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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回 曲江雅宴藏机锋 灯影谜声遇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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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鬓簪花映洛城,巧思破谜动书生。
      柔荑看似无深意,暗逐风波向客行。

      车马轱辘碾过青石板路,一路行至洛京最繁华的朱雀大街,再往南便是曲江池。马车刚停稳,冯德便急匆匆跳下车,撩开车帘时,指尖都带着几分雀跃,躬身笑道:“张柔姑娘,到了,我扶你下来。”

      张柔颔首应着,抬手搭上他递来的手。指尖刚触到那粗糙的掌心,她便微微侧身,借着借力的势头轻轻一带,身姿款款地落了地。

      这一动,恰似惊鸿照影。云锦长裙随着动作铺展开来,缠枝莲纹在日光下流转着柔润光泽,鬓边茉莉的清香随风漫开。她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横波,薄施粉黛的脸颊透着自然红晕,连步态都带着几分刻意拿捏的轻盈温婉。

      周遭瞬间静了片刻。

      街边叫卖的小贩忘了吆喝,挑着担子的行人驻足不前,茶楼上凭栏的公子哥们纷纷探出身来,目光直勾勾地黏在她身上。有年轻书生看得痴了,手里的折扇“啪”地掉在楼板上;有富家小姐攥紧了手中的绢帕,眼底满是艳羡;连墙角下棋的老者都抬了头,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这姑娘是谁家的?竟生得这般绝色!”
      “瞧这衣料,怕不是达官显贵家的千金?”
      “方才扶她的男子看着寻常,倒像是个跟班……”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几声压抑的赞叹。张柔将这些目光尽收眼底,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心里满是受用——这般众星捧月的滋味,比在尚书府做丫鬟时强了千倍万倍。

      冯德听着周遭的议论,看着众人惊艳的眼神,胸膛挺得更高了,扶着张柔的手愈发小心翼翼,语气里满是炫耀:“姑娘,慢点走,这儿人多,我护着你。”

      张柔顺从地倚着他的手臂,脚步放缓,轻声应道:“有劳冯管事了。”声音柔得像羽毛,听得冯德骨头都轻了几分,只觉得能这样搀扶着她,便是天大的体面。冯德感受着掌心那片细腻柔滑,指尖仿佛沾了蜜般甜润,心头按捺不住地狂喜——这便是张柔姑娘的柔荑!往日里只敢远远瞧着,今日竟能这般真切地触碰,当真如做梦一般。他暗自慨叹,总算没白费心思,今日总算有机会一亲芳泽,往后定要把她护得妥妥帖帖。

      周遭的艳羡目光更是让他得意非凡,胸膛挺得笔直,扶着张柔的手愈发轻柔,生怕惊扰了眼前的仙子。他转头看向张柔,脸上堆着憨厚又痴迷的笑,语气殷勤得不行:“张柔姑娘,这会儿日头正好,不如咱们先去洛京城最好的‘望江楼’?那儿临着曲江池,楼上有观景雅座,既能吃些精致小菜,又能赏着岸边的柳色风光,可好?”

      张柔抬眸看他,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温顺,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声音柔婉动听:“冯管事有心了,一切听冯管事安排便是。”周遭的人看得愈发艳羡,有人忍不住咂舌低语:“这小厮看着平平无奇,竟有这般天大的福气!能得这般绝色姑娘青睐,真是走了八辈子运!” 还有些公子哥暗自懊恼,频频回望,满眼都是不甘。

      张柔将这些议论听在耳里,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手上却愈发温顺——她轻轻将手搭在冯德的袖面上,指尖堪堪挨着那青布长衫的料子,不重不轻,恰好是引人遐思的距离。

      她步履轻盈如弱柳扶风,每一步都透着精心拿捏的温婉,一颦一笑间,眉梢眼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柔媚,既不张扬,又足以勾人心魄。偶尔抬眼望向冯德时,眼波流转,似有万千情意,看得冯德心尖发颤,脚步都不由得放慢,只盼着这条路能再长些,能多享受片刻这般被艳羡、被倾心的滋味。

      望江楼的门童刚要上前迎客,就见冯德大步流星跨到门前,胸膛一挺,扬着嗓子高声道:“快!给爷备上二楼最好的观景雅座!再拣你们这儿的招牌好菜、上等佳酿,统统端上来,耽误了爷的兴致可有你好受!”

      那小厮本见张柔容貌绝世、衣饰华贵,早已心生敬畏,再被冯德这高声一喝,连忙躬身应道:“爷您里边请!上好的观景座给您留着呢,酒菜这就吩咐后厨加急备,保准合您二位的心意!”

      冯德听着小厮恭敬的回话,愈发洋洋得意,说话的语气都拔高了几分,竟学着府里师爷的派头,慢条斯理道:“算你识相,前头带路,别磕磕绊绊的!”

      张柔在一旁听得微微蹙眉,轻轻拉了拉冯德的衣袖,柔声劝道:“冯管事,酒楼小哥也是讨生活不易,何必这般疾言厉色,慢待了人家就不好了。”

      说罢,她转头看向小厮,从袖中取出一锭沉甸甸的五两银锭,递了过去,眉眼含笑,语气温和:“小哥切勿见怪,我家管事也是性子直了些。这点碎银你拿着,劳烦你多费心,伺候得周全些。”

      小厮捧着那冰凉厚重的银锭,惊得眼睛都亮了,连忙躬身连连道谢,语气愈发恭敬:“姑娘您真是菩萨心肠!您放心,小的一定把二位伺候得妥妥帖帖,绝不敢有半分怠慢!”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引着二人往二楼雅座走去,脚步都比刚才轻快了不少。

      小厮引着二人上了二楼,冯德忙不迭地抢在前头,先是掸了掸观景雅座的椅面,又亲自扶着张柔往临窗的位置走——这儿正对着曲江池的柳岸,波光粼粼的池水与嫩黄的柳丝尽收眼底。

      他手脚麻利地斟上热茶,茶烟袅袅升起,还特意把茶杯往张柔手边推了推,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张柔姑娘,这位置观景最好,您快上座!”

      张柔微微颔首,柔声应道:“有劳冯管事费心了。”说罢,款款落座,云锦裙摆轻扫过椅面,宛如流云拂过。

      邻桌的食客本就被张柔的容貌吸引,此刻见她登楼入座,更是看得挪不开眼。有结伴的公子哥低声赞叹:“这般容貌气质,怕是皇家贵女也不过如此吧!” 还有女眷悄悄拉着同伴的衣袖,满眼艳羡:“你看她穿的云锦,戴的簪子,还有那份谈吐气度,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连靠窗独酌的老者都放下酒杯,捋着胡须点头,暗叹这般绝色佳人,竟陪着一个粗鄙汉子,实在可惜。

      张柔刚坐稳,便抬眸看向忙前忙后的冯德,语气温柔得像春风拂过湖面:“冯管事,你也别来回忙活了,快坐下歇歇吧。今日多亏你费心安排,还特意带我来这般好的地方,真是多谢你了。”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竟亲自为冯德斟了杯茶,递过去时眉眼含笑:“一路过来也累了,先喝口茶润润喉。”

      冯德哪敢让她伺候,受宠若惊地连忙双手接过茶杯,指尖都有些发颤,脸上的憨笑几乎要溢出来:“姑娘客气了!能为你做事,是我的福气,累不着!” 他捧着茶杯,却舍不得喝,只一个劲地搓着手,眼神黏在张柔脸上,越看越痴迷,“姑娘今日不仅好看,心肠还这般好,我冯德能陪在姑娘身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块精致的桂花酥:“这是我出门前特意买的,姑娘尝尝?听说这是望江楼旁老字号的点心,甜而不腻,最合姑娘口味。” 他挑了块最完整的,递到张柔面前,眼神里满是期待。

      张柔含笑接过,轻轻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后柔声赞道:“确实清甜可口,冯管事有心了。”

      这一句夸赞让冯德更是心花怒放,连忙说道:“姑娘喜欢就好!一会儿酒菜上来,我再给你夹最好的菜!你要是爱吃,往后我天天给你买!” 他说着,胸膛挺得更高,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雀跃,全然没察觉张柔眼底一闪而过的疏离,只沉浸在这份被青睐的喜悦里。

      邻桌的议论声断断续续飘过来,有说“这汉子瞧着粗鄙,倒不知走了什么运”,也有叹“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了这般佳人”。换做往日,冯德听了这话定要跳起来理论,可今日不同——他身旁坐着张柔,佳人在侧,连带着那些带着嘲讽的闲话,听着都像是旁人的艳羡。

      他只咧着嘴笑,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喜色,非但不恼,反倒觉得浑身舒坦,连腰杆都挺得更直了——管他们怎么说,能陪着这般绝色姑娘吃酒观景,这份体面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张柔将他这副得意模样看在眼里,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的疏离藏都藏不住。她偶尔应和冯德两句,笑意也只停留在嘴角,未曾抵达眼底。

      邻桌一位青衫书生看得分明,凑到同伴耳边打趣道:“你瞧那姑娘,口口声声叫着‘冯管事’,礼数周全得很,可你仔细看她眼神——对那汉子半分情意都无,反倒透着几分淡淡的疏离,怕不是这汉子一厢情愿罢了!”

      同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张柔虽姿态温婉,却始终与冯德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当即点头笑道:“你这么一说倒真是!这汉子怕还蒙在鼓里,只当自己抱得美人归呢!”

      张柔放下茶杯,抬眸看向忙前忙后的冯德,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真切:“冯管事,今日能得您相邀出来游玩,还这般费心安排,我张柔实在感激。您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这般麻烦,我心里反倒过意不去。”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裙摆纹样,声音愈发柔和:“我本就是府里的丫鬟,怎当得您如此厚待?能和您一同赏景小坐,便已是天大的体面了。”

      冯德闻言,连忙摆手,脸上满是诚恳:“姑娘说的哪里话!您这般仙姿玉貌,又温柔体贴,别说这点小事,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冯德也心甘情愿!”

      他凑近了些,声音带着几分雀跃:“以前我总觉得洛京城的风光也不过如此,今日有姑娘在身边,瞧着这曲江池的柳、楼外的云,都觉得比往常好看百倍!能为姑娘效劳,是我的福气,怎会觉得麻烦?”

      说着,他又拿起公筷,夹了块刚上桌的水晶虾饺,递到张柔碟中:“姑娘快尝尝这个,望江楼的招牌菜,鲜得很!您多吃点,瞧您这般纤细,可得好好补补。”

      张柔说着,便伸手提起桌上的白玉酒壶,手腕轻旋,清冽的酒液顺着壶口缓缓注入冯德面前的酒杯,酒线纤细,酒香四溢。

      冯德见状,惊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他万没想到,这般仙姿玉貌的姑娘竟会亲自为自己斟酒,一时间受宠若惊,连声道:“姑娘!使不得使不得!该我给您斟酒才是,怎能劳烦您动手!”

      可张柔只是浅浅一笑,动作优雅利落,斟满酒后轻轻放下酒壶,柔声说道:“冯管事今日盛情相邀,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她的动作无可挑剔,温婉得体,可眼底的疏离却丝毫未减,看向冯德时,目光里没有半分情意,反倒像是在完成一件既定的差事。

      邻桌的青衫书生看得愈发分明,对着同伴摇了摇头,低声道:“你瞧,姑娘虽亲手斟酒,可眼神里半分热络都没有,那疏离劲儿藏都藏不住,这汉子还傻乐呢。”

      同伴也点头附和:“可不是嘛!动作再周到,心思不在这儿也没用。这姑娘怕不是另有图谋,才对这粗汉子虚与委蛇?”

      这些低语冯德半句没听进去,他只盯着张柔斟过酒的杯子,只觉得杯中的酒都比寻常醇香几分,心里甜得发飘,全然沉浸在“佳人亲斟”的喜悦里,哪里顾得上细品张柔眼神里的冷淡。

      冯德只觉今日的张柔亲和得不像话,心头的胆子顿时壮了几分,端起酒杯,眼神里满是期待:“张柔姑娘,难得今日这般尽兴,可否与我碰一杯?”

      张柔抬眸,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声音柔婉:“那是自然。冯管事相邀,我怎好推辞。”说罢,她拿起自己的酒杯,轻轻与冯德的杯子碰了一下,“叮”的一声脆响,悦耳动听。

      她只是浅尝一口,酒液刚沾唇瓣便缓缓放下酒杯,眉眼间带着几分浅淡的酒意,更显娇媚。

      冯德见状,心中狂喜不已,只当她是对自己动了心,当即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辛辣,心里却甜得发昏。他放下酒杯,搓着手笑道:“姑娘海量!能与姑娘碰杯,这酒喝着都比往常痛快十倍!”

      说着,他又想起高玉明的事,借着酒劲试探道:“姑娘,昨日我那同乡高玉明,还念叨着想来咱们尚书府当差呢。他在齐王府可是能靠近书房的,往后说不定能给咱们府里递些有用的消息……”

      冯德越说越起劲,心里暗自盘算:要不是前阵恰巧跟同乡高玉明喝了酒,听他透了齐王府书房的那些内情,自己哪能在大人面前得脸,今日又哪有机会跟张柔姑娘同席对饮?这些话可是自己的“筹码”,说出来定能让张柔姑娘另眼相看,说不定还能跟自己多聊上几句,拉近距离。

      可他说了半天,张柔只是偶尔轻点下头,嘴里淡淡应着“嗯嗯”,既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露出半分好奇的模样,眼神依旧淡淡的,落在窗外的柳丝上,仿佛他说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冯德的话音渐渐低了下去,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嘀咕:难道张姑娘对这些事不感兴趣?还是我说得不够清楚?莫不是她觉得这些事太过琐碎,不值一提?他挠了挠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往下说些什么,方才的兴头褪去大半,只剩下满心的疑惑和些许局促。

      张柔将冯德那副局促无措的模样尽收眼底,垂下眼帘,借着拢裙摆的动作掩去嘴角的笑意——这冯德果然是个没脑子的,几句闲话就想换自己另眼相看,倒也天真。

      她抬眸时,脸上已恢复了温婉的神色,柔声说道:“冯管事跟我说这些朝堂府邸的事,我一个女子家的,实在不懂其中门道。” 说着,她拿起公筷,夹了块最鲜嫩的鱼腹肉,轻轻放进冯德碗里,“倒不如不说这些扫兴的,今日这席面确实精致,冯管事多吃些,别光顾着说话。”

      鱼肉洁白细嫩,还带着淡淡的酒香,落在粗瓷碗里,衬得愈发诱人。冯德见她主动为自己夹菜,方才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心里又热络起来,连忙说道:“多谢姑娘!姑娘也快吃,这鱼确实鲜!” 说着,也夹了块青菜往张柔碟中送,全然忘了方才想打探她心思的窘迫。

      又有几道菜端上桌,清蒸鲈鱼、蟹粉豆腐、水晶肴蹄,摆得满满当当。张柔只是伸出筷子,拣着自己面前就近的蟹粉豆腐,小口细嚼,远些的鲈鱼和肴蹄,她连目光都未曾多扫一眼。

      冯德看在眼里,连忙放下筷子,关切地问道:“张柔姑娘,怎么就吃这一样?难道这些菜都不合你的口味?”

      张柔抬眸浅浅一笑,语气温和:“并非如此,这些菜都精致得很,只是我向来习惯如此,只吃眼前能得着的,不想劳烦旁人,也免得失了体面。”

      冯德一听,顿时恍然大悟,连忙说道:“姑娘这就见外了!有我在呢,还能让你自己动手夹远的菜?” 说着,他拿起公筷,专挑鲈鱼最嫩的鱼腹、肴蹄最软糯的部位,一一夹到张柔碟中,堆得满满当当,“姑娘快尝尝,这些都是好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张柔看着碟中堆积的菜,微微颔首,柔声答谢:“多谢冯管事费心。” 可她终究只是动了动筷子,依旧只夹着自己面前的豆腐,碟中冯德夹来的菜,一口也未曾动过。她吃得极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姿态端庄得体,与冯德狼吞虎咽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旁候着的小厮刚添完茶水,退到廊下就撞见相熟的后厨伙计,两人连忙凑到角落窃窃私语。

      “你瞧见没?那姑娘生得跟天仙似的,吃相还那般端庄,面前的菜都没动几口,冯管事夹的菜更是一口没碰!”小厮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诧异。

      后厨伙计点点头,瞥了眼雅座里狼吞虎咽的冯德,咂舌道:“可不是嘛!那汉子吃相粗鄙,姑娘却连眼神都懒得往他夹的菜上放,分明是瞧不上嘛!”

      “我看呐,姑娘怕是冲着别的来的,对这冯管事根本没心思,不过是面上应付罢了!”小厮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你瞧她递银锭时那般爽快,对冯管事却始终客客气气的,连笑都没几分真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的佳肴已剩大半,冯德酒意上涌,面色泛红,抬手招来伙计,嗓门依旧洪亮:“结账!算算这桌账多少钱!”

      伙计连忙躬身上前,报数时语气恭敬:“回爷,一共是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冯德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笑道:“不多不多!”说着便伸手往怀里掏银子,一边掏一边对张柔显摆:“姑娘放心,这点银子不算什么,能陪姑娘吃好喝好,花多少都值!”

      张柔见状,适时露出几分客气的神色,柔声说道:“冯管事破费了,今日多亏您款待,让我尝了这么多美味。”

      冯德摸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拍在桌上,听见这话更是心花怒放,摆手道:“姑娘说的哪里话!能请你吃饭是我的福气,谈什么破费!往后只要姑娘乐意,我天天请你吃好酒好菜!”

      张柔心里暗自思忖:他既乐意付,便让他付就是,正好顺着他的心思,让他愈发死心塌地。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婉的笑意,轻轻点头:“冯管事有心了,改日有机会,我再回请您便是。”

      冯德哪敢让她回请,连忙说道:“不用不用!哪能让姑娘破费!有我在,保管不让你花一分钱!”说着便催着伙计收了银子,脸上满是志得意满的模样。

      冯德迈着饱腹的步子往楼下走,酒意上涌让他脸颊泛着红,脚步略有些虚浮——今日能与张柔对坐,他刻意克制着没喝多,就怕失了仪态惹姑娘嫌弃。

      张柔跟在他身侧,见他脚步不稳,便轻声提醒:“冯管事,楼梯陡,注意脚下。”说着,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搀扶住他的胳膊,“我扶着您些吧,免得磕碰。”

      肌肤相触的瞬间,冯德只觉一股电流顺着胳膊窜遍全身,酥麻又滚烫,方才的酒意仿佛都醒了大半。他浑身一僵,随即心头狂喜,连脚步都下意识稳了些,只盼着这楼梯能再长些,能多感受片刻这份温软触感。

      旁边下楼的食客见了,纷纷侧目。有看热闹的低声议论:“这粗汉子真是好命,竟能让这般绝色姑娘亲自搀扶!”也有先前的青衫书生摇着头与同伴道:“你瞧,姑娘不过是做个体面样子,他倒像是受了天大的恩宠,真是当局者迷。”

      张柔听着这些议论,搀扶的动作依旧轻柔,眼神却依旧疏离,只时不时轻声叮嘱:“慢些走,别急。”

      夜色渐浓,洛京的朱雀大街愈发繁华,灯笼高挂如繁星,叫卖声、笑语声此起彼伏,人流摩肩接踵。张柔扶着冯德走在街头,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眼底难得泛起几分真切的欢喜,脚步也慢了下来,时不时驻足打量街边的小摊子。

      冯德见她兴致颇高,连忙说道:“张姑娘若是喜欢这儿的热闹,往后我常带你来!街边这些小玩意,你看上哪个,我都给你买!”

      张柔摇摇头,柔声笑道:“不劳冯管事破费,我就是随便看看。”

      说着,她走到一个卖糖画的摊子前,目光落在转盘上那只栩栩如生的玉兔糖画上,伸手轻轻指了指,语气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好奇:“这糖画做得真精巧,晶莹剔透的,倒像是玉雕的一般。”

      摊主见状连忙吆喝:“姑娘好眼光!这玉兔糖画又甜又好看,吃着还不粘牙!”

      张柔刚要开口,又瞥见旁边摊子上摆着的小巧香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香囊里飘出淡淡的艾草香。她拿起一个凑到鼻尖轻嗅,眉眼弯起:“这香囊的香气真清雅,绣工也细致。”

      冯德连忙上前,就要掏钱:“姑娘喜欢哪个?糖画和香囊我都给你买!”

      张柔却轻轻按住他的手,摇摇头:“不必了,看看就好。这般精巧的物件,留在摊子上供人欣赏,倒比我买回去压箱底好。” 说罢,便放下香囊,转身又往前面的花灯摊走去,脚步轻快,眼里满是对这市井热闹的新奇。

      行至街角,忽见一处灯谜摊围得水泄不通,串串红灯笼下贴着红纸谜面,摊主正扬着嗓子吆喝:“猜灯谜咯!头名谜送苏绣手帕,二题赠玉簪,最难一题赢羊脂玉耳坠,各位客官快来试试手气!”

      张柔脚步一顿,转头对冯德柔声道:“店家,我也来猜一猜。” 随即走到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下“张柔”二字,冯德连忙掏出一两银子递过去,跟着她一同走进灯谜区中央。

      两人刚站定,周遭的议论声瞬间小了下去——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张柔身上,先是被她云锦华服衬出的绝色容颜惊得失神,再看她从容淡定的模样,不由得低声赞叹:“这姑娘不仅好看,还敢挑战最难的灯谜,真是才貌双全!” 也有人小声嘀咕:“这般娇贵的模样,倒不像是会猜灯谜的,莫不是来凑个热闹?”

      张柔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转头看向摊主,眉眼含笑,语气温和:“店家,方才听闻只要答对这‘头名谜’,便有苏绣手帕相赠,不知是否当真?”

      摊主见她容貌绝世、谈吐温婉,连忙躬身笑道:“姑娘说得没错!只要您能猜中这灯谜,那方并蒂莲苏绣手帕便是您的!这手帕是上等苏绣工艺,针脚细密,可是难得的好物件!”

      于是张柔抬眸问道:“店家,烦请告知题目是什么?”

      摊主捋了捋山羊胡,带着几分试探笑道:“姑娘看着年轻,可得想仔细了!我这灯谜难住了不少客人,大伙儿琢磨半天都没个准数呢!”

      张柔浅浅颔首,语气依旧温婉:“无妨,还请店家不吝赐教。”

      摊主见状,便指着那盏最大的红灯笼,高声念出谜面:“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打一字!”

      话音刚落,周遭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忍不住提醒:“姑娘,这题可绕得很,别白费心思啦!”

      张柔却不为所动,垂眸思索了片刻,指尖轻轻在掌心划了划,眼底渐渐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冯德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忍不住问道:“姑娘,你可有头绪了?”

      张柔抬眸一笑,语气从容:“题是难了些,不过倒也能猜。” 说罢转向店家,清晰答道:“谜底是‘日’字——画太阳是圆的,写‘日’字是方的,冬日白昼短,夏日白昼长,店家我说得对吗?”

      摊主眼睛一亮,连拍大腿赞叹:“姑娘真是聪慧过人!一点没错!这方苏绣手帕归您了!” 说着便将精致的手帕递了过来。

      不等张柔接过,摊主又笑着邀道:“姑娘这般才思,不如再猜一道?这题比刚才更有难度,猜中了还有额外的玉簪相赠!”

      张柔接过手帕收好,颔首应道:“好啊,店家请出题。”

      摊主见张柔轻松猜中,眼神里满是赞叹,又笑着说道:“姑娘才思敏捷,我再出一道字谜,这题可比前两道难上数倍,猜中了送您一对羊脂玉耳坠!”

      张柔挑眉一笑,颔首应道:“店家请出题。”

      摊主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念出谜面:“有口难言,有木难燃,有女娇媚,有车难前——打一字。”

      话音刚落,周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掰着手指琢磨:“有口难言是‘哑’?可加木也不是难燃啊!”“有女娇媚是‘妙’?加口也不对啊!” 议论了半天,没人能凑出贴合四句的字,连先前的青衫书生都皱着眉沉吟,显然被难住了。

      冯德听得一头雾水,拉了拉张柔的衣袖:“姑娘,这题也太绕了,要不咱们别猜了?”

      张柔却没应声,指尖在掌心轻轻划着,目光落在谜面“有口难言”上,又顺着“有木难燃”往下推——有口难言是“亚”(亚+口=哑),有木难燃是“桠”(枯木枝桠难起火),有女娇媚是“娅”(古时对女子的美称),有车难前是“垭”(山垭狭窄车难行)!

      她眼底一亮,抬眸答道:“店家,谜底该是‘亚’字吧?”

      摊主愣了愣,随即拍案叫绝:“姑娘真是神思!一点没错!这字谜我摆了半月,竟没人能猜中,您真是当之无愧的才女!” 说着便取出羊脂玉耳坠,双手递了过去。

      周遭众人也纷纷喝彩,有人叹道:“原来如此!四句都贴合,真是妙极了!” 冯德更是满脸自豪,挺着胸脯仿佛自己中了奖一般。

      张柔接过耳坠道谢,转头对冯德柔声道:“不过是凑巧凑出来的,咱们继续往前走吧?”

      不少读书人围在灯谜摊旁,见张柔身着云锦、容貌绝世,还能轻松破解两道难题,尤其是那道“亚”字谜题,连几位饱学之士都没头绪,她却信手拈来,不由得纷纷侧目。

      有几位青衫书生上前拱手,语气敬佩:“姑娘才思敏捷,博闻强识,实在令人钦佩!不知姑娘师从何处?” 还有人低声议论:“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真是世间少有,怕是名门闺秀也不及半分!”

      冯德站在一旁,听着这些夸赞,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凑到张柔身边,声音里满是骄傲:“姑娘,你看这些读书人都对你赞不绝口呢!我就说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姑娘!”

      张柔闻言,浅浅一笑,对着几位书生颔首示意,转头对冯德柔声道:“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不值得这般夸赞。冯管事说笑了,我不过是恰巧见过类似的谜题罢了。” 语气依旧温婉,眼底却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并未因旁人的追捧而有半分动容。

      这时,高玉明趁着王府交班的空当,换了身便服出来透气,顺着洛京繁华的街道一路游走,正被街边的热闹吸引。

      冯德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即眼睛一亮,连忙抬手招呼:“玉明!这边这边!”

      高玉明循声看来,见是冯德,笑着走上前,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他身旁的张柔身上——灯火之下,她云锦裹身,发间玉簪流光,耳坠莹润生辉,眉眼温婉清丽,真真如九天仙子下凡,高玉明瞬间愣在原地,只觉惊为天人。

      “这位便是……张柔姑娘?”他回过神,语气里满是惊艳,下意识整理了下衣襟,目光竟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

      冯德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对对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张柔姑娘!才貌双全,刚才猜灯谜连赢两道难题,那些读书人都佩服得很!”

      张柔抬眸,对着高玉明浅浅一笑,语气温和有礼:“高小哥好,常听冯管事提起你,今日倒是巧了。” 她目光淡淡扫过高玉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一身半旧的青布长衫,眉眼间带着几分市井的精明,却又藏着几分拘谨,果然是常年在王府当差的模样。

      高玉明被她这一笑晃得心神荡漾,连忙拱手回礼,语气都有些发紧:“张姑娘客气了,冯大哥时常在我面前夸你温婉贤淑,今日一见,才知不仅如此,姑娘更是聪慧过人。” 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张柔发间的玉簪和耳坠上,眼底闪过一丝艳羡。

      冯德见状,更是得意,拉着高玉明的胳膊说道:“那是自然!我家张柔姑娘可是世间少有的好姑娘!对了玉明,你不是说想进尚书府当差吗?正好今日姑娘也在,你可得好好表现表现!”

      张柔闻言,眼底精光一闪,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婉模样,柔声说道:“高小哥既有心进尚书府,想来是有过人之处。冯管事常说你在齐王府能靠近书房,想必见识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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