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灵劫之回梦织玉录》惜尘知雪

15、第15章 瀛洲雾-锁前尘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今天沉梦谷的雾气比往常更浓了。浅云站在沉梦谷最高的山崖上，远眺东方那片被永恒迷雾笼罩的海域。胸前的梦灵玉发出灼热的搏动，如同指引归途的灯盏，明确指向传说中的瀛洲仙岛。那里的雾气与其他地方不同，它们仿佛拥有生命，在月光下缓缓蠕动，时而凝聚成奇异的形状，时而又弥散开来。

　　"瀛洲与其他地方不同。"莫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托着一枚散发着月华的石符，"那里沉睡着梦境最古老的秘密，也封印着最为危险的真相。"

　　浅云转身，晨风吹动她的衣袂，发间的白玉簪在微弱的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正因为如此，我才非去不可。梦灵玉指引瀛洲岛，我必须收集那里的梦灵。"

　　莫厯急匆匆从谷中小径跑来，手中捧着一卷泛着幽光的海图："哥哥，你要的'灵貘海图'取来了。只是......"她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担忧。

　　莫慼展开海图，指尖在其上轻轻一点，海图顿时活了过来。蔚蓝的海水中，瀛洲岛的位置被浓重的雾气标注，周围环绕着无数危险的梦境漩涡。更令人心惊的是，海图上还标注着一些古老的警示符号——破碎的梦境、迷失的旅人、还有被永恒囚禁的魂灵。

　　"这是上古时期灵貘一族绘制的海图。"莫慼的目光在海图上流连，指尖抚过那些古老的符号，"瀛洲是梦神具须最初创造梦境的地方，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蕴含着梦境本源的力量。但也正因如此，那里也成为了噩梦最佳的温床。"

　　浅云凝视着海图上那些扭曲的标记，忽然注意到一个奇特的细节："这些符号......似乎在讲述一个故事？"

　　莫慼微微颔首："传说在梦境诞生之初，梦神具须在瀛洲种下了一棵'梦树'，树上结出的果实就是最初的梦境。后来女娲造出梦貘，就是为了守护这棵梦树。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梦树枯萎，瀛洲也渐渐被迷雾笼罩。"

　　这一次，莫氏兄妹执意要同行。三人穿过沉梦谷的边界，来到沉梦谷边缘的渡口。这里的海水并非真实的水流，而是由流动的梦境能量构成，在月光下泛着七彩的光泽。

　　莫慼取出一只巴掌大的贝壳，轻轻吹响，贝壳发出空灵的鸣响，一艘由月光凝聚的小舟缓缓从海面升起。小舟的船身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在梦境之海中泛着柔和的光晕。

　　"这是'渡梦舟'，能载我们穿过梦境之海。"莫慼率先踏上小舟，船身微微晃动，荡开一圈圈涟漪，"但要小心，海中有很多被梦境遗弃的碎片，它们会试图将我们拖入永恒的梦境深渊。"

　　小舟驶入迷雾，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混沌。

　　这里的雾气与寻常雾气截然不同，它们仿佛有着生命，缠绕在周身，试图钻进每一个毛孔。浅云不得不持续摇动驭梦铃，用清越的铃音撑开一片净土。

　　"小心！"莫慼突然拉住浅云，只见前方雾气中，隐约可见数道黑影在游弋。

　　那些黑影没有固定的形态，在雾中时聚时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

　　"是雾魅。"莫慼面色凝重，"它们以梦境为食，被它们触碰到的梦境会永远消失。"

　　浅云加快摇动驭梦铃的频率，铃音形成层层音波，将试图靠近的雾魅震散。但更多的雾魅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似乎被铃音吸引，前仆后继。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莫厯展开一道结界，暂时挡住了雾魅的攻势，"我们的灵力支撑不了多久。"

　　浅云闭目凝神，将意念沉入梦灵玉。她感受到其中梦灵的共鸣，忽然福至心灵："跟我来！"

　　她改变铃音的韵律，让铃声与梦灵玉的波动同步。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雾魅们仿佛失去了目标，开始在原地打转。

　　"它们靠感知梦境能量来寻找目标。"浅云恍然大悟，"梦灵玉能干扰它们的感知。"

　　三人趁机向前疾行。越往深处，雾气越浓，甚至连驭梦铃的光芒都被压制到只剩周身三尺。

　　浅云能感觉到这里的空间极不稳定，时而能看到破碎的记忆片段从船边掠过——有孩童第一次放飞纸鸢时的欢笑，有诗人望月兴叹时的灵感，有战士在沙场上最后的思念，也有恋人在星空下许下的誓言。这些梦境碎片如同萤火虫般在迷雾中闪烁，美丽却又脆弱。

　　"注意前方！"莫厯突然惊呼，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惊慌。

　　只见海面上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那些手臂上布满了梦境的裂痕，指尖还残留着未做完的梦。它们疯狂地挥舞着，试图将小舟拖入深渊。

　　"是梦魇水鬼！"莫慼双手结印，一道金光射向漩涡，"它们是被噩梦吞噬的梦境碎片所化，专门吞噬过往的梦境旅人！"

　　浅云立即摇动驭梦铃，铃音在梦境之海上回荡，那些苍白的手臂在铃音中纷纷碎裂，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但漩涡反而越来越大，从中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嚎，那哭声仿佛来自千万个破碎的梦境。

　　"这样不行！"莫厯焦急地说，手中已经凝聚起防御结界，"它们在吸收铃音的力量！这些水鬼已经与噩梦同化，寻常的法术对它们无效！"

　　浅云福至心灵，突然改变摇铃的方式。她回忆起在月墟古城中领悟的安魂曲，将那份安抚亡魂的慈悲融入铃音，让每一个音符都带着理解与宽慰。奇妙的是，漩涡中的哭嚎声渐渐平息，那些苍白的手臂也缓缓沉入海底，在消失前还对浅云做了一个感谢的手势。

　　"你学会了用心去驾驭铃音。"莫慼赞许地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音为心声，铃为心印。这才是驭梦铃真正的用法。"

　　穿过漩涡区域，前方的迷雾愈发浓重。小舟仿佛驶入了一片完全静止的海域，连时间都似乎凝固了。在这里，浅云看到了更多奇异的景象——有尚未完成的梦境在虚空中漂浮，有如烟似雾的记忆在缓缓流淌，甚至还有一些古老的梦境守护者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我们到了。"莫慼轻声说，声音在寂静的海面上显得格外清晰。

　　浓雾渐渐散开，露出瀛洲岛的真容。与其说是岛屿，不如说是一座漂浮在梦境之海上的巨大山峦。山体上布满了古老的石刻，那些石刻上记载着梦境诞生之初的秘密，每一道刻痕都蕴含着深厚的力量。更令人惊叹的是，整座岛屿都被一层柔和的光晕笼罩，那光晕仿佛有生命般在缓缓呼吸。

　　三人登上岛屿，脚下的土地柔软如绵，每走一步都会荡开一圈涟漪。浅云注意到，这些涟漪中偶尔会闪过一些极其古老的画面——她看到盲眼的梦神具须在黑暗中摸索着创造第一个梦境，看到女娲捏土造出最初的梦貘时眼中的慈悲，看到趾离在月下引导第一个美梦时的微笑......

　　"这些是......梦境的记忆？"浅云惊讶地问，指尖轻触地面，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古老力量。

　　莫慼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一道金光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与地面的涟漪产生共鸣："瀛洲是梦境的起源，这里记录着每一个梦的诞生与消亡。你看......"

　　随着他的动作，更多的记忆画面浮现出来。浅云看到了灵貘一族最辉煌的时期，看到它们如何守护着梦境的平衡；也看到了后来人类对梦貘的误解与迫害，看到灵貘一族如何被迫隐居；最后，她看到了莫慼和莫厯的父母，在最后一刻将年幼的兄妹送入沉梦谷的场景......

　　"原来如此......"浅云轻声道，终于明白了莫慼眼中时常闪过的沉重从何而来。

　　雾气中突然出现一点微光。随着他们靠近，微光渐渐显露出一座古老的类似祭坛的轮廓。

　　祭坛由某种黑色巨石砌成，上面刻满了陌生的符文。在祭坛中央，悬浮着一颗灰色的梦灵，它缓缓旋转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就是瀛洲梦灵？"莫厯惊讶地看着那颗与众不同的梦灵。

　　浅云正要上前，突然，整个岛屿剧烈震动起来。祭坛四周的雾气突然剧烈翻涌，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雾状人脸，发出低沉的笑声，在雾气中令人不适的回响着。那笑声中带着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发笑。

　　"擅闯瀛洲者，死！"

　　人脸张开巨口，喷吐出浓郁的黑色雾气。这雾气与之前的截然不同，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连驭梦铃的结界都在快速消融。

　　"是伯奇！"莫慼大喝一声，双手结印，一道金光射向雾脸。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

　　伯奇的身影与以往不同，此刻的它周身环绕着浓郁的黑色雾气，那些雾气中似乎有无数张痛苦的面孔在挣扎、在哀嚎。更可怕的是，伯奇的形态也发生了变化——它的身体半实半虚，时而化作狰狞的怪兽，时而又变成诱惑人心的美梦。

　　"你们竟然敢来到瀛洲，"伯奇的声音带着多重回响，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在撕扯着听者的心智，"这里将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黑色雾气如潮水般涌来，所过之处，连梦境记忆都被侵蚀成虚无。浅云立即摇动驭梦铃，但这次的噩梦能量格外强大，铃音只能勉强护住三人周身。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些被侵蚀的梦境记忆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化作了伯奇的力量，让它的气息越发恐怖。

　　"没用的！"伯奇狂笑，声音在整座岛屿上回荡，"在瀛洲，我的力量是无穷的！这里的每一个梦境都是我的食粮，每一段记忆都是我的武器！"

　　化成雾脸的伯奇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瀛洲岛都在颤抖。更多的黑色雾气从地底涌出，化作无数狰狞的怪物。

　　浅云咬紧牙关，将全部灵力注入驭梦铃。铃音前所未有的嘹亮，与黑色雾气激烈碰撞。

　　她能感觉到驭梦铃在剧烈震动，铃身甚至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就在这危急关头，莫慼突然向前迈出一步。他的身形开始发生变化，银发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与瀛洲同源的古老气息。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额头上浮现出一个古老的印记，那印记与瀛洲岛上的石刻如出一辙。

　　"伯奇，你忘了这里到底是谁的领域了。"

　　莫慼双手结出一个古老的法印，整个瀛洲岛突然亮起无数光点。那些光点连接成巨大的阵法，将伯奇困在中央。每一道光柱都蕴含着纯净的梦境本源之力，与伯奇的噩梦能量激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这是......灵貘一族的封印术！"伯奇惊恐地大叫，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恐惧，"你到底是什么人？"

　　莫慼的眼中流转着千年岁月，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我是灵貘一族最后的守护者，莫慼。瀛洲本就是灵貘一族的圣地，你竟敢玷污此地！"

　　浅云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终于明白莫慼一直隐藏的身份。原来他不仅是梦貘后裔，更是灵貘一族的正统传人，肩负着守护梦境本源的重任。

　　在莫慼的操控下，瀛洲岛的古老力量被唤醒。无数道光柱从地底升起，将伯奇的噩梦能量一点点净化。那些被伯奇吞噬的梦境记忆也开始挣脱束缚，化作点点星光回归本源。

　　"不！"伯奇发出凄厉的惨叫，"休想把我封印！我等待了千年，才等到这个机会！"

　　它突然化作一道黑光，试图冲破封印。浅云见状，立即将全部梦灵的力量注入驭梦铃。铃音嘹亮，与瀛洲的古老力量产生共鸣。在那一刻，浅云仿佛听到了万千梦境在同时低语，感受到了梦境本源最纯粹的脉动。

　　在光芒最盛之处，一颗灰色的梦灵缓缓浮现。这就是瀛洲梦灵，蕴含着梦境本源的力量。与之前的梦灵不同，这颗梦灵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那些纹路仿佛在诉说着梦境诞生以来的所有故事。

　　当浅云触碰到瀛洲梦灵的瞬间，庞大的信息涌入她的脑海。她看到了梦境的真相——原来回梦阵不仅是维系梦境平衡的阵法，更是封印某个远古存在的关键；她看到了岚烟守护回梦阵的真正原因；也看到了莫慼一直以来的苦心——

　　原来，莫慼一直在等待一个能集齐所有梦灵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彻底净化伯奇，恢复梦境的平衡。而这一切，都与一个被遗忘的古老预言有关。

　　"现在，该做个了断了。"浅云举起驭梦铃，所有梦灵的力量在她手中汇聚成一道纯净的光芒。那光芒如此纯粹，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污浊。光芒所及之处，黑色雾气如冰雪般消融。

　　光芒照亮了整个瀛洲，也照亮了前路。在那里，最后的真相正在等待着她。浅云能感觉到，距离揭开所有谜团只剩下最后一步，而这一步，将决定所有人与梦境的命运。

　　"不可能！"伯奇发出不甘的怒吼，"你怎么能驾驭源初梦灵！"

　　浅云也感到诧异，但她很快明白过来——是之前收集的所有梦灵在共鸣，它们的力量汇聚在一起，让她暂时拥有了驾驭源初梦灵的能力。

　　就在浅云准备给予伯奇最后一击时，整个瀛洲岛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那些古老的石刻开始发光，每一道刻痕都仿佛活了过来，在虚空中交织成一个巨大的图案。浅云认出那是灵貘一族的图腾，但其中还蕴含着更深层的含义。

　　"这是......噩梦封印？"莫厯惊呼道。

　　莫慼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原来如此......瀛洲不仅是梦境的起源，更是封印着远古噩梦的牢笼。伯奇不过是那个存在的傀儡罢了。"

　　浅云感到一阵寒意。如果伯奇都只是傀儡，那它背后的存在该有多么可怕？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瀛洲梦灵，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颗梦灵......是钥匙？"

　　"不完全是。"莫慼摇头，"它是维持封印的力量源泉。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的力量正在减弱，这才让伯奇有了可乘之机。"

　　伯奇在封印中疯狂挣扎，它的形态开始扭曲变形，时而化作狰狞的巨兽，时而又变成诱惑人心的幻影。"你们永远无法阻止噩梦的降临！当最后的梦境消散，真正的噩梦将会苏醒！"

　　浅云握紧驭梦铃，她能感觉到所有梦灵在共鸣，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被遗忘的誓言。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使命的真正含义——她不仅要唤醒岚烟，更要守护整个梦境的平衡。

　　"我们该走了。"莫慼突然说道，"瀛洲的封印正在松动，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

　　浅云最后看了一眼在封印中挣扎的伯奇，转身跟上莫氏兄妹。在她离开的瞬间，瀛洲梦灵突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些光芒如同丝线般缠绕在伯奇身上，暂时加固了封印。

　　但浅云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决战，还在后头。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她都要守护这片梦境，守护那个沉睡的人。

　　当渡梦舟驶离瀛洲时，浅云回头望去，只见整座岛屿正在缓缓沉入迷雾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但她知道，瀛洲的秘密已经永远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指引着她走向最终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