看,脸色越是铁青,捏着纸张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她虽知王氏有些私心,却万万没想到,她竟敢如此胆大包天,侵吞原配如此巨额的嫁妆!还涉及勾结外人,强占产业!这若是传扬出去,永宁侯府百年清誉将毁于一旦!她这个当家的太夫人,也难辞其咎!
      “这……这些,可都属实?”太夫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人证、物证、官府存档皆在,孙女不敢妄言。”林微熹抬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孙女并非要挟祖母,只是母亲冤屈多年,产业流失,若不能厘清,孙女无颜面对母亲在天之灵,亦恐他日陛下问起,孙女无言以对,牵连侯府。该如何处置,全凭祖母做主!”
      她将选择权交给了太夫人,却也将“陛下问起”和“侯府清誉”这两座大山,压在了太夫人心上。
      太夫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的冷厉。她知道,必须弃车保帅了。
      “来人!”太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去,把侯爷,还有王氏,都给我叫来!”
      当林弘远和王氏匆匆赶到寿安堂时,感受到的便是这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林弘远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微熹和满面寒霜的太夫人,心中惊疑不定。王氏则是在看到太夫人手边那叠文书和龙纹玉佩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孽障!看看你做的好事!”太夫人将那一叠证据狠狠摔在王氏面前,“侵吞原配嫁妆!勾结外人强占产业!你……你真是把我永宁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林弘远捡起几张纸一看,亦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氏:“你……你竟敢……”
      “母亲!侯爷!我……我是被冤枉的!”王氏噗通跪地,涕泪横流,试图狡辩,“是那些下人欺上瞒下!是那陈望海狼子野心!妾身……妾身只是被蒙蔽了啊!”
      “蒙蔽?”林微熹冷冷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母亲病重时,百草堂周大夫所用之虎狼之药,也是下人蒙蔽吗?吴妈妈私下所记,这些物品流出府外,最终多数流入母亲名下的‘瑞福绸缎庄’或相关人等手中,也是巧合吗?京兆府存档上,那漏洞百出的过户手续,经手官吏皆与吏部赵侍郎门生过往甚密,也是旁人构陷吗?”
      她每问一句,王氏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人色,抖如筛糠。她没想到,林微熹不仅查到了产业,竟连当年下药之事,以及和赵文渊的关联都摸到了边!
      太夫人和林弘远闻言,更是骇然失色!若只是贪墨,尚可说是内宅不修,若涉及谋害人命、勾结朝臣,那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毒妇!你还敢狡辩!”林弘远气得一脚踹在王氏肩头,他此刻是真的怕了!
      太夫人闭上眼,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苍凉与决绝:“王氏德行有亏,不堪主持中馈。即日起,夺其管家之权,禁足于佛堂思过,无我命令,不得踏出半步!一应事宜,暂由……由微熹协理!”
      她最终选择了林微熹。不仅是因为证据确凿,更是因为林微熹此刻展现出的能力、心性,以及她背后那若隐若现的皇权支撑。
      王氏瘫软在地,眼神空洞,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林微熹缓缓站起身,看着失魂落魄的王氏,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这,只是开始。夺权,禁足,远远不够。
      她母亲的命,她这些年受的苦,需要更惨烈的代价来偿还。
      她微微躬身:“孙女,谨遵祖母之命。”
      声音平静,却仿佛带着凛冬的寒意。永宁侯府的天,从这一刻起,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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