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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赐婚 ...

  •   大昭长华十年,奉安。
      太常掌故秦沐身着新官袍站在崇德殿门口侧身站立,身侧还有内官随侍。
      现下快到正午时分,天有些热了起来,小内官还贴心地为秦沐打扇,秦沐谢过,依旧站的笔直。
      殿门吱呀一声开来,略带潮热的穿堂风卷起他绛纱袍的衣角,泛起淡淡熏衣松香。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又有位年纪大些的内官走出,秦沐上前略见了见礼,吴信含笑请他进殿,说是圣上已有空召见。
      昭帝青宣明正在御桌前低头思忖着写些什么,秦沐躬身上前见礼。
      对秦朗秦沐兄弟两个,青宣明对秦沐向来更随和亲切,所以他抬手示意他免礼,笑容温和地问“子煦新上任,各处可还得力?”
      秦沐拱手恭敬道:“回陛下,微臣还算得力,各位同僚对微臣都很帮扶。”
      青宣明道:“你父兄都是朕之肱骨,他们自然巴结你不及呀。”他说着又在纸上写了几字。
      秦沐并未抬头,青宣明说话时他便微微低头看着御桌垂下来的流苏,听青宣明说完后又笑道:“陛下这样说,臣倒是有些不服,难道臣被陛下钦点为太常掌故不值得他们奉承吗?还要沾父兄的光?”
      青宣明哈哈笑了两声,走到他身边双手轻拍了秦沐的肩膀,打量了好一番感叹道:“沐卿真是气宇轩昂,又才情斐然,真是……”
      说得秦沐倒有点不好意思,面有绯色。
      青宣明又说道:“你不用害羞,你都是该说亲事的年纪了……”
      秦沐心下有些惊讶,有些明了今日被召见的真正原因了,不过他反而心下安定了。
      “微臣前二十年都只顾埋头读书了,父兄只顾公事,母亲又病弱,倒确实是无人关心微臣终身大事了。”
      青宣明轻笑,不置可否,又回到龙椅上坐着写字了。
      秦沐又待了半晌,最终没忍住往青宣明桌上瞅了一眼,他这才看见,青宣明并不是在写闲字,也不是批奏章,而且在写一道圣旨。

      秦沐从宫中出来,回到永定侯府就直奔了父亲处。
      “赐婚?”秦侯爷问道。
      秦沐点头称是,他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慢悠悠道:“圣旨儿子已请回来了,这事是板上钉钉了。”
      秦侯爷叹了口气,:“是哪家姑娘?可有说品貌如何?识字吗?门第差不差也不是大事,你好歹得看得上才算不辜负你呀。”
      老父亲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看似是关心儿子婚事,实际上都是在含蓄地说他生怕皇帝赐的儿媳妇配不上他的儿子,他倒不是特别在意对方的家世,只不过女孩子的规矩体统跟家族培养有莫大干系。
      而他的二儿子,样貌清俊,饱读诗书,为人又正派,要是真的娶了一个大字不识的女子,万一再在品行上有什么欠缺,就这样盲婚哑嫁了,他都替儿子委屈。
      早知道他就早早地替儿子找一个品貌端正的姑娘了,不管家世如何,只要儿子看得上就是了。
      老侯爷长吁短叹了一番,突然有些觉得不对。
      “沐儿,你说圣旨你已经请回来了?不对呀,要是平日封赏的圣旨也就罢了,从宫中直接领了赏赐和圣旨回来也是正常。
      可是这赐婚的旨意,我朝不是要男女两家都要宣旨吗,宣了后再将旨意放在女方家中,等男方迎娶之时再将圣旨请回吗?”
      秦沐这才缓缓放下茶盅,说了一句“所以父亲不必担心,这婚事我必须看得上。圣旨在儿手里,是因为圣上要儿子不日前往上陵,将玉颂公主请回京都,这赐婚的圣旨自然也是要先交给公主手中。”
      秦侯爷瞪大了眼睛,险些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又忍住了,喃喃道:“玉,玉颂公主?真是天恩浩荡。”
      永定侯世子秦朗从门外走进来,他刚到,刚好听到了最后几句关键的。
      秦侯爷仔细斟酌着道:“玉颂公主出身高贵,生母俪妃也是名门望族,只是你到底有些散漫,尚公主……”
      秦沐无言,父亲说的他都明白。
      他又看向大哥,秦朗面色看似没什么两样,却在察觉到弟弟的目光后冲他使了个眼色。
      秦沐明了,从老侯爷那里出来后就跟着秦朗去了疏云院。
      秦朗开门见山,坐在他日常处理公务跪坐的窗边的木塌上后,就冲着还没落座的秦沐问道:“你对这位公主知道多少?”
      秦沐不慌不忙坐在秦朗侧对面的的木椅上,又低头瞅了瞅上面的莲花密云软垫,才抬头看向他大哥,说道:“不多,只知道公主殿下不满十岁就离京,好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此外,便是公主母族尤为显赫,母亲与宫中太后是至亲。”
      他看似不太在意,可是说话间眉头不由得微皱。
      虽然没有自己想娶的女子,可是他对于婚姻之事也有些憧憬,有一些自己的想象和要求。
      秦朗也瞅了一眼那软垫,又低下头把玩着手上未沾墨汁的玉笔,沉思了一会。
      骤然得了一个金枝玉叶做妻子,一般人或许觉得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对于秦沐却未必。
      不过秦家世代忠良,为国效力,无论有无这桩婚事,都是一样的。
      秦朗如是想。
      秦沐见兄长久不出声便出声提醒了一声,秦朗回过神来说道:“玉颂公主生母是前任长宁郡守朝闻道之女俪妃。在公主七岁时,奉安城中因大乱疫病横生,俪妃、青阳殿下的生母淑良人都染了疫病,淑良人不幸去世,俪妃虽然不像淑良人一般死于疫病,但是在医好后不久也一直体虚,过了两年也去世了。
      那时候公主殿下也生了疫病,治好后也是虚弱不堪。俪妃去世后,她被送到清州上陵静养,一待就是近十年。”
      秦沐问道:“公主如此病弱,怎么不好好养在陛下身边又被送到上陵去了呢?”
      秦朗答:“大概是因为公主长相越长越似其母,陛下见之伤怀。”
      秦沐“啊?”了一声,“陛下是这样的人吗?思念亡妃以至于见不得长得相像的女儿?”
      秦朗撇了他一眼,秦沐扭过脸面向门的方向咳了几声。
      秦朗补充道:“上陵富足可供养公主。而且当时京中时气一直不好,陛下也无暇顾及公主,所以送到上陵也算是最好的选择。”
      秦沐了然。
      秦朗接着道:“俪妃娘娘还是王府的夫人时,就颇有美名。陛下继位入宫时,已有一子的淑良人也比不过俪妃娘娘,这其中虽有她们母家家世的缘故,但也可见俪妃和公主受陛下垂爱。”
      秦朗所言不虚,青宣明还是信王时,王妃早逝后,他就一直属意于朝俪做新王妃,只是那时奉安已经风云渐起,后来等他成功继位大统,佳人却薄命。
      这些秦沐也不是完全不知晓,只是没有兄长那么详尽,他知道这是兄长在宽慰自己。
      秦沐回到轻风院中天光已暗,天际霞光四溢。
      他看着这光彩喃喃道:“青鸣珂…..”
      本是不记得的,但是听秦朗道起当年事,也唤起了他些许少年时的记忆。
      大概是他十岁的时候,头一次知道原来奉安城也会有那样惨淡的情景,越是靠近皇城王府,越是天下大乱。
      清王青宣佑被杀的前一天,当时还是信王的青宣明将他的幼女青鸣珂和幼子青陌托付在了永定侯府避难。
      虽然不过一日,信王便擒住了清王,并且接回了两个孩子,但是秦沐还是记得一些青鸣珂的样子。
      后来她确实也离奉安远去了。
      那是二十年来秦沐与她唯一有所关联的一天。
      今日陛下告诉他,要让他娶她的时候,秦沐一时之间都没有想起来那一天的相遇。
      那个恐怖的奉安仿佛早就淹没在了时光里,不被任何人提起。

      大昭裕兴十年,皇帝年迈卧病,太子青宣城监国,朝皇后囚周妃。
      裕兴十一年,清王青宣佑领军大胜盛国之兵,盛国割明川、雪川于昭。
      裕兴十二年,朝皇后以巫蛊之罪杀周妃,周妃之子青宣佑、滨王青宣佐与奉远候暗谋起兵,收买守将,让士兵从水道潜入。
      将过子时,奉安城楼外拐角处诡异地出现了用火把画的三个黑圈。
      墙内的顾映按着腰间环首刀,掌心沁出的汗珠正顺着刀柄云纹往下滴。他望着漆黑的水门栅栏,感受到揣在胸甲内侧的装着妻儿配饰的木盒正贴着心口发烫。
      “顾曲长,该换防了。兄弟们,还醉着呢。”亲兵捧着令符低头行礼,甲胄摩擦声里藏着丝不同寻常的颤音。
      顾映伸手去接,在令符之下却触到半枚温热的玉璜,这是和城外约定的信物。
      他抓紧玉璜,将一物洒在手中火把上,片刻,一股异香和浓烟蔓延开来。
      青铜绞盘发出了咯吱声,黑暗的水面起了些波澜,有几十个口衔芦管的身影贴着闸门底部游入,静静上岸。
      领头的蒙面人和顾映对过玉璜,压低声音道:“把弩箭都换成训练用的无镞箭,转射机浇了铅汁!”
      蒙面人说话时,城头忽然传来闷哼,几个黑影正把守军尸体拖入阴影,并扒下他们的甲胄。
      蒙面人摘下脸上黑巾,对顾映道:“先带我去见弟兄们。”
      当最靠近皇城的安庆门的悬门升到了半空中时,震耳欲聋的机括声终于引起了附近巡逻的士兵。
      手持长矛的士兵们惊愕地看着大开的城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反应快的将要喊人就被一箭封喉。
      其余者立马散开,大声呼援,却绝望地发现安庆门的城头上密密麻麻的弓箭,以及城门外冲进来的鬼魅般的无数黑影。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横门大街的血河和尸体,整个奉安都笼罩着诡异的气息。
      越是靠近皇城,血迹便越浓,尸体就越多,厮杀声萦绕着整个奉安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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