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夏》望述野

3、班主任

　　“谁？”

　　唐卓有些困惑的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李汐玥有些麻木地想着，虽然唐卓人很好，但是关键时刻着实有些像没圈绳子的比格犬。

　　她低下头去，试图用马尾侧稍遮住自己因为羞恼而泛红的脸颊。

　　唐卓正追着盘子里的滑溜的鱼丸到处跑，一筷下去，鱼丸像是擦了润滑剂，“刺溜”一声溜走了。

　　她不信邪地扬起眉头，那个样子说出“鱼丸，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的话，李汐玥也不会感到奇怪，但如此反反复复了三四次之后，鱼丸依旧没能夹起来，唐卓终于开始无能狂怒起来。

　　“小卓，你知道吗？就是你那个同桌。”李汐玥小声的朝着唐卓说，她似乎是有些紧张，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八卦自己的同学，有种贼眉鼠眼的感觉。她绝望地在心里想。

　　唐卓有点疑惑地发出了单音节的字眼，语气甚至有点像某些中二日漫里不良少年发出的“哈？”听着着实不好惹，像个显眼包。

　　“谁？我想想”唐卓疑惑地望着她，不断在脑海里搜索匹配着人群，但依旧一无所获。

　　李汐玥望着唐卓一脸茫然的样子，扯了扯嘴角，明白她是脸盲症了，毕竟自己和唐卓认识也是在天天见面之后勉强对应上了名字和脸。

　　她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提醒道：“就是补习班坐你边上的那个男生啊？”

　　在终于把鱼丸实行“车裂”分尸后，唐卓满意地把鱼丸碎片吃进嘴里，嘟囔着说：“你说的是那个逼王吗？”

　　正在吃饭的李汐玥险些把刚喝进口的冬瓜排骨汤喷出来。

　　她做贼心虚似地到处张望了一下，把手掌拢成喇叭的形状，假笑了两声，“什么啊？他叫沈砚礼，可是个很厉害的学霸。”

　　唐卓把头一扬，不自觉地滚动着眼球向上翻了一个白眼，有些敷衍地回复道：“他是学霸，那我还是学妈呢！”

　　李汐玥似乎是有些梗住了，在唐卓的多方摧残之下很坚强地重塑了自己，坚持不懈地说：“你知道吗？他现在就在实验的火箭班。”

　　唐卓用勺子捞了捞汤里的排骨，用嘴啃了两口骨头之后，在心里再次坚信了食堂大妈的打汤技术之后，转过头道：“那岂不是和你一个班？”

　　“对啊对啊”见唐卓有了点诧异的反应。

　　李汐玥兴奋地闪了闪眼睛：“但是你知道吗？他在我们班上课就一直在睡觉，老师根本就不管，我怀疑学校把他招进来就是为了他参加竞赛的。”

　　唐卓用余光轻轻瞥见了李汐玥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羡慕，她轻轻摇了摇头，她这个好友啊，向来对帅哥之类的不怎么感兴趣，是个货真价实的“学习狂”。

　　不像自己，毕竟是个颜控。有的时候，唐卓几乎在她面前觉得自己是个肤浅的人，随后又坦然地接受了。

　　她有的时候在想，如果注定要和一个人过一辈子，至少要一个赏心悦目的帅哥，而不是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睡梦中转头发现一只完美的河童，这对每天有起床气的人来说将是一种无限的精神污染。

　　唐卓恶寒地想象了一下这个过于美丽的画面，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随手夹起一块盘里的鸡块，猝不及防地塞进李汐玥的嘴里，堵得她睁大了眼睛，“呜呜呜”地叫个不停，几撮刘海倒是在这时候显得格外地呆萌，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她忍不住发出几声笑气，咬着腮帮子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幸灾乐祸。

　　第一顿在学校的饭吃得索然无味，甚至唐卓觉得这些食物都只是用来欺骗胃的一种手段。

　　从初中吃到高中的必有咖喱鸡块，在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咖喱腌入味，变成载歌载舞的印度人。

　　食堂里人逐渐多了起来，大批大批一中的学生如同潮水般袭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像是要把天花板都给顶开。

　　突然间，“哐当”一声打破了拥挤的局面，只见周芷兰有些尴尬地站在人群的中心，旁边的张妍不知所措地挽着她的手臂也逐渐垂落下来。咬着嘴唇，慌乱地躲在她的背后，悄悄地望向对面的男生。

　　只见对面的男生的白色衬衫上被掉落的餐盘染上了鲜红的颜色，汤汁顺着衣角正滴滴答答地向下流动，滚落一地的菠萝咕咾肉在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甜腻的气息。

　　那个卷发的男生似乎是笑着对她们说了点什么，因为离得太远，唐卓无法听清。
　　只知道最后他弯下腰帮忙处理了一下地上的残骸，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甚至说了什么逗得两个女生放下了戒备哈哈大笑。

　　等到这一幕小插曲逐渐被周围的喧闹声淹没，唐卓也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午饭上，知到李汐玥有些迟疑地对她说：“刚刚那个人……”

　　“怎么了？”唐卓有些疑惑地问她。

　　“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是沈砚礼的好朋友，今天早上好像来过我们班上找他。”李汐玥嘟囔着，语气里带着一点犹豫。

　　今天早晨，她刚到实验报到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帅哥松松垮垮地倚在班级的窗口处，委屈的双腿岔开靠在墙壁上，活像个叼着玫瑰花的表情包。

　　只见他似乎是看到了谁，眼睛忽然一亮，像一只飞奔的雀儿冲向走廊，极速的风带起一股洗衣皂的芬芳，吹乱了她的刘海。

　　“你现在才来，太不够意思了吧？”男生调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装酷似的不经意地扬起自己帅气的卷发。

　　“你不是一中的吗？你怎么进来的？”另外一个稍微低沉的声音回应道，虽然是疑问的话语，但她却莫名地听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嘿嘿，你猜？”

　　卷发男生做出一个鬼脸来，像个陀螺一样扫视了一眼他们的教室，一会儿摸摸黑板擦，一会儿开了开多媒体，夸张地发出几声“好高级，不愧是实验”的惊呼，让李汐玥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个多动症儿童，但绝对是个“大龄儿童”。

　　因为时间太早，教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李汐玥稳稳地坐在前排，这该死的耳朵自己非要偷听他们俩的对话，她面无表情地想到：如果是唐卓在这里，可能早就秉持着“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而两分钟破冰，五分钟就聊开了。

　　随后在打铃前那个男生当着她和沈砚礼的面，三步两步爬上了一中和实验仅有的那一堵墙，把身上的书包往对面一扔。

　　书包落地发出一声“咚”得一声响，他甚至还回头对着沈砚礼做了一个飞吻，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学校。

　　总而言之，这是个“花孔雀”，无论在哪里都能开屏的那种，无论是对男生，还是女生。

　　没想到唐卓只是敷衍地“哦哦”了两句，似乎不是很在意这些，专心致志地和盘里的菜决斗着。

　　毕竟让她能够记住名字就已经够呛了，李汐玥叹了口气，其实她不好意思开口的原因还有一个：她总觉得那个男生在哪里眼熟，现在她清楚了，根本就是性转版的唐卓嘛！在某种程度上，唐卓也喜欢对着熟悉的人耍宝。

　　不过她也喜欢现在相处的相处，毕竟她是个百分百的i人，更是期望有人能将她自动拾取走。一中和实验公用的食堂就成为了她们碰头的秘密地点，毕竟对于一个新环境来说，和熟悉的人在一起才会有安全感。

　　在嘶叫的微弱蝉鸣声中，唐卓和李汐玥告别，回到了自己的班级。

　　4班的班主任是个数学男老师，一头不羁的短发加上那个半透明的墨镜让他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小帅，可惜的是他的衣品不怎么样。

　　唐卓长那么大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会把土黄色衬衫和深紫色的裤子搭配在一起，甚至是连那双鳄鱼皮的绿色皮鞋就那么辣次次地在木质的讲台上“哒哒哒”地走来走去。

　　就凭班主任这一身超级外国人的穿搭也让大家对这位年轻的老师肃然起敬了，更不用说4班门外那张班主任简介照片。

　　唐卓在进门的时候就被这种与众不同的班主任简介给吸引住了，无他，实在是有点抽象。就算是唐卓自封的“小抽”都在这位“老抽”的表现下大巫见小巫。

　　虽说学校给班级分了等级，一班和二班是当仁不让的强化班，三班和四班则是实验班，接下来从五班到十二班都是普通班。
　　可这班主任简介，却让四班显得更加“独树一帜”，当然，这不是什么好词。

　　别人班的班主任简介不是精心拍的证件照，就是颇有教导主任风格的风景照，女老师脖子上不是挂着五颜六色的丝巾就是身上穿着职业装。

　　男老师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不是倚靠着一中横亘在演播厅中央的大石头拍照，就是做出胸有成竹地双手交臂，活像个要推销的中介，立志于把刻了市一中的大石头卖出个好价钱。

　　而这位班主任的风格就非常地随便，图片模糊地不知道是从多少年前的手机里截图的，像是一张随便的旅游照。

　　目测当时的班主任至少有两百斤重，在海边的沙滩上戴了一个遮不住眼睛的搞笑外星人眼镜，牛仔裤裤脚卷起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全部埋进沙土里，拿着看不清颜色的塑料水枪正朝着镜头不断地滋水。

　　如果把现在在班会课上激情澎湃地瘦版班主任拍张照，和外面展示的简介一作对比，绝对能够成为减肥届的一大吸睛广告。

　　似乎是老生常谈的话题让大家都有点昏昏欲睡，俗话说得好，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
　　唐卓被分到了单独成列的一排，她的身高免不了老师多为她考虑，理所应当地占据了第一排的位置。

　　唐卓尽量将头压低，抬头瞄了一眼正在天高海阔的班主任，戳了戳坐在左边双排的女生。那女生扎着长长的马尾辫，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上面，镀上了一层褐色的光芒。

　　只见她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透过大大的方形眼镜望着唐卓，随即接过唐卓丢过来的纸条，小心地压在双臂之下，她再次把脸靠在木质的桌面上，妄图热量交换让自己冷却下来。

　　“一会儿一起去领军训服嘛？”唐卓甚至在后面加上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试图让自己的语气看上去更友好一点。

　　“行啊”女生转过头，幽幽地吐出两个字。这时候班主任突然转过身来，吓得唐卓差点当场小伙立正了。

　　“鉴于现在大家都不认识，不如开小火车自我介绍一下吧。”班主任拍了拍手，向最左边看去，示意从第一排开始。

　　又来了，唐卓在心里哀嚎，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就是击鼓传花和开小火车。

　　虽然说她不是一个超级内向的人，但她同样不喜欢这种被迫“自愿参与”的群体活动，就好像每个人带上一个假面参与社交，做出被迫合群的行为。这简直就是一种隐形的霸凌。

　　随着“之”字形的顺序的逼近，唐卓掰着手指头数着还有几个人到自己，这种等待的时候才是最煎熬的，如同未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林知澜，初中学校是实验初中，希望和大家成为好朋友。”

　　还没等唐卓反应过来，刚刚“私聊”的女生已经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来，如同一台被迫运行的机器。

　　“没了？”班主任有点惊讶地看向她，她绷着一张脸，轻描淡写地说：“没了，就这些。”差点让唐卓没忍住笑出声来，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只能虚虚地从指缝里漏出一点气音来。

　　班主任和林知澜大眼瞪小眼地用眼神交汇了五秒钟后，终于妥协地用手向下扇了扇，示意她坐下。

　　甚至连坐下时，林知澜脸上的“无聊”和“困倦”一点都没有改变。

　　是个完全不“喜形于色”的人，唐卓满意地点评道，她悄悄把视线转向了林知澜，不出意外地再次收获了一枚“死鱼眼”。

　　哈哈好吧，看来这位新朋友不太会控制自己的表情管理。她心想。

　　“Hi，大家好，叫我江弈就好！”少年元气满满地声音在下一秒出现，一头卷发在班级里显得格外突兀，他向大家打着招呼，闪出一小点孩子气的虎牙来。

　　唐卓回头望了望那个男生，他就坐在唐卓后桌的后桌。她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熟悉，但又说不上来，随即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