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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这么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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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查探了一圈后,范无咎总结出了和谢必安差不多的结果。不过他可没打算出去就了事——因为精修阵法,他思忖着来跟这东西斗一斗。
很久没有遇到这么麻烦的东西了,除了想试探虚实,能顺便伤到最好。
斗法,自古以来就是比谁更强,可以是用世间万物皆互相生克的道理巧妙压制,也可以法力强压一头。
因为不清楚对面是何来头也因为敌在暗,范无咎选择了后者。
他先是在门口边缘摆好了一个以血画就的护阵,然后走到最近的一个玻璃展柜前,倒提勾魂索所化长剑,剑柄对着防弹玻璃狠狠一敲——
哐啷一声,防弹玻璃被敲出一个洞,他在周围还负隅顽抗的玻璃边缘轻轻一捏,啪的一下,也碎了。
他在把蘸着血的拇指摁上里面的文物时能感受到施幻者的迷惑,感觉有点像是一个心智发展不全的智障儿童不带任何情绪的盯着他看。
摁指印在这类奇法里的含义有点像签名,尤其是由血印就,法力更高者能夺得对此物的控制。
在按下第一个血指印后,他顶着那股窥视感继续往前,在展厅里走了一圈——
玻璃也跟着碎了一圈。
上面看着的“智障儿童”:“……”
这又是什么操作?
紧接着他做了和谢必安不久之前一样的事。
他先是把勾魂索钉在护阵的阵眼,然后抓着另一端反复进出展厅,而周围的山石随着他的脚步乱转,不断把那些摁着指印的“石”散出去,在十几次后便布满了整个大阵。
期间他还会在转进来的物件添上新的血印,然后又让它们转出去……
这他喵简直跟吃回转寿司没有任何区别。
范无咎在小臂上拍了几下,放血的口子立马止住了血。他盘腿坐进护阵,凝神催动法力。
另一座幻境里,谢必安用哭丧棒扫开了那些迷雾和飞沙,格挡着不时横空飞来的石砾。
他能感受到阵眼开始摇动,已经快要镇不住整个大阵了。于是他左手发力,又全力扯了一把摇摇欲坠的山石。
这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强弩之末的阵眼猛地碎裂开来——
清晨时分的泗南国立科学博物馆,人文展馆华夏文化厅突然先后传来了两声爆响,紧接着两个人凭空出现在一片漆黑的展厅里,各踞着一个角落。
谢必安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心通连回来了。
往常它的存在不太明显,但是一旦断掉就觉得哪里空落了一块,很是难受。他试探性的问:“无咎?”
另一边沉沉的传来了一句:“我在。”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展厅里的所有灯因为之前的动静啪的一声亮起,音响拉长了调子,开始响起刺耳的警报。
紧接着一眨眼,两人的身形就突然出现在了两个展厅之间的走廊,范无咎拉了谢必安一把,笑着说:
“哦,快跑。”
两道影子在响彻整个馆区的警报里急掠而过,抢在防止劫匪逃脱的铁门落下之前闪出了门。
广播里已经开始通报,警卫团队打着强光手电在走廊上成群结队找人。谢必安戳了下范无咎压在他面前的胸口,抬手递了一张黄表纸上去。
“起阵,我帮你盯着。”
外面一束白光突然照进来,紧接着举着手电筒的警备人员就往这边跑,吆喝着掏出了枪。
范无咎把符纸往地上一扔,微潮的泥土闪过一圈金光——
等到警备人员举着手电筒再照过去的时候,原本蹲在那边两个人影已经不见了。他按了下耳麦,连进了乱糟糟的公共频道:“这里是天威31,真他娘活见……呸,我刚刚好像瞄到两个人影,一眨眼就不见了。有丢什么东西没有?完毕。”
无线电频道滋滋炸了锅:“没有啊,好奇怪。连监视器、展柜都没坏。是哪个脑子坏掉的半夜跑进来就为了参观?”
“这里是天威九号,盯监视器的——干,真的有两个影子,跟鬼一样。”
“行吧,什么都没丢就不要再说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剩下交给警方。”
这是保安大队的队长,让人加重巡逻后就跑去了监控室。里面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还站着,已经开始调监控,一个人坐在电脑桌前,反复把今天的监控画面往回拉。
“队长,看这里。”
左边的屏幕是刚刚的监控,被暂停在两个人影在漆黑的展厅里站着的画面,从红外线摄像头幽绿画面可以很清楚的看出两个“嫌疑人”衣着长相。
右边博物馆大门的三个画面则被调到了白天,准确来说是下午——
他们看着两个“嫌疑犯”从进馆后在入口的隧道亲了一下,然后走进了华夏文化厅,对着空气行了一个古装剧上才会看到的那种大礼。
其他人做这个动作看起来应该是很滑稽的,但是这两个人举手投足间的动作竟然让人感觉到了一股庄严。
接着负责操作的保安人员切到另一个画面,正是这个展厅里的监控。
时间被快转到两人开始参观的点,他们先是沿着动线走完半圈,然后像无数游客一样探进一个一个神龛参观。
两位高个子扶了一下边框,矮身踏进去后——
“就是从这里开始,一直没出来。”
握着鼠标的安保人员把进度条稍微往后拉了一点,直到五分钟后感应式的灯光熄灭,摄像头自动切换到红外线模式。
他用八倍速一路快转,直到天将黎明,也就是刚刚——
之前人间蒸发的两位游客随着两声几乎同时凭空响起的爆响出现在展厅门口和一座古鼎附近,门口的那位平举着的、被另一手按住的小臂上,有一道伤口蜿蜒流下血迹。
紧接着所有灯光倏然亮起,警报拉长了调子开始吱哇乱叫。
负责操控电脑的小伙吞了下口水,把画面调到了几乎从来没用的0.3倍速:“到这里就邪门了……”
0.3倍速就连疾跑的人都会被慢成太空漫步,可是上一刻站在展厅内部一点的那个人在下一帧一步迈出了有三米远,下一刻就和门口的那位并肩而立了。
他也不是恐怖片里的那种能吓死人的“闪现”步法,而是就像只踏了一步,但不知怎么的就过去了。
画面跟着转换,这两个人就这么一帧四五米,凌波微步似的闪到了另一个相隔的展厅、然后是通往中庭植物园的环形宽廊。
然后差不多十五、六秒后吧,他们就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影消失了。
凭空。
等于真实的五秒。
一众大老爷们看的毁三观,最后还是经验丰富的大队长揉了揉眉心:“还看什么看?把录像拷给警方,接下来就不干我们的事了,懂不懂啊?”
小年轻指着屏幕:“可、可是……”
大队长:“可是这不科学?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东西,以后不小心看到了,就赶紧跑,知道吗?”
小年轻想说我也跑不过他们,有用吗?
大队长拍了拍他的头:“别想了。正好没事干,我给你们讲讲,我之前在市中心那个榆叶商场轮班的时候齁,遇到过什么东西……”
因为被迫夜游加上法力消耗,谢必安在被讯息声吵醒的时候心情很不美妙。
他抬手勾来手机打开静音又睡回去,直到已上三竿的太阳从窗帘缝隙漏了一点才在还残留着不少的困倦感里睁开眼睛。
范无咎刚起来,俯身过来在他额上轻啄了一下:“不再睡一下?”
本来谢必安已经打算起床洗漱,因为这句话又愣是多睡了小半个时辰。
好在这间文旅因为价位不低,许多服务挺周到,譬如餐厅全天开放。
于是两人难得作息不规律的吃了一顿早午餐,在把用过的餐具端去回收时谢必安问了一句:“今天还出去吗?”
“我们打小就不爱出门的谢大将军去哪了?”范无咎一手放在他天灵盖,食中二指用了一点力轻按一下,又揉了揉。
“汝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夺得了谢大将军的舍?速速报上名来。”
谢必安转头和他对峙,把那只乱摆的爪子抓下来握在手里。
“走不走?”
范无咎本就是逗人,捏了下他的拇指问:“想去哪?”
还没等到谢必安回答,他的手机就先嗡嗡闹了起来。他也不避讳,打开免提后又在他头上揉了一下,得到一声略显不满的啧。
打电话来的是愈韶,他开门见山地道:“将军,我打算去蜀湘打工。”
蜀湘就是愈韶目标的餐厅。
“准。掂一下自己几两重,出事了别逞强,记得捏个咒叫人。”
愈韶又大概问了几句昨晚发生什么事就挂断了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年的相影响,之前那个跟前跟后的小傻子彷若是另一个人。
他们并肩走出了已经没剩小猫几只的餐厅,三言两语商讨了一会,最后还是没决定要去哪。
谁料到此时又是一通来电,这次响的是谢必安的手机。
他按了接听,范无咎看着上面未知号码四个大字:“被电话诈骗找上了?”
这段时间他们时时刻刻都能接触到一些新知识,包括各种犯罪的手段——还是一些近年走马上任的城隍爷呼吁地府众鬼差鬼神们注意,就怕一众“古董”被骗。
电话另一头的人没听到范无咎那句,自顾自地问:“请问接听的是安谢先生吗?”
谢必安反应了一下,才记起来这是他在阳间的化名:“是。”
“是这样的,我们接到了来自泗南国立自然博物馆的报案……”
后面就是简单确认了一下他们确实昨天在场,然后请他们去市局一趟。
到了警局门口,当场就有一个警员迎出来,把他们引到了审讯室。一回生二回熟的笔录流程走了一次,不过又碎了更多人的三观。
负责询问的警员把录像拉回昨天中午,指着他们入馆的时候:“这是你们对吗?”
“是。”
画面接着跑,警员被迫吃了一口狗粮,碍于严谨性的原故还不能快转,等画面转到他们进展厅时活像椅子上铺着一排痒痒挠。
负责笔录的女警看着两眼发光,余光直瞄他们俩。
接着就是凭空消失再凭空出现的环节,警员来回拉了三次,说:“能请两位解释一下吗,这是……”
“警官,这……我们也不知道啊。”范无咎端出一副“良好市民”的态度,隐去破阵环节再大概描述了一下。
最终故事是这样的:两位普通的帅哥……不,一对普通的小情侣逛博物馆的时候就像进了小说里的“里世界”,在一间和原本一模一样的展厅里鬼打墙转了一夜,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就被炸出来了。
警官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但也没法找到更好的说法解释凭空出现的画面。于是他调转枪头,点开了另一段录像:“那你们解释一下这段?”
那是两人鬼魅似在走廊里瞬移时的录像,女警看着他们的表情就好像把“看你们怎么圆”高光写在脸上反复滚动。
谢必安说:“不知道,可能是某种后遗症吧。我们在里面待了大概一时……两小时,出来后已经日出了。”
范无咎微翘的嘴角还没收,语气里隐隐憋着笑意:“是的,就是这样。”
警官哦了一声,过了一会才摸着下巴反应过来:“行吧……这事真他娘太玄了,两位嫌疑人……不,良好市民重新塑造了我的世界观啊。”
“……”
两位良好市民大度的忽略了嫌疑人三个字,问:“还有什么需要走的流程吗?”
笔录的女警:“哦有的,需要两位签一下所有证词都是正确、且符合现实……唉算了,反正就是不是遭到逼供的。”
最后这份笔录被收进了档案室一处特别的资料区,和历史上各种解不开的悬案并列在档案架上。
彼时已经过了中午,谢必安他们干脆就回到文旅所在的那条街挑一间餐馆吃饭,准确来说是挑的蜀湘。
就在他们坐下来点完菜时,一通陌生号码的电话又打进来,谢必安接起来听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就开始操作屏幕,前后点开了訊息、档案和照片。
“怎么了?”范无咎倾身过来看了一眼,看到他正翻开相簿,拉到一排熟悉的课桌椅照片。
“是余义天养父母请的律师,要我们提供证据。”谢必安把这些照片打包传过去,说:“最近事情有点多。”
他的意思是自从遇到余义天这案子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突然特别多。
范无咎伸手过来划了一下他的屏幕:“明天开庭?”
“嗯。”
“确实,最近事情是有点多了。”
除了一些杂事有点纷沓而至那意思,他们更在意的是昨天被困在幻境里——这件事又诡又怪,可以说是冲着他们来的……
谢必安依稀记得,昨天致使他们被拉进幻阵的神龕里供着的,是一尊打着盘姿的兽首神,但这属实有点罕见。
他想到这里,问范无咎:“昨天你被拉进幻境前进的最后一个神龛,供的是哪尊神?”
范无咎摸了下左臂上的伤口,回想了一下:“一尊叫狍面真君的,民间大多叫狍爷。说到这,打个商量?”
谢必安:“嗯?”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先留个什么东西再去试着破局行么?万一到时候我还能顺着过去找人。”
谢必安应了,总觉得这话要一语成谶。不过他现在想的是“狍面真君”这名讳有点耳熟,但是除了这点熟悉感,谢必安突然有了个看似巧合、实则不能细想的猜测……
这么巧,都是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