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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夜幕潜院,镜眼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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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把老巷的青石板染成暖橙色时,苏砚三人终于从废弃院子里走出来。
陆叙言换了件深灰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眉眼间的疲惫,只有袖口偶尔露出的黑纹路,像墨色的蛛丝缠在腕间,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他手里拎着个旧布包,边角磨得发白,是老林从古董店带出来的戏班旧物,正好用来装七片铜镜碎片和折叠好的机关图,布面上绣着的褪色梨花纹,和镜眼井砖的纹路隐隐呼应。
苏砚走在他身侧,浅灰色卫衣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机械表,表盖内侧的“砚”字泛着淡蓝微光,表芯铜片的热度比白天更明显,像是提前感应到戏院方向的阴气。
他悄悄攥着陆叙言的衣角,指尖碰到对方微凉的手,又赶紧收回来,耳尖在夕阳下泛着红:“待会儿潜入戏院,我们从哪里进去?白天看后门的锁好像很新,怕是不好撬。”
“走侧门的狗洞。”老林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个生锈的铁钩,钩尖还沾着点泥土,“我年轻时帮戏院修过屋顶,知道侧墙根有个狗洞,后来用砖堵了,但砖没砌死,用这铁钩一撬就能开。”
他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油纸被揉得发皱,打开是三块凉透的烧饼:“先垫垫肚子,待会儿进去要专心应对,没机会吃东西了。”
陆叙言接过烧饼,掰了一半递给苏砚,自己咬了一口,粗糙的面渣蹭过嘴角,却很顶饿。
他看着苏砚小口啃着烧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眼神软了些:“进去后,我先去探路,你和老林在戏台后面的杂物间等着,别乱跑。”
“戏院里的怨念比白天重,你的机械表要是亮得厉害,就赶紧往角落躲,碎片的白光能暂时挡一挡阴邪。”
苏砚点头,把最后一口烧饼咽下去,指尖摸了摸机械表的表壳,凉丝丝的金属触感让他安心:“放心,我会看好老林的,你自己也要小心,别硬扛。”
老林在一旁笑着插话:“你们俩别担心我,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当年在戏班跑堂,什么黑巷子、旧戏台没钻过,比你们有经验。”
三人沿着老巷的墙根往戏院走,夕阳渐渐沉下去,巷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只有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的红灯笼,散发出微弱的暖光,映得青石板上的青苔泛着湿绿。
走到戏院侧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躲在云层后面,只露出一点淡淡的光晕,勉强照亮墙根的砖缝。
陆叙言蹲下身,用老林递来的铁钩对着墙根的砖缝撬了撬,砖果然没砌死,轻轻一撬就松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砖一块块取下来,露出一个刚好能容一人通过的狗洞,洞里还沾着些干枯的杂草。
“我先进去。”他回头对苏砚和老林说,帽檐下的眼睛在暗处亮了亮,然后弯腰钻进狗洞,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
苏砚和老林在外面等了大概五分钟,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响,是陆叙言约定的安全信号,用石头敲了三下砖。
苏砚先钻进去,落地时脚下被杂草绊了一下,还好陆叙言伸手扶住了他,掌心的凉意透过卫衣袖口传过来,瞬间稳住了他的身形。
“小心点,里面杂草长得深,还有不少碎木片。”
陆叙言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带着一丝阴寒的气息,显然是“半人半鬼”的特质在感应周围的环境,替苏砚避开潜在的危险。
老林也跟着钻进来,手里的铁钩别在腰上,动作比预想中灵活。
三人借着月光,朝着戏台后面的杂物间走去。
戏院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戏台红绸的“哗啦”声,像是有人在暗处轻轻摇晃,红绸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条条扭动的蛇。
苏砚的机械表突然亮了起来,表盖里的红光透过表盘,在地面上投下一道微弱的光斑,正好指向戏台的方向,表芯铜片还在轻轻震动,像是在提醒什么。
“怎么了?”陆叙言注意到苏砚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戏台,“表又有反应了?”
苏砚低头看了看机械表,又抬头看向戏台:“嗯,红光比刚才亮,好像在提示前面有东西。”
陆叙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戏台的红绸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上面绣着的黑色花纹,在暗处看像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望”过来。
“先去杂物间躲躲,等会儿再过来看看。”陆叙言拉着苏砚的手,加快脚步朝着杂物间走去。
杂物间里堆满了破旧的戏服和道具,落满了灰尘,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还混着点胭脂的残香。
陆叙言找了个靠里的角落,让苏砚和老林坐下,然后从布包里掏出一片铜镜碎片,碎片在黑暗里泛着冷光:“这碎片能镇阴邪,你们拿着,我去镜眼那边看看情况,顺便确认一下执行者的位置。”
苏砚赶紧拉住他的手腕,指尖碰到袖口下的黑纹路,凉得像冰:“我跟你一起去!老林在杂物间等着,我们俩一起去更安全,遇到情况也能互相帮衬。”
老林也在一旁附和:“对啊,你们俩一起去,我在这儿等着就行,肯定不乱跑,还能帮你们看着后路。”
陆叙言犹豫了一下,看着苏砚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好,那我们一起去,但你一定要跟在我后面,别离开我的视线半步。”
他把铜镜碎片递给老林,又叮嘱道:“老林,你拿着这个,要是有什么情况,就把碎片扔出去,它会发出白光,我们听到动静就会回来。”
老林接过碎片,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用衣襟裹紧:“你们放心去吧,我在这儿守着,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陆叙言和苏砚悄悄走出杂物间,朝着镜眼所在的后院走去。
刚走没几步,苏砚就感觉周围的空气凉了下来,机械表的红光越来越亮,表芯铜片的热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烫得他指尖发麻。
走到后院门口时,陆叙言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捂住苏砚的嘴,另一只手把他往门后拉,后院里传来了说话声,是管控局的执行者!
“头说要在镜眼周围埋伏好,等那两个小子自投罗网,我们可别掉以轻心,要是让他们跑了,有我们好果子吃。”
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还带着点不耐烦的咳嗽。
另一个声音接着说:“怕什么?他们就算来了,也打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再说还有镜灵帮忙,那玩意儿可是能吞魂魄的,肯定能把他们抓住。”
苏砚和陆叙言躲在门后,互相看了一眼,没想到管控局的人不仅来了,还提前和镜灵串通好了,这下麻烦了。
陆叙言轻轻凑到苏砚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待会儿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去镜眼那边,按照机关图上的指示,把碎片嵌进井砖的凹槽里。记住,一定要看清楚位置,别嵌错了,引魂玉的阳气要等碎片嵌好再用。”
苏砚刚想点头,就听到后院里传来一阵“哗啦”声,是镜眼的井水在晃动!
紧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戏腔揉着阴气,刺得人耳朵发疼:“他们来了,就在门后,别让他们跑了。”
是镜灵!它竟然能感应到他们的位置!
陆叙言脸色一变,拉着苏砚转身就跑,镜灵已经发现他们了,再待下去会被团团围住!后院里的执行者听到声音,也朝着门口跑来,嘴里大喊着:“别让他们跑了!抓住他们有赏!”
苏砚跟着陆叙言朝着戏台的方向跑,机械表的红光越来越亮,几乎能照亮前方的路,表芯铜片的震动也越来越频繁,像是在催促他快点。
跑到戏台后面时,陆叙言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追来的执行者挥出一刀。
短刀划破空气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刺耳,刀鞘上的铜丝符文亮得刺眼,吓得最前面的执行者连连后退,撞到了后面的人,顿时乱作一团。
“你快去镜眼那边!别管我!”
陆叙言对着苏砚大喊,手里的刀又挥出去,挡住了想绕过来的执行者,小臂上的黑纹路瞬间爬满了半条胳膊,像墨色的火焰在燃烧。
“我能挡住他们,你赶紧去触发机关,晚了就来不及了!”
苏砚看着陆叙言的背影,他的连帽衫已经被执行者的刀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皮肤,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苏砚咬了咬牙,转身朝着后院跑去,他知道,只有尽快触发镜眼的机关,驱散怨念,才能救陆叙言和老林,才能阻止沈万山的活祭计划。
跑到镜眼旁边时,苏砚的机械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表盖里的红光亮得几乎睁不开眼,表芯铜片烫得吓人。
他从怀里掏出机关图,借着红光仔细看了起来,图上用红笔标注着,七片铜镜碎片要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嵌进井砖的凹槽里,每个凹槽旁边都刻着对应的星名,“天枢”“天璇”“天玑”……一点都不能错。
苏砚赶紧从布包里掏出七片铜镜碎片,按照机关图上的位置,一片一片嵌进井砖的凹槽里。
碎片刚嵌进去,井砖就发出一阵“咔嗒”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转动,紧接着,镜眼的井水开始旋转起来,泛着诡异的蓝光,周围的阴气也越来越重,吹得他头发都竖了起来。
就在这时,沈万山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阴笑:“终于等到你了,苏砚,你还真是听话,乖乖来给我送碎片。”
苏砚回头一看,沈万山正站在他身后,穿着一身黑色风衣,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的刀,刀身上还沾着点血迹,眼神里满是疯狂。
“你以为你能触发机关?”沈万山一步步朝着苏砚走去,“这机关需要用‘半人半鬼’的血才能完全触发,你手里的引魂玉,不过是个幌子,是我故意让老林告诉你的。”
苏砚握紧手里的引魂玉,警惕地看着沈万山:“你别过来!陆叙言很快就会来救我的,你赢不了我们!”
沈万山冷笑一声:“陆叙言?他现在自身难保,被我的人围着打,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
“再说,就算他来了,也打不过我,毕竟我手里有镜灵帮忙,哦不对,镜灵已经被我派去抓老林了,很快就能把你们三个都抓齐。”
他朝着虚空中喊了一声:“镜灵,别跟老林废话,快点解决他,过来帮我!”
一阵阴风突然吹过,镜灵的身影出现在沈万山身边。
它穿着一件破旧的红色戏服,戏服上还沾着黑色的污渍,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团模糊的黑影,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怨念,让人闻着就恶心。
镜灵朝着苏砚扑来,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苏砚赶紧掏出一片备用的铜镜碎片,朝着镜灵挥去,碎片瞬间发出耀眼的白光,正好击中镜灵的身体。
镜灵惨叫一声,后退了几步,黑影般的身体变得透明了些,显然是被白光伤到了。
沈万山见状,赶紧朝着苏砚冲来,手里的刀对着苏砚的胸口刺去,嘴里还喊着:“敢伤镜灵,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叙言的声音突然传来:“住手!你的对手是我!”
苏砚回头一看,陆叙言正朝着他跑来,连帽衫的帽子掉了下来,露出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小臂上的黑纹路亮得刺眼,像是墨色的火焰在燃烧。
他手里的短刀上沾着不少血迹,显然是刚从执行者的包围里冲出来,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陆叙言冲到苏砚身边,一把将他拉到身后,用没被黑纹路覆盖的手掌护住他的后颈,声音带着阴寒却格外坚定:“别抬头,沈万山的刀没准头,我护着你。”
苏砚攥紧他的衣角,指尖碰到冰凉的黑纹路却没躲开:“我不躲,要躲一起躲,你的手别一直挡着,会被划伤的。”
沈万山看着突然出现的陆叙言,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好啊,你们俩都来了,省得我一个个找!”
他对着镜灵使了个眼色,“快,一起上,把他们的血都放出来,用来触发机关!”
镜灵收到指令,再次朝着陆叙言扑来,黑影般的身体在空中拉长,像是要把两人都吞进去。
陆叙言挥刀对着镜灵砍去,短刀和镜灵的身体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滋滋”声,像是金属在灼烧,还冒着黑烟。
苏砚站在一旁,手里紧紧攥着引魂玉,突然想起机关图上的标注,“阳气引之破怨念”,引魂玉的阳气,或许能暂时压制镜灵的怨念!
他举起引魂玉,朝着陆叙言喊道:“陆叙言,让开一点!我用引魂玉试试!”
陆叙言听到声音,赶紧侧身躲开,同时用刀挡住镜灵的攻击,给苏砚争取时间。
苏砚将引魂玉朝着镜灵的方向扔去,引魂玉在空中发出耀眼的金光,像小太阳一样,正好击中镜灵的身体。
镜灵惨叫一声,身体开始快速消散,却有一缕极细的黑气顺着井砖缝隙钻了进去,瞬间消失不见。
它并非完全被消灭,只是怨念核心暂时被压制,只要镜眼的根基还在,就有重组的可能。
沈万山看到镜灵只剩一缕黑气逃脱,脸色变得惨白,眼神里满是绝望和疯狂:“不可能……这不可能!镜灵怎么会被压制!”
他突然朝着镜眼跑去,想要跳进井里,和镜眼的怨念同归于尽:“我得不到永生,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我要让整个老巷的人都为我陪葬!”
陆叙言赶紧冲上去,一把抓住沈万山的风衣,将他拉了回来,狠狠摔在地上:“别想拉着别人垫背!”
苏砚趁机将引魂玉放在镜眼的井砖上,引魂玉的金光透过井砖,照进井水里,井水突然停止旋转,泛着柔和的蓝光,周围的阴气也开始慢慢消散。
紧接着,井砖上的铜镜碎片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白光笼罩着整个戏院,之前弥漫的怨念像是被阳光照到的雪,迅速融化。
沈万山看着这一幕,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的永生……”
这时,执行者们腰间的通讯器突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随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这是沈万山之前设定的“任务失败自毁信号”,此刻信号中断,显然管控局总部已经放弃了他们。
有几个执行者想偷偷摸刀反扑,却被同伴死死按住,没人愿意为一个已经放弃他们的组织拼命,纷纷扔下武器,有的甚至往后退着想溜出戏院。
陆叙言见状,对着他们冷声道:“想走可以,但别再碰老巷和镜眼的主意,否则下次不会再手下留情。”
苏砚走到陆叙言身边,伸手摸了摸他额角的伤口,指尖沾到血迹:“你受伤了,疼不疼?”
陆叙言摇了摇头,反手握住苏砚的手,指尖带着一丝暖意:“不疼,只要你没事就好。”
他低头看了看苏砚的机械表,表盖里的红光已经暗了下去,表芯的铜片也恢复了常温,显然戏院的怨念已经被暂时驱散了。
这时,老林也从杂物间跑了出来,手里还攥着那片铜镜碎片,脸上带着点惊魂未定。
“刚才镜灵突然闯进来,爪子都快抓到我喉咙了!我突然想起爹说的‘戏班怨灵怕老腔’,就慌慌张张哼了段《霸王别姬》的西皮流水,它还真顿了一下,我赶紧把碎片扔出去,白光一冒它才退走的。”
他看到沈万山瘫坐在地上,又看了看镜眼的变化,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太好了……总算暂时没事了……就是那缕黑气钻回井里,以后怕是还得留意。”
三人站在镜眼旁边,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戏院,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驱散了最后一丝阴寒。
就在这时,苏砚的机械表突然发出一阵“滴答”声,表盖内侧的“砚”字泛着淡蓝微光,表芯铜片的震动频率变得格外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