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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三月春光渐盛,钤机宗山峦间的积雪化尽,露出底下苍翠的本色。万木春台更是繁花似锦,灵气愈发充盈。

      木润进展极快。不过月余,他已将基础引气诀修炼至圆满,体内灵气奔腾如溪流,丹田气海那团翠绿灵光已凝实如珠,竟是隐隐触摸到了炼气初期的门槛。

      这般速度,莫说同期弟子,便是较之许多早入门的师兄师姐,亦是不遑多让。

      齐素声对此啧啧称奇,虽一再叮嘱他稳固境界,莫要贪快,但眼底的赞赏却是掩不住的。他甚至开始传授木润一些简单的草木滋养小术,木润学得极快,指尖灵气点出,往往便能令蔫搭的灵植重新焕发生机。

      这日,齐素声将他唤至一旁,递过一枚青玉令牌:“你进度远超旁人,基础已算牢固。明日可去经阁一层,凭此令牌选取一两门适合炼气期修习的木系术法。切记,贪多嚼不烂,择其一二精研即可。”

      木润接过令牌,入手温润,心中激动难抑。经阁!那是宗门存放功法秘籍之地,于他而言,曾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多谢齐师兄指点!”

      齐素声看着他眼中灼灼的光彩,温和一笑:“去吧。修行路长,戒骄戒躁。”

      木润郑重应下,握着令牌,脚步轻快地离开。他并未立刻返回住处,心中惦念着旧友,径直往杂役堂负责的药圃而去。

      石磊被分派至此做些粗活,他已有数日未见,不知他近况如何。

      药圃内,几个杂役弟子正低头忙碌。木润寻了一圈,并未见到石磊的身影。他拉住一个面熟的少年询问:“这位师兄,可知石磊在何处?”

      那少年抬起头,见是身着外门弟子服饰的木润,忙恭敬道:“回师兄,石磊他……前几日便告假了,说是身子不适,在屋里歇着呢。”

      “病了?”木润心头一紧,“严重吗?可曾请回春庐的师兄师姐看过?”

      少年摇摇头:“杂役弟子小病小痛……多是自个儿熬着,不愿劳烦回春庐的仙长们。管事师兄去看过一眼,说是受了风寒,让歇着。”

      木润眉头蹙起。石磊自小身子骨壮实,怎会轻易病倒?且那日见他,虽神色有些憔悴恍惚,却也不像染了重疾。

      他心中担忧,谢过那少年,便快步往杂役弟子居住的北苑走去。

      北苑地处偏僻,屋舍远比东苑简朴,略显拥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与汗渍混合的气味。木润的出现引得一些杂役弟子侧目,眼神中混杂着好奇。

      他找到石磊所住的通铺房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含糊的应答。

      推门进去,屋内光线昏暗,气味浑浊。石磊裹着薄被蜷在靠墙的床铺上,背对着门口。

      “石头?”木润轻声唤道。

      床上的人影似乎哆嗦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他面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精神萎靡不堪。

      “木……木润哥?”石磊的声音沙哑虚弱,眼神躲闪着,不敢与木润对视,“你……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木润在床沿坐下,伸手想探探他的额头,“怎病得如此重?可还有哪里不适?”

      石磊却像是受惊般猛地一缩,避开了他的手,扯着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没、没事!就是染了风寒,过几日就好了……木润哥你……你快回去吧,这里脏,别……别过了病气给你……”

      他语速急促,带着一种不自然的慌乱,眼神飘忽不定,时而空洞,时而又流露出一种极深的恐惧,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木润的手僵在半空,心中疑窦丛生。石磊的反应太过异常,不仅是病态,更像是……在极力隐瞒什么。他注意到石磊露在被子外的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你到底怎么了?”木润语气沉了下来,“若有难处,定要告诉我。我们是一起从青云镇出来的,我绝不会不管你。”

      “没有!真的没有!”石磊几乎是用气音在喊,身体微微发抖,“我就是累了,想睡会儿……木润哥,求你,快走吧……让我一个人待着……”

      他的语气近乎哀求,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

      木润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下虽疑虑万千,却也不忍再逼问。

      他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里面是几颗他省下来的最基础的培元丹,虽于修行助益已不大,但对凡人固本培元略有好处。

      “这丹药你留着,温水送服,或许能好受些。”他将玉瓶轻轻放在枕边,“你好生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若有事,定要让人来东苑寻我。”

      石磊没有回应,只是将脸深深埋进被子里,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声。

      木润心中沉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那间昏暗的屋子。石磊的模样绝非寻常风寒,那恐惧与慌乱更非作假。他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难处。是因为杂役的活计太辛苦?还是被人欺侮了?

      种种猜测盘旋心头,让他方才获得经阁资格的喜悦荡然无存。他暗自决定,定要查清石磊究竟发生了何事。

      ……

      静虚苑内,玉霜融面前摊着一幅巨大的宗门疆域图。图中,以朱笔圈出了数处近期有异常灵力波动或妖兽异动的地点。

      执法堂的刘长老立于下首,面色凝重:“宗主已下令边境巡防再增三成力度,但宗门内……弟子们大多并未经历过真正的魔患,警惕性不足。霜融师侄,后山废谷依旧毫无动静,那魔气如同石沉大海。”

      “魔气不会消失,只会潜伏。”玉霜融眸光清冷,指尖点在地图上几处异常点的中心,“它们比我们更有耐心。卜渡师姐方才送来密报,边境村庄伤员所受之伤,残留能量与那碎布上的魔气同源,却更为隐蔽。像是在反复试探各处的防御。”

      刘长老眉头紧锁:“如此说来,它们是在寻找突破口?”

      “亦或是在麻痹我们。”玉霜融抬起眼,“新弟子入门已有一段时日,基础术法皆已传授。刘长老,传令下去,三日后,组织所有新晋外门弟子,进行首次后山试炼。范围就定在废谷外围的安全区域。”

      刘长老一怔,面露迟疑:“师侄,此举是否太过冒险?新弟子修为尚浅,万一……”

      “置于险境,方能锤炼心志,亦能……引蛇出洞。”玉霜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加派一倍好手暗中护卫,由您亲自带队。若遇魔踪,不必留活口。”

      刘长老心神一凛,瞬间明白了玉霜融的意图。这是要以新弟子为明饵,精锐为暗钩,逼那潜藏之物现身!他深吸一口气,抱拳沉声道:“老夫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玉霜融微微颔首,目送他离去。

      室内重归寂静。她行至窗前,夜色如墨,无星无月。

      山雨欲来的压抑,几乎令人窒息。

      与此同时,北苑那间昏暗的屋子里,确认木润已经离开后,蜷缩在床上的“石磊”缓缓坐起了身。

      他脸上的病态与脆弱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非人的麻木与空洞。他歪着头,侧耳倾听着什么,嘴角缓缓向两侧咧开,形成一个僵硬而诡异的笑容。

      他伸出苍白的手,拿起枕边那瓶培元丹,看也未看,五指猛地收紧。

      玉瓶悄然碎裂,丹药化为齑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一丝极淡的黑气,自他眉心一闪而逝。

      天黑了。

      夜色如墨,将钤机宗重重包裹。

      巡夜弟子灯笼的光晕在蜿蜒的山道间明明灭灭,如同蛰伏巨兽缓慢眨动的眼。

      静虚苑内,玉霜融并未歇息。

      她面前悬浮着数枚玉简,正是近日执法堂汇总的巡山记录与各处岗哨的回报。

      目光如冰线,细细梳理着其中每一处细节。

      一切如常。

      过于如常。

      自那日碎布呈上,已过去十余日。魔族绝非怯懦之辈,如此沉寂,反倒像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它们必然在暗中酝酿着什么。

      指尖在一份记录上微微停顿。

      是杂役堂报上来的日常简报,提及北苑一名叫石磊的杂役弟子感染风寒,告假数日。这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杂役弟子劳作辛苦,病倒亦是常情。

      但玉霜融却想起了那日主殿回廊下,那个与其他杂役一同低头行走、身形略显僵硬的少年。以及……他是与木润一同自青云镇而来。

      魔气侵蚀,初期症状便似重病缠身,神魂昏聩……

      一丝极细微的警觉,如同冰针,刺入她向来冷静的心湖。或许,是她多虑了。但任何与魔患、与青云镇幸存者相关的蛛丝马迹,此刻都显得格外刺目。

      她屈指一弹,一枚传讯符无声燃起。

      片刻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苑外,是执法堂的刘长老。

      “师叔,”玉霜融声音不高,却清晰冷冽,“北苑杂役弟子石磊,曾居青云镇。近日抱病,你去暗中查探一番,勿要惊动旁人,尤其留意……是否有异常气息残留。”

      刘长老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领会其中深意:“老夫这就去。”

      身影一晃,便如青烟般消失在浓重夜色里。

      玉霜融重新将目光投向玉简,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希望……只是她多虑了。

      ……

      与此同时,东苑屋内,木润辗转难眠。

      白日里石磊那惊恐躲闪的眼神、苍白憔悴的面容、以及那近乎崩溃的哀求,在他脑中反复盘旋。那绝不仅仅是风寒!石磊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难处,或是……可怕的威胁。

      他猛地坐起身。不行,不能等明日了。他必须现在就去问清楚!哪怕石磊再次赶他走,他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夜阑人静,唯有虫鸣窸窣。木润悄声下床,披上外衣,避开巡夜的弟子,凭着记忆快步向北苑而去。

      越靠近北苑,空气中那股潮湿晦暗的气息越发浓重。杂役弟子的居所早已熄灯,一片死寂,唯有风声穿过破旧窗棂,发出呜咽般的低响。

      木润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心头。

      他来到石磊居住的那排屋舍前,只见门窗紧闭,里面黑漆漆的,听不到丝毫声息。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轻轻叩门:“石磊?是我,木润。你睡了吗?我……我放心不下,来看看你。”

      屋内一片死寂。

      “石磊?”木润加重了力道,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石头,是我,阿木!”

      依旧无人应答。

      一种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木润。他不再犹豫,猛地用力一推!

      那并未闩紧的门板应声而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朽与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木润几乎窒息。

      屋内没有点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只见床铺上空无一人,被褥凌乱地堆在一旁。

      而在地面中央,一个身影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蜷缩着!

      正是石磊!

      他全身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痛苦嘶鸣。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道道漆黑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蜿蜒凸起,疯狂蠕动!浓郁得化不开的阴冷魔气正从他七窍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将整个小屋染得如同鬼蜮!

      “石磊!”木润目眦欲裂,惊骇之下,下意识便要冲过去。

      就在此时,另一道身影骤然出现在门口,一把死死拽住了他!

      “别过去!”刘长老面色铁青,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地上魔气缭绕的石磊,“他已被魔气彻底侵蚀,神智尽丧了!”

      几乎是同时,地上抽搐的石磊猛地停止了动作。

      他僵直地、一节节地抬起头,那双眼睛已彻底化为一片混沌的漆黑,没有任何眼白,只有无尽的恶意与疯狂。他歪着头,嘴角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发出“咯咯”的诡异笑声。

      “来了……都…来…了……”破碎嘶哑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挤出。

      轰!

      一股强大的、暴戾的魔气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开来,瞬间冲垮了脆弱的门窗墙壁!木屑砖石四溅!

      刘长老反应极快,一把将木润护在身后,袖袍鼓荡,一道浑厚的土黄色灵光瞬间撑开,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冲击!

      巨大的声响和冲天的魔气,瞬间划破了钤机宗寂静的夜空!

      “敌袭!!”

      “魔气!是魔气!”

      “在北苑!”

      远处立刻传来巡夜弟子声嘶力竭的惊呼和急促的警哨声!无数灯火瞬间亮起,人影幢幢,向此地飞速赶来!

      木润被刘长老护在身后,呆呆地看着那从废墟中缓缓站起的、周身缠绕着浓黑魔气、面目全非的昔日好友,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刺骨的寒意瞬间将他吞没。

      石磊……怎么会……

      那魔化的“石磊”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漆黑的目光瞬间锁定离他最近的木润和刘长老,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猛地扑了过来!

      战斗,在这一刻猝然爆发!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而一道冰冷的剑光,正以惊人的速度,撕裂夜幕,自静虚苑方向疾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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