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婉如叙》鲸玄

12、职场上的冷遇

　　出版社的晨光总带着油墨与纸张混合的沉郁气息，窗棂外的梧桐叶刚染上秋黄，风一吹，细碎的影子落在办公桌上，与堆积的稿件重叠。陆婉如踩着打卡机最后的声响冲进办公室时，额角还沾着细密的汗珠，怀里抱着的少儿绘本策划案被护得严严实实——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打磨的心血，从选题立意到插画风格参考，再到市场数据核对，每一页都写满了批注，连最挑剔的苏晓都忍不住提前翻看，低声夸她“这个方案肯定能中标”。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将策划案整齐地放在张姐的办公桌一角，还特意贴了张便签，标注着“重点优化了低幼段互动设计”。刚回到自己工位坐下，就看到张姐踩着高跟鞋走进办公室，深色西装套裙衬得她脸色愈发严肃。她拿起桌上的策划案，草草翻了两页，便“啪”地一声扔回陆婉如面前，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冷淡：“这个项目交给李曼负责吧，你最近状态不稳定，先把手头的基础校对做完。”

　　陆婉如的指尖猛地攥紧方案封面，哑光纸的边缘被捏得发皱，指节泛白。“张姐，这个方案我准备了很久，市场调研和作者对接都已经完成了，各项数据也反复核对过……”她想解释，声音却被张姐毫不留情地打断。

　　“我说交给李曼就交给李曼。”张姐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扫过办公室一圈，意有所指地补充，“团队需要平衡，总不能让所有人都围着一个项目转。”话音刚落，坐在斜对面的李曼就抬了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手里还拿着一份草稿，陆婉如瞥到一眼，框架竟和自己的方案有七八分相似——那是她前几天不小心落在打印机旁的初稿。

　　陆婉如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像被一块冰凉的石头压住。她知道，张姐这话根本不是什么“团队平衡”，而是冲着她来的。自从上次张姐暗示她“注意分寸”被怼回后，办公室里关于她和柳清欢的流言就没断过，只是她没想到，张姐会用这种方式，明目张胆地剥夺她的工作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冷遇像潮水般悄无声息地涌来，将她包裹得喘不过气。

　　中午去食堂吃饭，以往常一起坐的几个同事，看到她端着餐盘走过来，要么低头假装扒饭，要么互相使个眼色，起身说“我们去那边坐，那边光线好”，只留下一张空荡荡的餐桌。周围人声鼎沸，碗筷碰撞的声响、同事间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唯独她身边像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安静得有些诡异。她站在原地，手里的便当盒还带着余温——那是柳清欢早起按照母亲食谱做的红烧排骨，特意挑掉了她不爱吃的葱，可此刻，再香的饭菜也失去了滋味，胃里像堵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又沉又胀。

　　她默默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刚拿起筷子，就听到斜后方传来压低的议论声，字字句句像针一样扎进耳朵：“你知道吗？陆婉如和她姐姐住在一起，根本不是正常姐妹关系……”“难怪张姐不把项目给她，心思都放在歪门邪道上，工作能靠谱吗？”“我听说她姐姐还来公司闹过，指着张姐的鼻子骂，真是没规矩，难怪教出来的妹妹也这样……”

　　后面的话陆婉如已经听不清了，耳朵里嗡嗡作响，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慌忙低下头，用头发遮住脸，筷子在碗里拨弄着排骨，却一口也咽不下去。她想反驳，想冲过去告诉她们“不是这样的”，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只剩下无尽的委屈和无力——那些恶意的揣测，那些凭空捏造的“闹公司”传言，像一张网，死死地将她困住。

　　“婉如？”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苏晓端着餐盘站在她身边，眼里满是心疼。不等陆婉如回应，苏晓就拉开椅子坐下，悄悄把自己餐盘里的青菜和煎蛋都夹到她碗里，声音压得很低：“别理她们，都是闲得没事干嚼舌根。你上次校对的那本诗集，零差错通过出版社审核，作者还特意发了长文感谢信，说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认真细致的编辑，这些她们都看不到吗？”

　　苏晓顿了顿，拿起纸巾递给她，继续说道：“张姐就是被老思想困住了，还在背后跟其他部门的人说你‘关系不正常，工作也靠不住’，我昨天去送文件都听到了。她就是故意针对你，你的方案我看过，比李曼那个东拼西凑的完善多了，数据也详实，明明是她公报私仇。”

　　陆婉如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便当盒里，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攥着纸巾，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我真的没有影响工作，我明明很努力了……我就是想好好做编辑，想证明自己……”

　　“我知道，我都看在眼里。”苏晓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坚定，“你每天最早来最晚走，校对的稿件从来都是最整齐的，连插画师都愿意跟你合作，说你懂他们的创作。别因为别人的偏见否定自己，公道自在人心。”

　　下午的项目推进会，更是将这份孤立推向了顶峰。会议室里，张姐坐在主位，手里拿着李曼修改后的方案，滔滔不绝地讲解着，可那些所谓的“创新点”，全是陆婉如策划案里的核心内容，只是被改得面目全非，连数据都错漏百出。陆婉如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手里攥着自己熬夜整理的笔记，纸上的字迹被泪水打湿，晕成一团。她几次想开口指出数据错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张姐根本没给她发言的机会，甚至在有人提到“互动设计是否可行”时，直接跳过她，问李曼“你怎么看”。

　　同事们大多低着头，没人敢抬头看她，只有苏晓悄悄转过头，给她递了个“别难过”的眼神。陆婉如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觉得无比孤单，仿佛整个世界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那些曾经还算和睦的同事，此刻都成了沉默的旁观者，默许着这场不公的发生。

　　下班铃响起的瞬间，陆婉如几乎是逃一样地收拾好东西，拎着帆布包冲出了办公室。她不敢多待一秒，怕再多待一会儿，积压的情绪就会彻底崩溃。走出出版社大楼，秋风带着凉意吹过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路边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线却照不进她心里的阴霾。

　　她沿着街边慢慢走，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最后停在了附近的公园门口。掏出手机时，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她点开和柳清欢的聊天框，刚打出“姐”字，眼泪就掉得更凶了，断断续续地把白天发生的事情敲了下来：“姐，张姐把我的项目给李曼了，她们都在背后说我，说我们关系不正常，还编瞎话说你去公司闹……我好委屈，我真的没有做错什么……”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柳清欢的电话。电话那头，柳清欢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却又刻意放柔，怕吓到她：“婉如，你在哪？我现在过去找你，别一个人待着。”

　　陆婉如报了公园的地址，挂了电话后，找了个临湖的长椅坐下，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秋夜的风带着湖水的凉意，吹得她后背发凉，远处的路灯在湖面投下摇晃的光影，像她此刻慌乱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熟悉的白色运动鞋停在她面前，带着淡淡雪松味的外套轻轻披在了她身上，带着体温的暖意瞬间包裹住她。

　　她抬起头，看到柳清欢站在面前，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眼里满是心疼，眼眶也红红的。“姐……”陆婉如再也忍不住，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所有的委屈和隐忍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们都针对我，说我搞旁门左道，还把你的坏话编得很难听……那个项目是我熬了三个通宵做的，她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柳清欢紧紧抱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按住她颤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却又满是温柔：“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她知道职场上的偏见难以避免，却没想到张姐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打压婉如，甚至纵容同事编造谣言，用工作来惩罚她的感情选择，“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的错，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等婉如哭够了，柳清欢从包里掏出纸巾，仔细地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又拿出一瓶热牛奶递到她手里——是她出门时特意在便利店买的，还揣在怀里保温。“先喝点牛奶暖暖胃，”她蹲在长椅旁，仰头看着陆婉如红肿的眼睛，语气变得异常坚定，“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明天就去找张姐，还有那些造谣的人，必须给你一个说法。”

　　“不要……”陆婉如拉住她的手，声音带着后怕，“我怕你去了，她们会说得更难听，对你的工作也不好，万一传到你客户耳朵里……”

　　“我不怕。”柳清欢摇摇头，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素圈银戒，冰凉的金属触感在此刻成了彼此坚定的纽带，“你的努力和才华不该被这样否定，我们的感情也不是她们排挤你的理由。我不能让你受这种委屈，更不能让别人用谣言诋毁我们。”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职场也该讲公道，她们滥用职权、恶意造谣，本就不对，我们没必要忍气吞声。”

　　那天晚上，柳清欢带陆婉如去吃了她最爱的草莓蛋糕，暖黄的灯光下，甜腻的味道稍稍冲淡了心里的苦涩。回家的路上，陆婉如靠在柳清欢的肩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轻声说：“姐，我不想放弃这份工作，我真的很喜欢做编辑，想靠自己的能力证明，我不是靠关系，我能做好。”

　　“我知道。”柳清欢握着她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力量，“我们不放弃，不仅不放弃，还要让所有人看到，你有多优秀。”

　　第二天一早，柳清欢特意请了假，和陆婉如一起去了出版社。她没有直接冲进张姐的办公室，而是先找到了出版社的总编——一位注重实绩、为人正直的老先生。柳清欢将陆婉如的策划案原件、作者的感谢信、零差错通过审核的诗集校对样本，还有几份过往的工作成绩报表一一摆在总编桌上，条理清晰地说明了情况：“总编，婉如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她对每一个项目都尽心尽力，这个少儿绘本策划案，她光是市场调研就跑了三家绘本馆、两所幼儿园，收集了上百份家长反馈。张姐因为私人偏见就剥夺她的工作机会，甚至纵容同事恶意造谣，这不仅对婉如不公平，也是在浪费公司的人才。”

　　总编推了推眼镜，仔细翻看了手里的材料，又私下叫了苏晓和另外两位与陆婉如合作过的同事了解情况。当听到同事们都称赞陆婉如“认真负责”“专业过硬”，苏晓又拿出了张姐背后诋毁陆婉如的证据后，总编的脸色沉了下来，当即让秘书请张姐过来谈话。

　　办公室里的谈话声不大，却足够让门外的柳清欢和陆婉如听到几句。总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工作安排要以能力和实绩为标准，不能掺杂个人情绪，更不能纵容办公室流言影响团队氛围。陆婉如的策划案我看了，很有想法，这样的人才要好好培养，不是用来打压的。”

　　张姐走出总编办公室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到门口的柳清欢和陆婉如，眼神里满是不甘，却又带着几分忌惮。柳清欢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径直走了过去，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张姐，我知道你对我们的关系有看法，但这是我们的私事，与工作无关。婉如喜欢这份工作，也做得很好，她的成绩摆在那里，不是谣言能否定的。”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希望你以后能公平对待每一位员工，不要再因为私人偏见针对婉如，也不要再纵容同事编造谣言。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会直接向出版社总部提交投诉，必要时，我会拿起法律武器维护我们的名誉和权益。”

　　张姐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柳清欢坚定的眼神逼了回去，最后只是冷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那天下午，张姐在办公室召开了简短的部门会议，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少儿绘本项目还是由陆婉如负责，李曼作为辅助配合，务必把项目做好。”话音落下，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有人悄悄抬起头，看向陆婉如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有惊讶，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散会后，有之前疏远她的同事小声走过来，说了句“婉如，之前的事对不起”。

　　陆婉如坐在工位上，看着电脑里熟悉的项目文档，指尖轻轻抚摸着键盘，心里满是感激。苏晓凑过来，悄悄对她竖起大拇指，压低声音说：“婉如，你姐姐好厉害！这下张姐再也不敢针对你了，以后我们一起加油！”

　　陆婉如笑了笑，眼眶微微泛红。她拿出手机，给柳清欢发了条微信：【姐，谢谢你，项目还给我了。同事们也跟我道歉了，苏晓一直陪着我。】

　　很快，柳清欢的消息就回了过来，还附带一个温暖的笑脸表情包：【傻丫头，这是你应得的。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别自己扛着，记得告诉我，我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你最爱的红烧肉，按照妈食谱上的做法。】

　　看到“红烧肉”三个字，陆婉如的心里一暖，指尖划过屏幕，回复道：【好呀！我想早点回家，和你一起做饭。】

　　傍晚下班时，柳清欢的白色轿车依旧停在出版社楼下，夕阳的金辉洒在车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陆婉如快步跑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姐，我们回家吧。”

　　“好。”柳清欢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发动车子，“今天买了你爱吃的五花肉，妈食谱上的调料我也都备齐了。”

　　车子行驶在夕阳下的街道上，暖黄色的光线透过车窗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柔而坚定。陆婉如靠在柳清欢的肩头，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路灯和掠过的街景，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一定要变得更强大，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守护这个即将装满烟火气的薄荷绿小家。那些偏见和冷遇或许不会彻底消失，但只要有姐姐的守护和朋友的支持，她就有勇气一步步走下去，用实力证明自己的价值，让每一份努力都不被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