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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声 ...

  •   首尔的夜色被车速拉扯成模糊的光带,引擎的轰鸣却盖不住胸腔里那股灼烧般的钝痛。
      “朋友”两个字像两把生锈的锯子,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酒精和愤怒在血液里奔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停在路边的,也不知道手指是如何自主地、几乎是带着一股自毁般的决绝,按下了那个偷偷记住,几乎烂熟于心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等待音,一声,两声……每一声都敲打在他狂躁的心跳上。
      他后悔了,却又期待着。
      他想挂断,手指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第七声。
      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接听,那股自嘲和绝望即将把他吞噬时——
      “喂?”
      电话通了。
      她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丝刚接起电话时特有的、微微上扬的尾音,清透,平静,像一块被泉水浸过的温凉玉石,瞬间贴在了他滚烫焦躁的额头上。
      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绪,所有想要质问、想要嘶吼的冲动,在听到这个音节的一刹那,奇异地、毫无道理地……烟消云散了。
      他没有说话。
      她也沉默着,似乎在等待,又或许只是出于礼貌。
      这短暂的、没有言语的瞬间,电流细微的嘶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他紧紧握着手机,指节泛白,仿佛能透过这沉默,感受到千万里之外她呼吸的频率。
      就在这一片真空般的寂静里,一种荒谬绝伦的幸福感,如同偷来的糖果,悄无声息地在心底化开。
      他甚至不用看到她,只要知道电话那头是她,只要听着这片刻的、属于她的寂静,那些让他厌恶的、烦躁的、痛苦的一切,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抹去。
      世界重新变得简单,只剩下耳畔这微弱的电流,和电话那端,那个让他所有原则和骄傲都溃不成军的存在。
      这沉默,竟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救赎。
      他依旧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仿佛一旦开口,这脆弱的、偷来的宁静就会被打破。而他,还想在这令人心安的沉默里,多停留一秒。
      这短暂的、偷来的宁静,像悬在悬崖边的琉璃,美丽而危险。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微微蹙眉,带着些许疑惑,却依旧耐心等待的模样。这想象让他的心又酸又胀。
      可最终,打破这沉默的,还是她。电话那头传来她清浅的呼吸声,以及一声带着询问意味的:“……Hello?”
      这一声,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他用沉默构筑起来的、短暂的幸福泡沫。
      他猛地清醒过来。
      舌尖辗转着那个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名字,最终却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化作喉间一股铁锈味的哽咽。
      不能说。不能让她听出他此刻的狼狈,不能让她知道这个深夜来电背后,是他溃不成军的思念和被她那句“朋友”轻易击碎的自尊。
      这样令人迷惘的事,就把它,当成一个小秘密吧。
      他沉默地、近乎贪婪地捕捉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细微声响,也许是她的呼吸,也许是纽约白天的背景杂音,这是他唯一能握住的、属于她的碎片。
      然后,在下一秒可能就要失控之前,他用尽全身力气,挂断了电话。
      “嘟——”
      忙音取代了她的存在,冰冷的电子音像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车窗外,首尔的霓虹依旧闪烁,映照着他瞬间苍白、写满痛楚的脸。
      世界重新变得喧嚣,而刚才那短暂的、无声的瞬间,像一场幻觉。
      他颓然向后靠在驾驶座上,抬起手,用力按压着发烫的眼眶,指缝间泄露出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挣扎。
      孤单一人。
      他不能哭泣。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狼狈,所有的放不下和求不得,都只能在这个密闭的车厢里,独自消化,然后……埋葬。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引擎的轰鸣在封闭空间内最后一声咆哮,然后归于死寂。
      权志龙却没有立刻下车,只是靠在方向盘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皮质表面。
      人生因简舒,一团糟。
      这个认知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越收越紧,几乎窒息。
      他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明明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一切,名声、财富、无数人的爱慕,却偏偏为一个对他若即若离、甚至可以说有些残忍的女人神魂颠倒。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次次碰壁,一次次被她的冷静伤得体无完肤,却依然……为她着迷。
      这种不受控制的着迷,让他感到挫败,也让他厌恶自己。
      他终于推开车门,走进直通公寓的专属电梯。镜面映出他此刻的样子——依旧是那个看似完美的权志龙,衣着时尚,轮廓分明,只是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怠。
      才能是把双刃剑。荣光的背后,常伴着无法与人言的阴影。他习惯了在聚光灯下扮演那个光芒四射的 G-Dragon,将所有的敏感、脆弱和疲惫,都死死摁在完美的表象之下。
      “咔哒。”
      公寓的房门关上,自动落锁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像是一个仪式开始的信号。
      他弯腰,脱下脚上的鞋子,随意地踢到一边。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抽走了他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
      接下来,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私人时间。
      他瘫倒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城市的光污染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投进来一片模糊的、阴郁的微光。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预演——如果彻底失去她,如果连那点可笑的“朋友”身份都无法维持,他会有多伤心?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他就厌恶地皱紧了眉头。
      他讨厌这样有余力去考虑这些的自己。
      明明应该干脆利落地转身,明明应该用新的恋情或者更疯狂的工作来填满所有空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怨妇一样,反复咀嚼着可能的伤痛。
      和她的爱情——如果那能称之为爱情的话,那么痛苦,充满了不确定性、被拒绝的难堪和自我怀疑的深渊。
      他明明知道。
      清楚地知道这一切就像一场高烧,灼烧着他的理智和尊严。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依然像扑火的飞蛾,着迷于她那片冰冷而危险的火焰?
      他闭上眼,黑暗中,简舒那双沉静的眼,鼻尖那颗俏皮的小痣,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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