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吻饲狼》今夜眠

14、新生

　　直升机在云层间颠簸，像挣脱牢笼的鸟。

　　林未晞看着脚下渐远的城市，那些熟悉的街道缩成发光的蛛网。她生命中前十八年的一切，正在变成地图上模糊的斑点。

　　“护照。”江野递来两个深蓝色小本，“林未晞和江野，瑞士苏黎世大学新生。”

　　林未晞翻开护照，照片上的自己眼神陌生。出生日期被更改，履历被重写，她成了另一个人。

　　“你准备了多久？”

　　“从住进你家的第一天。”江野调整着航线，“每个深夜，当你睡着的时候。”

　　原来那些她以为江野已经入睡的夜晚，这个人都在策划她们的逃亡。林未晞想起自己曾经在深夜去找江野，对方总是很快开门，现在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从梦中惊醒。

　　油箱警告灯突然亮起。

　　“正常。”江野关闭警报，“我们不在预定航线上。”

　　“那我们去哪？”

　　“更远的地方。”

　　当直升机最终降落在边境附近的废弃农场时，朝阳正从山脊线升起。她们换乘一辆破旧的皮卡，车斗里堆着干草。

　　“最后一程。”江野发动引擎，“之后我们就是全新的人。”

　　碎石路上，收音机断断续续播放着新闻：“林氏集团董事长林天城今晨被带走调查……集团股价暴跌……”

　　林未晞关掉收音机。窗外是连绵的稻田，农人正在劳作，对城市里发生的巨变一无所知。

　　“会有人找到我们吗？”

　　“会。”江野单手扶着方向盘，“但找到的只会是林未晞和江野的尸体。”

　　中午时分，她们抵达边境小镇。安全屋是个简陋的农舍，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霉味。江野从地板下取出两个背包，里面是全新的身份文件、现金和武器。

　　“选一个。”江野将两把手枪放在木桌上，“或者都不要。”

　　林未晞拿起较小的那把，金属的冰冷触感让她战栗。

　　“我教过你用法。”

　　“在梦里？”林未晞想起那些模糊的梦境，江野握着她的手，一遍遍练习射击姿势。

　　江野微笑：“有些课，只能在梦里教。”

　　夜晚，她们挤在狭小的床上分享体温。林未晞听着江野的心跳，突然问道：“那个孩子的事，是假的吗？”

　　“真的。”江野的声音在黑暗中浮动，“但我不是那个孩子。”

　　“那为什么……”

　　“因为你需要一个理由恨他。”江野翻身面对她，“而我最擅长编造让人仇恨的故事。”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见江野眼底的坦然。林未晞这才明白，她从始至终都在与一个谎言共舞。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愤怒。

　　“还有多少是假的？”

　　“很多。”江野的指尖抚过她的眉骨，“但吻你是真的。”

　　晨雾未散时，她们徒步穿越边境。密林深处的山路湿滑难行，林未晞的裤脚沾满泥浆。在一处溪流边，江野突然停下脚步。

　　“从这里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林未晞望向国境线另一侧的山峦，那些陌生的轮廓让她心悸。但她握住江野的手，踏进了冰冷的溪水。

　　水流没过膝盖时，她听见远处传来的狗吠。江野立刻拉着她蹲下，藏在垂落的树枝后。

　　追兵的身影在树林间闪动。林未晞屏住呼吸，看见其中一人拿着她父亲书房的黄铜镇纸。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项链里有追踪器。”江野压低声音，“我故意的。”

　　林未晞想起父亲握住项链时抽搐的模样，突然明白了这个局中局的最后一环。

　　当追兵涉水而过时，江野开了第一枪。子弹击中水面，惊起飞鸟。混乱中，她们冲向对岸。

　　枪声在身后响起，子弹擦过耳际。林未晞感到江野的身体猛地一震，鲜血从她肩头涌出。

　　“你中枪了！”

　　“跑！”江野推开她，“别回头！”

　　林未晞却折返回来，举起从未使用过的手枪。扣动扳机的瞬间，后坐力震得她手腕发麻。追兵应声倒地，像被风吹折的稻草。

　　她扶着江野跌跌撞撞地踏上对岸的土地。回望来路，溪水已被染红。

　　“我杀人了……”她喃喃道。

　　江野靠在她肩上，脸色苍白却带着笑：

　　“欢迎来到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