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汉界》杨婶儿

2、小笙

　　许淮瑄走出巷口，硝烟味依旧刺鼻。他出来，寻找难民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打听星渊界入口的消息。斯鲁特的情报网在灾难下也支离破碎，他需要更直接的线索。

　　他两手插兜，目光扫过断壁残垣。每一处废墟下都可能埋着绝望，幸存者们蜷缩在临时帐篷里，眼神空洞，只剩下对生存的本能渴望。许淮瑄面无表情地走过。安慰是苍白的，承诺是虚妄的，他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源头，结束这一切。
　　言语无法抚平的伤痛，行动或许可以。

　　脚步忽然被绊了一下。低头，不是石头，而是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小小身影。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单薄的衣衫在冷风中显得格外可怜。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枚紫色的塑料发卡，指节都泛白了，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哥哥，"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平静，"我可以用这个发卡，跟你换一点吃的吗？一点点就好。"

　　许淮瑄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齐，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叫小笙。"小女孩吸了吸鼻子，指向不远处一块狰狞的巨石，"他们在石头下面睡着了。我叫他们，摇他们，他们都不醒......"她的声音干净得像清晨的露珠，却承载着无法言说的沉重。

　　许淮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巨石下，隐约可见被压住的肢体轮廓，扭曲的姿态无声诉说着瞬间的灾难与永恒的沉寂。男人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痛苦中，而女人......她的半边身体几乎与巨石融为一体，脸上却残留着一抹哄孩子时特有的、温柔得令人心碎的笑意。
　　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哥哥？"小笙见许淮瑄沉默，又小声问，"可以换吗？"

　　许淮瑄喉头滚动了一下，压下翻涌的情绪。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笙乱糟糟的头发："当然可以。这发卡很漂亮。"他牵起小笙冰凉的小手，"走，哥哥带你去吃东西。"

　　他带着小笙找到一处相对完好的小商店，几乎买空了货架上所有能直接食用的东西——面包、饼干、罐头、糖果，塞满了两个大袋子，足够小笙吃上一个月。

　　小笙小心翼翼地把那枚紫色发卡放到许淮瑄宽大的掌心，大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谢谢哥哥！"

　　许淮瑄心口微热，他蹲下来，将那枚小小的发卡重新别回小笙的头发上，仔细地调整好位置。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借你吉言。"

　　小笙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卡，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感受它。冰凉的塑料触感下，仿佛还残留着父母指尖的温度。

　　那是爱，凝固成最微小的形状，在废墟之上，顽强地闪耀。

　　刚走出商店，一阵悠闲的的对话飘了过来。两位衣着考究的奶奶，竟在废墟旁的空地上摆着两张摇椅，吱呀吱呀地晃着，与周遭的破败格格不入。

　　“烦人的石头，一天到晚砸个不停。真想快点找到入口进去，至少我还能再多活100岁。”一位老人摇着蒲扇，语气带着点抱怨的优雅。

　　另一位戴着珍珠项链的老太太附和：“是啊，但愿这次是个正常点的东西。”

　　"入口？" 许淮瑄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许淮瑄带着小笙快步走向两位老人，礼貌地问：“打扰了，阿姨。您刚才是在说入口的事吗？”

　　摇蒲扇的老奶奶打量了他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小伙子，你是掌管人的弟弟吗？”
　　许淮瑄愣了一下，说：“是。”
　　“太好了，掌管人是要去星渊界解决这些石头了吗？”
　　“是。”
　　“太好了。实话说，我们并不知道入口是什么样子，会出现在哪里，只知道它的形状、时间、大小都是不固定的。”
　　“好的，谢谢您。我保证，情况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许淮瑄真诚地道谢。

　　他转身离开，身后隐约飘来两位老太太压低的笑谈：

　　“你看啊，那个小伙子还挺帅，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做我的孙媳妇！等等，孙女婿？哈哈。”

　　“对啊，真帅，跟你孙子挺配。”

　　许淮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突然间，他感觉手上有很强的拖拽感。他低头看，就见小笙挣脱他的手，跑了出去。
　　“小笙？”他急忙追去。但没想到的是，一个七八岁且好几天没吃东西的小姑娘，居然能跑这么快，他居然追的有些吃力！
　　小笙迅速跑进一个巷子，转眼间就不见了。

　　[RUPT]的情报显示，斯鲁特掌管人的弟弟是此次进入星渊界的关键人物之一，可惜，看起来对方也所知不多。

　　他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石子，琢磨着下一步该去找谁"打听"。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怒骂，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引擎的轰鸣。

　　范沐笙眼神一凛，跟了上去。
　　斯鲁特的街道如同一个巨大的、被恶意扭曲的迷宫。
　　范沐笙毫不犹豫，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淡暗红色的流光——第一技能，[明晰锁定]。视野拔高，半径千米内的景象如同立体地图般在脑海中展开，一个代表移动车辆的红点正在急速远离，旁边还有几个代表徒步奔跑的小点。
　　他锁定目标，身形在复杂的街巷中穿梭，速度惊人，巧妙地避开障碍，精准地拉近着距离。
　　最终，他在一条相对宽阔的废弃街道尽头停下，隐匿在断墙的阴影里。前方，一辆破旧的厢式货车旁，站着六个流里流气的男人。领头的那个正粗暴地将一个哭喊挣扎的小女孩——正是小笙！

　　"妈的，老实点！"社会哥恶狠狠地骂着，用力把小笙往里推。

　　同时，他看到十几分钟前刚见过面的许淮瑄朝他们喊：“放开她！”

　　社会哥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更加猖狂："哟呵，来了个不怕死的！老子就不放！"他用力拧着小笙瘦弱的胳膊，留下刺眼的青紫，"你有本事来啊，操！"

　　范沐笙藏在阴影中，脸上带着惯常的、却毫无温度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卷起卫衣的袖子，露出精悍的小臂。

　　许淮瑄不废话，伸出手，强大的能量波动把社会哥逼到了墙上。
　　"你他妈是哪根葱？！"社会哥被接二连三的打扰激怒了，"我警告你，别找死！就你这样的煞笔我见多了……"

　　"哐当！"

　　许淮瑄的动作快如闪电，毫无征兆地一拳狠狠砸在社会哥的鼻梁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社会哥惨叫着捂脸后退，松开了小笙。

　　"大哥！！"旁边几个混混顿时炸了锅，"干死他！"

　　场面瞬间混乱！

　　许淮瑄如同离弦之箭冲向离他最近的混混。他的动作精准、高效，带着冰冷的怒意。一个肘击撞翻一人，反手拧住另一人的手腕，膝盖猛顶其腹部，那人立刻像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他顺手扯下那人的皮带，动作麻利地将他的双手反剪捆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旁边一个混混刚举起棍子，就被许淮瑄侧身躲过，顺势一脚踹在膝窝，那人惨叫着跪倒，随即也被皮带伺候。

　　"我的皮带！！"被抽走皮带的混混发出哀嚎。
　　然后就被甩了一巴掌。

　　他避开一个混混的拳头，抓住对方手臂顺势一拧一送，清脆的脱臼声响起，同时一脚将旁边扑来的家伙踹飞。社会哥捂着脸还想挣扎，许淮瑄一个扫堂腿将他放倒，一脚踩在他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嘴硬？"

　　社会哥又痛又怒，眼中闪过狠厉："我草你妈！老子弄死你！！"他猛地张嘴，一股浓稠如墨的黑雾开始在他口中凝聚翻涌——这是他的最强技能，[吞噬黑雾]。

　　许淮瑄眼神一冷，反应快得惊人。没等黑雾完全喷出，他闪电般俯身，一记沉重的勾拳狠狠砸在社会哥的下颚！

　　"啊！" 社会哥的下巴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凝聚的黑雾瞬间溃散，整个人被打得几乎晕厥过去，一口血沫混着牙齿吐了出来。

　　"恶心。"许淮瑄嫌恶地皱眉，收回脚，“你如果不生在斯鲁特，现在已经死了。”

　　战斗结束得很快。六个混混，除了被许淮瑄捆住的三个，剩下两个连同社会哥都躺在地上哀嚎呻吟。范沐笙瞥了一眼许淮瑄捆的那几个"蚕蛹"，挑了挑眉。

　　他不再理会地上的杂鱼，快步冲向被丢在车厢门口、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笙。

　　"别怕，没事了。"许淮瑄蹲在小笙面前，看着她胳膊上和身上的伤痕，眼中满是自责和心疼。
　　小笙脸上没有什么血色。

　　范沐笙从墙边走出来，仔细查看了小笙身上的勒痕和淤青，特别是被社会哥拧伤的地方。
　　"别怕。"他低声说，伸出手，掌心泛起柔和的、带着生命气息的光芒——第二技能，[恢复如初]。
　　光芒笼罩下，小笙身上新鲜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消失，脸色也红润了一些，精神明显好了很多。但那些深层的恐惧和疲惫，显然不是技能能轻易抚平的。

　　"谢谢你。"小笙怯生生地说。

　　范沐笙看着小笙，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状似随意地问："你叫什么？"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小笙。”小笙回答道。

　　范沐笙愣了愣，不过很快就笑着站起身，摸了摸小笙的头。。
　　许淮瑄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可以帮她恢复，你相信我吗？”范沐笙说。
　　这一点许淮瑄是知道的。范沐笙的这个技能不管在哪里都是十分有用的，用它来帮小笙治疗最好不过。所以，许淮瑄在赌。
　　“我用性命向你担保。”范沐笙说。
　　思考许久，许淮瑄点点头：“好。”

　　小笙化作一个光团，飞进了范沐笙的项链里。
　　许淮瑄对他的戒备降低了一丝，但疑虑更深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范沐笙拍了拍手上的灰，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十几分钟前刚说过，想要搭个伙一起去星渊界。我以为你姐会跟你说点什么关于入口的东西呢。”

　　"你怎么知道我有姐姐？"许淮瑄皱眉。

　　范沐笙指了指斯鲁特中心那座残破钟楼的方向，"斯鲁特现在的掌管人许思小姐，不认识她的人才奇怪吧？"

　　许淮瑄沉默了一下，算是默认。
　　"行吧，看来得换个人问问了。"范沐笙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就不能用点正常人的方式？"许淮瑄没好气地说。

　　范沐笙咧嘴一笑，露出白牙："能是能，但不够效率。"

　　许淮瑄懒得跟他争辩，目光扫向地上那几个被捆住的混混，准备把他们交给附近的巡逻队。然而，他的目光陡然凝固——地上原本横七竖八躺着的六人，现在居然只剩下了一个，正在皮带里面不安分的扭动。
　　许淮瑄皱着眉，把他从地上拽起来，问：“他们去哪里了？”
　　那人哆嗦着说：“永……永恒大楼。”
　　"永恒大楼？洪尼市那个？"范沐笙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紧锁，"距离可不近。你叫什么？”
　　“华路。”
　　“哪个组织？谁派你们来的？”许淮瑄问。
　　“黑翼会，我们老大让我们来的。”华路如实说。
　　“这么老实？”范沐笙眼里擒笑。
　　“其实，我早就想叛变了，不然……哎呦！”华路身材微胖，单手拎久了有点酸，许淮瑄毫不犹豫地松开手，华路就这么摔在地上。
　　“不然什么？”许淮瑄拍了拍手，毫无温度地说。
　　范沐笙侧头，温柔地看着他笑，那笑容似乎有一些……宠溺的意味。
　　“不然也不至于把我自己丢在这里。”华路揉着摔疼的屁股说。
　　“她为什么自己朝你们跑过去？”许淮瑄问。刚才小笙一声不吭就撒开手跑，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能干出来的事。
　　“是我的技能[身份对调]，所以严格来说，是我的意识拖着她的身体跑。”华路挠了挠他光油油的头，“他们把我当工具人！用完我就自己跑了！欺人太甚！”
　　“你们绑架小孩用来干什么？”范沐笙问。
　　“卖钱，”华路说，“再告诉你们一个事情吧，永恒大楼的保安亭里，还有很多没卖出去的孩子呢。”

　　沉默。

　　“我们不杀你，你愿意带着我们去永恒大楼吗？”
　　许淮瑄：“？？？”
　　华路：“？？？”
　　……
　　华路低下头，好像在思索。范沐笙其实也没有很认真，没有希望。只是觉得如果华路答应，那就多一个队友，不答应，那就多一个对手罢了。
　　但是他相中了华路的技能。
　　“把技能器拿出来。”走到华路跟前。
　　“你干什么？？”华路死死捂住自己的手。
　　“添加好友，快点。”许淮瑄把华路的手掰开，用手镯碰了一下他的戒指。
　　“三天后，上午六点，在秀阳大街等着我，不来你就死定了。”许淮瑄说。
　　“我也去。”范沐笙说。
　　许淮瑄转头看他。范沐笙眉眼间都透露着一种温柔感，许淮瑄莫名觉得很熟悉。就像是忘记喝孟婆汤那样的本能反应。
　　“随你。”许淮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