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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亲疏有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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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你干什么?”
“跑什么?我有没有用老鼠泡过澡,你闻闻不就知道呢?”
沈崖缓缓低头,逼近眼前的少女,如玉柱微倾。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闻,空气中的酒味愈发浓郁。
元溪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忍不住往后瑟缩。
“没有,一点也没有。我是开玩笑的,沈大哥。”
“现在知道叫沈大哥呢?刚才怎么一口一个沈崖?”
元溪见他不松手,反而左右攀扯,醉眼惺忪,似笑非笑,也不再顺着他。
“休要聒噪,赶紧放开我,不然要你好看。”
“叫我一声好哥哥,就放开你。”
元溪气得将头扭向一边,红晕向衣领之下的莹白蔓延。
“叫一声。”沈崖柔声道,好似哄小孩。
热息喷在耳边,元溪浑身战栗,“混蛋!你算哪门子好哥哥!再不放开,我就、我就……”
“告诉伯父伯母?”
元溪恨恨瞪向他,“别想在我爹面前装可怜,这次是你先欺负我的。”
“我欺负你?”沈崖轻笑一声,大掌顺着她的袖子滑下,捉住两只手腕,将其反绑在背后,只用一只手便轻轻松松控住了。
这副姿势令元溪感到屈辱极了,“你疯了!你怎么敢!”
“说了,叫我一声好哥哥,就放开你。”沈崖固执重复道。
“神经病!”
“不是这个。”
“我恨你!”
沈崖似乎被这句话烫了一下,瞳孔骤然紧缩。
“我恨死你了!”
少女扬着一张白玉般的小脸,眸中泪光闪闪,倔强中透着恨意。
沈崖如梦初醒,头微微一晃,松开手掌,“溪妹妹,我……”
元溪双手得了自由,不等他说完,直接往他的胸膛上“邦邦”捣了两拳,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鼠辈!鼠辈!元溪拎着裙子小跑,一边在心里恨恨地骂。
她一口气跑回兰月馆,走到梳妆台跟前,镜中的少女鬓发有些蓬乱,脸颊红扑扑的,眼里隐隐还有湿意。
她掀起袖子,果不其然,手腕上一圈红印,现在还有几分热辣辣的疼,委屈顿时涌上心头,趴在床上哭了一场。
——
次日,元溪起迟了些,想到昨夜和沈崖闹成那样,心中忐忑,向丫鬟试探起沈崖的动向,听白术说沈崖今日一早就去了军营,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到明日韩新羽要来家中,元溪不由紧张,提前准备起第二日的装扮,各色衣裙、钗环首饰试了又试,又与母亲商量了届时的安排,从早忙到晚,昨夜与沈崖的龃龉很快便被抛到脑后。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元溪卯时便醒了,老老实实起床,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打扮。
她心中不由感慨,前些日子自己对成亲还颇为抵触,现在却巴不得赶紧定下一门亲事,真是世事难测。一入皇家深似海,此时相看人家,好歹她还有选择的余地。要是成了秀女,就只剩被挑的份了。
虽是男女相看,但也不宜过分郑重。元溪最后还是梳了个日常些的垂挂髻,脑后垂下的头发用鲜红缎带松松束起,衣裳选了淡粉配天蓝,脖子上戴了串珍珠璎珞,整个人清雅娇美,又不失矜贵。
本朝民风开放,但临近选秀,为了避免授人以柄,相看之事还是要做的隐秘一些。按照计划,韩新羽是应元直之邀,前来拜访。元直会先陪着韩新羽在元家园子里转一圈,然后偶遇出来散步的元溪。
兰月馆主仆候着点儿,临出门时,白术捧来一盘刚摘下来的垂丝海棠,择了几朵最标志的插在元溪鬓间,嫩粉色的花瓣与今日衣裙正相宜。
纵使日日对着这张脸,白术也看愣了神。
“姑娘今日真好看,定能惊艳那韩家公子。”
“我哪日不好看?”元溪莞尔一笑,抬脚走出兰月馆,“但愿那韩二公子也不要叫人失望才好。”
画像摆在那,又有三妹妹元棠的提前告知,元溪对韩新羽的外貌有信心,没想到见到真人后,仍是生出几分惊喜。
好一个翩翩君子,面如冠玉,眉眼温润有情,虽面容有些消瘦,却多了分清矍的神采。一身月白长衫,潇洒风流。
甫一碰面,两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了惊艳之色。
元溪回忆起韩新羽的画像,比起真人,恰如萤火比之皓月。看来母亲说得不错,确实是画得不好,想来册中其他人的长相也可以高估一些。
她按捺住欣喜,与之作礼寒暄。对方从容应答,声音清朗,不急不缓,叫人更添好感。
元溪性急,说了几轮闲话后,便忍不住直奔主题,问起对方可有通房妾氏。
韩新羽一愣,随即答道:“在下既无通房,也无妾氏。韩家祖训,家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元溪听罢更是满意。
两人在花圃中一边漫步,一边交谈。忽然一阵冷风吹来,韩新羽停下脚步,咳了几声,白皙的脸上顿时浮出红晕。
“近日偶感风寒,让元小姐见笑了。”
元溪见他面颊潮红,眼泛水光,大有弱不胜衣之态,呆呆地道:
“怎会,眼下天气多变,我前些日子也发热来着。”这纯属无中生有了。
“多谢小姐体谅。”
二人继续走,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元溪一惊,定睛看去,竟是一身戎装的沈崖,身后跟着两个侍卫,向这边疾步走来。
“这是府上哪位兄台?”韩新羽问道。
“他是镇远将军沈崖,是元家故交。”
“原来是他,果然少年英雄,英武不凡。”韩新羽赞叹道。
两人站在路边,等着沈崖走近些再招呼,不料对方却走了另一条小路,仿佛没看见他们两个大活人似的。
元溪有些尴尬:“呵呵,他有时候眼神不太好。”
“无妨。或许是沈将军通情达理,不欲让你我尴尬。”韩新羽体贴找补。
两人继续逛了一会儿,对彼此的称呼渐渐变成了“元二妹妹”“韩二哥”。
临别时,元溪问道:“后日是三月十五,我正要去小屏山上的维罗寺祈福,不知韩二哥可有兴趣前往?”
“乐意之至。”
元溪邀请韩新羽去维罗寺,本意既非烧香祈福,也不是为了增加两人相处的机会。
她曾经听说,若非正缘,男女同去寺庙参拜归来,缘分便会迅速消散。选秀在即,她没有多少时间细细审察男方,便想用这种法子,祈求冥冥之中菩萨的庇佑。
——
三月十五,风和日丽。
一大早,元溪就被茯苓从被窝里抄出来。若是平时,她还能晚起,但是今日要上山拜佛,不好赖床。
天才蒙蒙亮,甄氏就带着元溪,乘着马车向小屏山出发。
等上了小屏山,太阳已经升到半空。古寺坐落在半山腰,山门前已有不少香客往来,殿前香炉青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
“是韩家人。”白术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在附近等待的韩新羽一行人。
韩新羽也看到了她们,与元溪相视一笑,立即过来拜礼。
甄氏点头微笑,挽着女儿向大殿走去。韩新羽带着韩家仆从跟在后面。
两家人来到殿内。
元溪极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对着高大的金身佛像,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上香完毕,甄氏要去找熟识的禅师说话,元溪带着茯苓、白术去后山桃林转转。韩新羽自然也是去后山。
到了后山,元溪才发现,这里的桃树还未开花,只有点点粉色花苞,但春山染翠,也是一番开阔美景,便与韩新羽一前一后,保持着默契的距离,在林间散步。
她没有察觉到,此时有一双眼睛,正紧紧追随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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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的一间禅院门口,沈崖已经徘徊了半日。旻王殿下正在禅房里与梦云法师参禅论道,他听了半日不耐烦,便先出来透气,沿着院墙来回踱步,神情不明。
忽然院墙另一端传来几人的争执,似乎是桃林那边的动静。沈崖脚步一顿,本想当做无事发生,可其中一道公鸭般的男声好像有些熟悉……
听起来像是四皇子?他怎么跟来了?
见禅房里的人已经谈到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沈崖决意自己先上前查探一番。
他快步赶去,藏身在一棵树后,看到那起冲突的几人,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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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溪此时有点怀疑人生,她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寺庙后山调戏女子。
她正好端端地散着步,突然跳出了一个身穿紫色锦衣的男子,约莫三十上下,唇上两撇上翘的胡子,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
茯苓和白术当即站出来,喝斥对方,不料这人背后竟刷刷冒出了四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把她们半围起来了。还好韩新羽就在几米之外,一看不对,赶紧带着随从过来,挡在元溪身前。
那小胡子丝毫不惧,反而高叫:“原来是对野鸳鸯啊,看你打扮,也是个读书人,青天白日,居然在庙里与情人私会!”
韩新羽登时血冲上脸:“莫要胡说,我与这位小姐各走各的路而已。倒是你,光天化日之下,怎敢如此?”
小胡子咦了一声,面露惊奇,笑道:“我说怎么看着有些熟悉呢?这不是韩御史家的二公子吗?”
韩新羽与元溪俱是一怔,只听那人继续道:
“上个月,父皇还跟我夸你的画儿好呢。你可认得我?”
韩新羽咬紧牙关,眼前这人想来是皇子之一,他心里迅速掠过关于几位皇子的传闻,瞬间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