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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虚乐之国 ...

  •   壮汉那嘶哑的吼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剩下的八名幸存者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尸体是安全的。

      这句话蕴含的意味太过残酷。它像一剂缓慢发作的毒药,悄然扭曲着空气中仅存的微弱信任。没有人说话,但一种无声的衡量已经开始——目光扫过地上红衣女干瘪的残骸,又快速瞥向身旁活生生的人。

      那个之前推人保命的小白脸,眼神闪烁不定,贪婪和恐惧在他脸上交织。他死死盯着红衣女尸体旁一个看似安全的落点,脚尖几次微微抬起,又因对未知的恐惧而放下。

      “怎么,不敢了?”趴在尸体上的壮汉喘着粗气嘲笑道,他似乎从这种暂时的安全中汲取了一丝扭曲的优越感,“发现了生路又怎么样?下一个格子你敢跳吗?”

      小白脸脸色铁青,没有回话。他的确不敢。红衣女的尸体只覆盖了一个格子,前方,依旧是未知的死亡区域。

      短暂的僵持开始了。

      文司辰站在起点,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具扭曲的尸体,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棋盘本身。观察,必须观察更多。他回忆着每一个人死亡的位置和方式,试图在脑海中构建出一张隐藏的规律图。

      “我们……我们能不能合作?”一个颤抖的女声响起,是那个之前惊恐后退的胆小女人,她脸色苍白,眼含乞求地看着周围的人,“互相提醒哪里安全……”

      “合作?”小白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尖刻地打断她,“我呸!刚才那对狗男女就是‘合作’的下场!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推我一把?”

      女人的希望被瞬间掐灭,眼眶瞬间红了,低下头不再说话。

      绝望在沉默中发酵。

      “啧,真无聊。”安蒂罗嘟着嘴,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卷发,“给你们一点动力吧。”

      他打了个响指。

      嗡——!

      众人手腕上的透明手环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行冰冷的倒计时浮现:

      【区域限时:5分钟】
      【警告:时限结束时,未抵达终点光门的个体,将被清除。】

      “五分钟!”

      恐慌瞬间炸开!之前的观望和僵持被彻底打破。

      “妈的!”小白脸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看向壮汉所在的“安全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猛地跳了出去,目标却不是空白格,而是直扑壮汉!

      “你他妈敢!”壮汉又惊又怒,挣扎着想爬起来。

      几乎在同时,那个看似胆小的女人,眼中也掠过一丝异光。她并没有冲向“安全岛”,而是趁着小白脸和壮汉注意力被彼此吸引的瞬间,沿着文司辰之前观察出的、相对安全的侧翼路径,敏捷地跳了出去!她动作意外地流畅,很快便越过了几个格子,竟然后发先至,接近了中段。

      “臭婊子!你想独吞!”小白脸见状,更是急火攻心,与壮汉的厮打更加激烈。两人在红衣女的尸体上翻滚、扭打,都试图将对方推入旁边的致命格子。

      “啊——!”

      一声惨叫。是那个壮汉!他在搏斗中被小白脸用巧劲一推,半个身子滑出了尸体范围,他用力抓住尸体,将尸体拖到了自己身下,格子瞬间冒出白色的根须将尸体死死卷住,而壮汉爬回了原先尸体所在的地方,他恶狠狠地盯着前面已经跳出两个格子的小白脸那瘦削的背影,冲了上去。

      他将那小白脸猛的一推,小白脸一下向前飞出三个格子,重重砸在第四个格子上,他惊慌爬起,来不及回头去看壮汉,慌不择路地冲向终点方向的格子,他飞奔向前,脚下的红线如同一张网从前向后卷来,他的皮肤一接触到那红线就滋滋作响,红线将他覆盖,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房间。

      安蒂罗津津有味地看着,笑嘻嘻地向壮汉竖起大拇指:“哎?不错不错。”

      壮汉站在安全格上,剧烈喘息,脸上带着劫后余生和胜利者的残忍。他并没有看安蒂罗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起点处剩下的人,包括文司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然后头也不回地沿着女人开辟的路径向前跳去。
      此时,那胆小女人已经利用这段混乱的时间,极其幸运地连续跳过了多个安全格,竟然第一个冲到了终点,她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竭尽全力将手伸向光门,身影瞬间被光芒吞噬。

      【通关人数:1】

      “哦?第一个幸运儿出现了。”安蒂罗挑了挑眉,似乎觉得有点意外,他看向了还在格子中间的几人“真没意思,那...给你们加点难度吧”他狡诈地笑了笑,随即将手中空掉的爆米花盒子扔向快要到达终点的壮汉。

      这声通报像一声发令枪,彻底点燃了剩余幸存者的疯狂。壮汉眼中闪过一丝急迫,他沿着那女人走过的路飞快地向前跳跃,但他没料到会有一个爆米花盒飞来,盒子的四面向外张开,冲着壮汉的面部喷出了一团紫色的气体,他开始剧烈咳嗽,但脚步仍未停止,他一边咳嗽一边吐去咳出的血,跨过了终点。

      他并没有进入光门,而是转过身来,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唯一安全的通道。

      另外三位幸存者紧随其后,文司辰跑在第一个,看到壮汉的动作立马明白了他想干什么,他侧身让出通道,他身后的两人疯了般加速向前,冲在最前面是最开始被虫子咬的男人,他一看到壮汉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就突然刹车,害怕了起来,而跟在他身后的眼镜男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见前面人停下,伸手将那人向后一扯大骂“你他娘的真碍事!给老子滚开!”一转头就撞上了壮汉,壮汉将他拎起,向起点甩去,格子里瞬间涌出虫子,爬满他的全身,他一声惨叫也没发出就被虫子填满了嗓子。

      这时壮汉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出现了一个血红的数字2,像是用刀刻上去的,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他所杀的人数,他颤抖起来“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他用力抹了一把脸,随及又恢复平静,向光门走去。

      安蒂罗兴奋地笑着,一挥手那被虫子爬满全身的眼镜男迅速飞了过来,他已经被吸干了,身体里灌满了虫子,“哈哈!又是一个完整的骨架!我要放到我的收藏室里!”

      文司辰跟着眼镜男跑过那个被扯开的男人跑向终点,趁着壮汉抓住眼镜男的时时刻,一扭身从壮汉转身腰间露出的间隙钻了过去,跑向光门,融进了光中,壮汉跟在他的身后,也跑进了光门内。

      当文司辰的手掌触碰到那片光芒的瞬间,并没有传来实质的触感,更像是一头扎进了一片温暖而浓稠的液体里。

      嗡——

      一种低沉、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骨骼与灵魂的共振将他包裹。眼前不再是单纯的光,而是无数流淌、旋转的乳白色涡流。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或者说,他的身体仿佛被分解成了亿万颗微粒,正被这股温暖的力量温柔而又不容抗拒地裹挟着向前,穿过一条无尽的纯白隧道。

      时间失去了意义。

      思维也变得迟缓、破碎。记忆的碎片像被惊动的鱼群,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外婆家院子里的阳光、课堂上老师模糊的脸、坠落时灌满口腔的风、红衣女最后定格的眼瞳、安蒂罗那扭曲的笑容……它们混杂在一起,搅拌着,又迅速被流淌的白光冲刷、涤荡,仿佛要将他从内到外彻底清洗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那包裹一切的温暖感开始急速消退,如同退潮。身体的重量感和掌控感迅速回归,伴随着一种从高空缓缓降落的失重感。脚下传来了坚实的触感,冰冷,粗糙,与之前格子间那黏腻湿滑的感觉截然不同。

      与此同时,那充斥视野、无处不在的刺眼白光,也如同落下的帷幕般,开始快速消散、褪色。

      他的视觉在恢复,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看着阳光在自己掌心的纹路上流淌,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微微搏动。

      我,竟然活下来了。

      仅仅是这个事实本身,就像一把骤然出鞘的刀,抵在了他的咽喉。让他清晰地感知到,每一次呼吸,都是对死亡最锋利、最决绝的反抗。

      他看向四周,最先映入模糊眼帘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灰蒙蒙的天空。

      文司辰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宽阔街道的中央。脚下是龟裂的柏油路面,两旁是他熟悉的大学城店铺,奶茶店、书店、网吧……橱窗完好,却空无一人,像精致的模型。

      一种沉重到令人心悸的寂静压在他的耳膜上。然而,在这片死寂之上,却漂浮着与之格格不入的声音——远处,过山车呼啸的金属摩擦声,旋转木马那空灵而走调的八音盒乐曲,它们如同幽灵的呓语,萦绕在他耳边。

      他抬起头。

      灰色的、毫无生气的天穹之上,悬浮着一面无边无际的半透明巨幕。它像一层笼罩了整个世界的、正在缓慢流动的灰色薄膜,上面浮现着冰冷的白色文字,无声地昭告着这个世界的法则:
      【虚乐之国·生存实况】
      当前星球存活总人数:159,672
      (距离强制入场临界点剩余:40,328人,达到20,0000人启动强制模式)
      区域分布:
      ·A区 - 尖叫回廊:51,588人
      ·B区 - 遗忘工坊:58,912人
      ·C区 - 永夜舞池:49,172人
      【能力榜】
      首位:Nox
      次席:吴巡
      三席:陈沉
      四席:陆止
      末席:岳山
      近十六万人。文司辰的目光在那冰冷的数字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扫过这片诡异的“乐园”。

      过山车如同一条巨大的蟒蛇环绕着市中心大楼,旋转木马快速旋转,马蹄下似乎还踩着人的尸体,最终,落在了街道斜前方,一家便利店门口正在发生的骚乱上。

      四五个人,似乎是为了争夺便利店里的物资,正在像野兽一样互相殴斗、嘶吼,拳头砸在□□上的闷响和含糊的咒骂是这里唯一“鲜活”的声音。

      文司辰的眉头刚刚蹙起。

      就在这群混乱身影的侧后方,更远处一个早已停摆的报刊亭阴影下,他注意到一个人。

      那个人倚靠着亭壁,一条长腿微曲,姿态甚至称得上松懈。

      他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没有参与争斗,也没有惊慌逃窜,甚至没有流露出观察的兴趣。他只是倚在那里,侧脸对着文司辰的方向,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用一块深色的布,缓慢地擦拭着手中一柄短刃的刀。那动作稳定、细致,带着一种心无旁骛的专注,仿佛周遭的疯狂与他隔绝在两个世界。而在他的左手腕上,血红的数字83一闪而过。与周围撕打滚爬的人完全不同,他静得可怕。一身简单的深色衣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留下一道修长而挺拔的轮廓。他微低着头,棱角分明的侧脸在诡谲的光线下显得过分冷白。

      似乎察觉到被注视,那人翻转短刃的动作倏然停顿。

      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文司辰。

      文司辰站在原地,一股寒意却无声地爬上脊椎,他没有回避,而是将目光迎了上去,他明白,在这里需要时刻保持警惕。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黑得像化不开的浓夜,深处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他的视线在文司辰身上停留了不足一秒,没有任何波澜,就像扫描过一个没有生命的障碍物。

      随即,他漠然地收回目光,再次低下头,继续之前擦拭刀刃的动作,仿佛文司辰的存在不过是空气中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文司辰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他记住了这个人,那份在尸山血海旁依然能保持绝对平静所代表的、深不可测的实力。在这个地狱里,平静本身,就是最致命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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