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野玫瑰的下场[星际]》一川风与月

4、奎因夫人

　　奎因夫人的到访非常匆忙，利尔来不及换衣服，忠伯只能请他们到偏厅，在下人们的帮助下简单整理仪容。

　　星舰上的医疗很糟糕，利尔手上的绷带又散开了，医疗机器人在帮他重新包扎。他一边配合，一边分心听傅予臻和忠伯谈话。

　　忠伯告诉傅予臻，奎因夫人应该已经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到利尔在星舰上的事情，同时她还越权调阅了罗兰家族几名已故成员的档案。

　　傅予臻眼神一凝。

　　利尔也立刻明白过来——这位夫人是冲他来的。他冷哼一声，一点也不意外。

　　奎因夫人是一位出色的政治家，虽然她是一位beta女性，可没有人会忽视她的存在。
　　倪克斯法则告诉他，尊重每一位对手，这是最明智的事。
　　但这也不妨碍利尔恼火。自从到克德以来，讨厌的事像苍蝇一样黏上了他，甩都甩不掉。

　　脖子上的领结搁着他不舒服，利尔的手不方便，他只能用没被缠住的手指来回调整。

　　傅予臻结束和忠伯的对话，他走到利尔面前，看着利尔粗暴地拽着自己的领结，便伸手挡下利尔不安分的左手，替他重新打起领结来。

　　傅予臻的手套带着冷冽的皮革气息，动作却意外轻柔，他一边打着领结一边低下头在利尔耳边说道，“利尔，你知道吗，无论里面是谁，说了什么，都无法动摇你的身份。”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肯定，“你是代表罗兰家族站在这里的。你是我选定的合伙人，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利尔一怔，刚刚的焦躁仿佛突然之间烟消云散。原来傅予臻注意到了他的情绪，这位Alpha议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支持。

　　“我当然知道。”利尔嘟囔着别开脸，他的耳根又不自觉地微微泛起红晕。

　　傅予臻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将打好的领结整理平整，拍拍利尔的肩膀说道，“那准备好了吗？”

　　“当然！”
　　利尔挺直脊背，昂首阔步地向着大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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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傅家主宅的金色穹顶大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墙壁上那些价值连城的名画。这些画作像一枚枚被刻意收集的文明印章，被它的主人们装饰在画框之中，无声地叙述着此间的权利与秩序。

　　奎因夫人背对着大门欣赏着墙上的画作，她的金发规矩地束在脑后，耳垂上的绿色宝石折射出优雅的光芒。
　　她的儿子傅明意继承了她金色的头发，却有一双黑色的眼睛。
　　他是一个年轻的Alpha，个子很高，可站在他的beta母亲面前，一眼就能看出他顺从的地位。

　　奎因夫人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却没有立刻转头，而是继续欣赏着墙上的画作。

　　傅明意则向傅予臻欠身打招呼，“小叔。”他转向利尔有些局促，似乎在犹豫怎么称呼。
　　“利尔博特·罗兰。”利尔抢在傅予臻之前开口，“你叫我利尔就好。”他可不想听傅明意喊自己婶婶，这让他浑身别扭。
　　“幸会。”傅明意也很尴尬，他向利尔点头致意，礼节无可挑剔。

　　“予臻，你们回来了。”奎因夫人像是刚刚发现他们一样转过身打起招呼，“抱歉，我看这些画入了迷。”
　　她解释道：“我以前常常和你哥哥聊这些画。这里的画都很有品位，我常常教导明意，去学习傅家先辈们的德行。他们总是有耐心也懂投资，投资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看向利尔的方向，似乎意有所指。

　　“如果您喜欢，我等会儿就命人取下来送到府上。”傅予臻微微一笑，他总是表现出有礼而从容的样子，“不过有些东西在投资之前，总有人低估他的价值。”
　　他说道：“就拿您喜欢的这些名画来说。其中的大部分作家，生前都穷困潦倒，死后却声名大噪，成为收藏家们争相追逐的天才之作。”
　　“可见慧眼识珠未必不是自夸，而未经琢磨的原石则仍旧是钻石，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是吗？”奎因夫人淡淡地说道，“可是钻石确实是极难寻找的，总有人拿着石头当钻石，倒是让人贻笑大方。”
　　“所以夫人深夜来访是来跟我聊画的？”傅予臻微笑，“那就可惜了，我对画一窍不通。”
　　奎因夫人笑道，“差点忘记正事。明天我将出访，恐怕在你的订婚宴会之前都无法赶回。趁着今天还有时间，当然是过来看看利尔。我带了一些礼物，已经请忠伯带去利尔房间，希望他能喜欢。”

　　她转向利尔，脸上仍然挂着优雅的微笑，好像刚刚故意忽略利尔的不是她一样，“这就是利尔了对吗？罗兰家族的玫瑰都是这样漂亮的Omega。你和你姐姐长得很像。当年她也是你这样的年纪——”
　　“夫人。”傅予臻打断她。他的声音里警告意味十足，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这个话题并不有趣。”

　　奎因夫人安静了一瞬，“好吧。”她耸耸肩，好像刚刚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我原本以为你们这些孩子会想听听旧事。不过……哦，等等，”她皱起眉头，盯着利尔缠着绷带的手，“亲爱的，你还好吗？你的手怎么了？”

　　“我听说你在来克德的星舰上闹出些动静，还以为只是谣传，难道确有其事？看来倪克斯确实是一个很残酷的地方，塑造了与克德Omega不同的……烈焰般的品格。”

　　她话锋一转，浅灰色的眼睛看向傅予臻，“可是予臻，我也为此担心。当前时局并不安稳，傅家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无数双眼睛正盯着我们。这时的行为更应该谨言慎行，而不是肆意妄为。我们需要一个更能够巩固各方面关系的盟友，而不是一个……随时能够引爆舆论危机的“炸弹”。”

　　“可制造问题的从来都不是“受害者”。”利尔碧绿的眼睛毫不退缩地迎上奎因夫人冰冷的目光。“面对“施暴者”的谩骂和威胁，如果一味退让，那只会助长敌人嚣张的气焰，灭自己威风。”

　　“可这里是克德！”奎因夫人冷冷地说道，她直视利尔的眼睛，“抱歉，亲爱的。你的那套边境“法则”在这里行不通。”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通？”利尔毫不退缩。倪克斯的法则是他赖以生存的信条，是他勇气的源泉。他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行事准则，“我不需要克德告诉我利尔博特·罗兰该做什么，我也不需要它告诉我Omega该做什么。如果克德的规则不能适应我的，那我就改变它。”

　　“好大的口气。”奎因夫人的脸色拉了下来，能够顶撞她的人并不多，“亲爱的，恕我直言，你很狂妄但就凭你恐怕做不到。”

　　气氛降到了冰点。利尔握紧拳头，他不想被人小看，这是他在克德的第一次交锋，心里不能输的念头无限地膨胀。

　　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效，突兀地在大厅里响起，打破了僵持的寂静。

　　所有人下意识地看过去，声音来自利尔手腕上的光脑。

　　奎因夫人不悦地皱起眉头，想要斥责这不合时宜的打扰。然而下一秒，利尔的光脑米兔又发出了一声清晰的语音播报。
　　“账户收到一笔来自“xx家族基金会”的转账，附言：我谨代表XX家族向利尔博特·罗兰先生就星舰上的滋扰，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随着播报声的结束，大厅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利尔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他抬起碧绿的眼睛，看向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的奎因夫人，眼神里写满了“你看，行得通”。

　　奎因夫人也回过神来，她又惊又怒，恼火道，“什么东西！”

　　忠伯立刻解释，“是星舰上骚扰利尔少爷的Alpha家族做出的经济补偿。看来他们确实已经充分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也说明利尔少爷的边境“法则”并非行不通。”他劝道，“夫人你就不要担心了。”

　　奎因夫人当然不想听这些，她的脸色变得更沉。

　　傅予臻上来打圆场，他向前半步，看似随意，却将利尔护在自身势力范围之内，他轻轻拍了拍利尔的手臂，转向奎因夫人说道：“利尔的性格直率，如果他惹您生气，请您不要跟他计较。”接着他又话音一转，“不过我也认为，他说得没错，夫人你也很清楚，形势到了新的转折点，克德需要新的变化。”
　　“至于其他事情，我们总能找到平衡方式。或许没有必要在孩子们面前讨论。您说对吗？”傅予臻淡淡地说道。他的声音平静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明确传达着到此为止的意思。

　　他的一句话为之前的冲突画上休止符，奎因夫人也不想继续纠缠，她冷哼一声，便准备告辞了。

　　“让明意留下来吧。”傅予臻轻描淡写道，“利尔刚来克德，他们年龄相仿，也好有个伴儿。”

　　傅明意看向他的母亲，奎因夫人在这件事上没有过多纠结，傅明意和傅予臻亲近对她来说到底是件好事。

　　傅明意留了下来，今晚的一切终于告一段落，傅予臻吩咐忠伯，“忠伯，安排车子送夫人回去。”

　　“是。”忠伯答应，他对奎因夫人鞠躬道，“夫人，请吧。”

　　奎因夫人别有深意地看了利尔一眼，裙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跟着忠伯离开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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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高跟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大厅里的压迫感骤然减少。傅明意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连肩线都放松了不少。

　　他和傅予臻简单地闲聊了几句，看得出来这对叔侄此前的交往也并不亲密。

　　片刻后忠伯返回，告诉傅予臻奎因夫人已经乘车离开庄园，傅予臻点点头，示意忠伯带两个孩子回去休息，他自己则仍然回到书房处理未完成的工作。

　　因为AO有别，利尔的房间在东侧翼楼的三楼占了一整层。而傅明意的卧室则在主楼的五层，那里原来是他父亲的住所。

　　一路上，利尔感觉到傅明意总是偷偷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说什么？”利尔皱着眉头问他，这样被打量的感觉让他不爽。

　　傅明意没想到他直接问起来，涨红着脸解释道，“没，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和我见过的其他Omega不太一样。”
　　光是敢顶撞自己母亲这一条就足够傅明意对他刮目相看的。傅明意从小在奎因夫人的严格教导下长大，他从没想过会有人挑战自己母亲的权威。

　　“是吗？”利尔觉得他少见多怪，“我就是这样长大的，从来没人说过我有什么不同。”

　　“就……你真的打了两个Alpha？”傅明意纯属好奇。他也看了邸报，想象不出一个Omega是怎么制服两个大块头的Alpha的。

　　“你不信？”利尔挑眉，“你不信可以亲自试试。”

　　“真不是K1帮的手吗？”傅明意嘀咕。

　　这倒是提醒了利尔，他的目光转向在K1沉默而忠诚的脸上，开门见山地说道：“K1，对于今天我在星舰上的擅自行动，我表示很抱歉。”
　　他本只想独自待一会儿，没想给K1添麻烦。

　　“傅予臻会处罚你吗？”利尔问道。

　　K1保持着恭敬的站姿，沉默了一下，如实说道，“利尔少爷，这是我的失职。我自愿领罚。”

　　忠伯连忙打圆场，“先生今晚有会议，明天再谈也不迟。”

　　利尔点头，他认真道：“我会去说清楚这件事是我的问题。请他不要对你做处罚。”

　　他看向K1，碧绿的眼睛里渐渐露出胸有成竹的自信，“那就明天。既然要一起去说明情况，我们得先对好“口供”，不是吗？”他转身向忠伯询问，“主宅有战斗训练室吗？明天早上K1跟我一起去做战斗训练，训练后我们一起去找傅予臻。”
　　K1的身手不错，利尔早就想跟他比一场了。

　　忠伯和傅明意目瞪口呆：认真的？当着我们俩的面聊“串供”？

　　利尔则露出了来到克德的第一个真正舒心的笑容。

　　他期待着明天的战斗训练，也期待着与傅予臻的下一次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