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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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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侯府。
永定侯二公子秦沐已经两日没见过父兄,他自小聪慧,从听到的只言片语之中明白了奉安城这几天的状况,此刻他趴在母亲的床头等着俞春晚醒来。
俞春晚自从生下小儿秦沐后身子便不如从前康健,此时醒来神情也有些倦怠,摸到儿子的脑袋,脸上不免露出了慈爱。
她刚要唤醒孩子让他别着凉,秦朗推开房门对母亲笑道:“您好好休息,我带着二弟回他院里吧。”
见大儿子脸上掩不去疲累,俞春晚最终还是没有问什么,只点了点头,让他把弟弟带走了。
出了俞春晚的院子,秦朗立马抓着弟弟的胳膊把他飞快地拉到了轻风院。
秦沐不明就里,只努力跟上兄长的脚步,方头翘履如落石砸地,飞快进入秦沐的房内。
“清王怎么会来?他不是远在上陵?不可能这么快悄无声息地到了奉安!”这是永定侯秦南堂的声音。
听到父亲似乎在与人对话,秦沐好奇地张望。
重重幔帘之后立着一个陌生的身影,比秦南堂高出半头,他注意到秦沐和秦朗,摆手对秦南堂道:“确有此事,昨夜信王府险些被贼人偷袭攻破,弓弩手支援时便有人看到清王,我想留在下津的早就不是清王,而是他的双生兄弟滨王!”
清王与滨王乃是双生子,相貌也有八九分相像。
秦朗皱紧眉头,清王这么快就到奉安了?本来他和父亲认为太子毕竟坐稳皇城多年,只要赶紧清除城内逆佞,守好城门,纵使清王骁勇善战,但是他刚被削兵且远在下津,就算有奉远候支持也难强攻得手。
眼下这情景,以清王在军中的多年名声,只要他在奉安多一时上风,就多一分人心浮荡。若是让他们侥幸等到滨王援兵,那,便真的有些棘手了。
秦南堂心中大乱,“信王殿下……”
信王青宣明上前按住秦南堂双肩,“信王府与太子同心同德,是生是死我无怨言。只是稚子无辜,我这两个孩子若得侯府暂避,先叩谢大恩。”
秦南堂赶紧扶住,“殿下不可!“然后转身叫过秦沐,”沐儿,从现在起你不可踏出院门半步,要寸步不离地守着郡主和三公子!”
秦沐上前称是,青宣明身旁的两个六七岁的孩子被父亲拉动了几步,俱是一脸的呆滞,锦衣上似有血迹。
几人没有再多说什么,秦朗只在临走时嘱咐了弟弟几句,便跟着秦南堂和青宣明急匆匆出门去了。
大人们走后,带走了腥风血雨的不安,屋子里只剩下三个沉默的孩子。
秦沐心里不安,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的脑袋还晕乎乎的。
可他记得兄长的嘱托,母亲前两天心力交瘁得卧床静养,他得守好信王的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中的男孩是信王的第三子青陌,生母是信王的向夫人,信王长子青隐是青陌的同胞兄长,他身着织锦玄色袍,身量虽不足,但是气势迫人。
女孩则是信王幼女上陵郡主青鸣珂,年虽不满七岁,却是大昭食邑最大也是册封最早的郡主,其母俪夫人与朝皇后同族。
悠悠暮光从窗棂渗进层层残色,青鸣珂大概是因为害怕,整个人是呆滞的,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神采。
她一只手牵着青陌,另一只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上面隐约绣着“长乐”等吉字。青陌牵着她去哪,她就傻傻地跟着。
青陌则是戾气十足,信王离开不过两刻钟,他便按耐不住左右冲撞,还不许秦沐跟着他。
两个男孩是差不多的年纪,论起来秦沐也是蜜罐里长大的少爷,奈何遇到了更无法无天的龙子龙孙,他也只能小心阻拦伺候。
侯府虽还是风平浪静,但是底下人心难免不稳,秦沐没有让更多人进屋来伺候,端茶倒水他都亲力亲为。
见秦沐一味忍让,青陌顽劣心更起,他松开妹妹,指使秦沐道:“我饿了,我要吃肉羹!狗肉羹!”
秦沐一愣,青陌露出在那时的秦沐的眼中妖魔一般的笑容:“就吃那一条!”说着他就指向了门口。
秦沐的小侍从灵云怀里正替二公子抱着一条松花色的小狗。
秦沐不动,灵文抱紧了松花,小狗抱得不舒服嗷嗷叫了两声,很快又安静下来。
青陌疑惑地问:“你们,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吗?”
灵文低下头,只敢瞧着松花圆溜溜的大眼睛。
松花是条刚出生不久的小狗,不止是秦沐,秦沐院子里的大多数的下人都很喜欢它。灵文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想要吃它呢。
青陌反应过来他们在忤逆他,大怒走向灵文。
“把狗给我!”
他瞪着灵文,灵文跪下,却不肯放下松花。
秦沐快步从灵文手中夺下松花,抱着它走向一边。
青陌追过去,喝道:“大胆!我让你把狗给我!”
秦沐只是不语,脸上也有薄怒。
他知道,不止是他,就算父亲母亲也在,或许也拦不住青陌。可他不会放手,死也不放。
青陌的胸膛起伏着,眼珠瞪得老大。
“三哥?”一声轻柔稚嫩的呼唤。
青陌身上的戾气像是立时散了一般,嘴上还是没好气:“你干嘛?”
青鸣珂起身来到他们身边,伸手摸了摸秦沐怀里松花的脑袋,松花转着头去嗅青鸣珂的手指。
青鸣珂被松花嗅得发痒,笑了,“我喜欢它,能送给我吗?”
她的笑容自然不像妖魔,而像是池上的荷花有风吹过时微微颤动的花瓣,稚嫩而轻柔。
只犹豫了一瞬,秦沐把松花递给了青鸣珂。
他压下不舍,恭敬道:“它叫松花,就送给郡主了。”
青鸣珂点点头,抱着松花继续坐回去不说话,青陌的眼神能喷火,到底没有再闹起来。
夜幕如时降临,黑雾笼罩了天际,只吝啬几缕残光给与人们光亮,照亮了城墙之上。
青宣明高举一颗头颅,任那血滴顺着他的手腕流回臂弯。
“清王已被本王正法!”
一声沙哑的呼声从高处传向下方混乱的人群,血迹斑斑的卫兵们褪去颓气,高昂起皇城卫士的头颅,呐喊着再次冲向了敌人!
飞扬的头颅落在地上,溃兵内心的疑虑似乎都被验证,略一失神中断矛尖头突然刺穿鞋面,低头看见自己的脚掌正挂在矛头的倒刺上摇晃。
永定侯府,一身甲胄的兄长让秦沐很是陌生,但是兄长今夜回来了他很高兴。
他迎了上去,秦朗只勉力冲他笑了笑,走到青鸣珂面前蹲下看了眼松花便挪开视线道:“郡主,清王已伏法,就算滨王坚持谋反也难成气候了,奉安平安了。”
秦沐乃至青陌都不由得露出喜色,一时之间都忘了前不久的争执。
青鸣珂拥紧松花,稚嫩的肩膀微不可见地抖了抖。
“青阳二公子马上就会来接二位回府,郡主不要害怕,一切都结束了。”
府外时而糟乱时而寂静的氛围也变得不同,城门角楼上依次亮起赤色灯笼,约莫半个时辰后,大批卫士开始清理血路,打起了更鼓。
一身暗色的少年匆匆地进了轻风苑,玄色披风带出了丝丝风声。
秦南堂此时还没回府,秦朗虚做一礼,青阳抬手按下,把青鸣珂拉到身边仔细查看。
青陌冷冷看着,抬脚故意轻踢秦沐的鞋子,秦沐深呼一口气,忍下。
见妹妹脸色苍白,青阳一把把她抱在怀里,青鸣珂却从青阳怀里挣出,回身把松花递出去。
秦沐愣了下,赶忙接过松花,少年稚气的脸庞满是笑意,秦朗提醒他谢恩。
青鸣珂有模有样地摇头,“本来就是你的,何必谢我。”
天色渐明,这冗长的黑夜总算要过去了。
青阳把青鸣珂抱起来,冲青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朝俪和向秋园已不见叛乱时的慌乱,此刻正同坐在后院的正厅中,静静等候着自己的孩子归来。
史淑不敢与两位夫人同坐,只立在女婢们身前。
流萤坠入小池,搅碎半幅晨霞时,青阳带着青鸣珂和青陌回来了。
青阳远远一拜,并不进院,史淑冲着儿子安心地笑了,外面到底还是不太平,眼下见到青阳安然回来她就放心了。
两个母亲还没来得及安抚怀中的孩子,只听外院有人扣门急报。
青阳赶紧前去查看,朝俪神色严峻,轻抚女儿的后背,走近几步。
却见青阳听了那人奏报,神色奇异地回来了。
“俪夫人……史皇孙殇!”
史皇孙青陦是太子青宣诚的小儿子,先天不足,年方十三,而他的唯一的兄长青隆也在五年前去世。
朝俪回神扫去杂念,“阳儿,你且把妹妹抱到淑姬院中,在我和王爷回府前,你不必拘礼,在后院里守着便是。若是得空,我进宫后就让你大哥先回府照看。”
她快速说完,便把青鸣珂递给青阳,带了两个侍女,进宫去了。
史淑按住心口,泪凝于睫,“那孩子,真的没了?”
向秋园轻扶史淑的肩,院灯投下的光影掩住她的神色,“是啊,怎么就没了呢?”
青阳搀住淑姬,“母亲莫要太伤心了,史良娣很快会再有孩子出生的。”
可惜这个孩子并没有出生,尽管太子青宣城极为重视史良娣的这一胎,但是史良娣骤然失子,不久后又遇到奉安疫病突生,她不幸染病,未及生产便流产了。
青宣城亦染疫病,病愈后身子大不如前,一年后逝世。
至于滨王,在清王被杀的消息传开后,竟不似平常绵软的性子被吓退,在奉远的地界上被打退后才带着残兵逃窜。
青宣城离世前曾让青宣明一定要杀了滨王,青宣明深以为然。
裕兴十三年末,青宣明被立为太子。
腊月十九,老皇帝没撑过年关,崩逝,青宣明继位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