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血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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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瓦沿上的雨珠摔进一处偏僻的小巷。
巷子晦暗异常，连一缕阳光都是奢侈，灰黑色的墙上还残留着不知何时的剩菜，铺天盖地的恶臭直钻鼻尖。
簌簌梨花划过少女骨瘦如柴的手腕，泛着酸臭味的水潭倒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宿主，你感觉怎么样？”圆圆试着去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沈栀梦冰冷到发颤的身体。
粗糙的麻布被昨夜的雨水浸湿，贴在瘦弱的身上，冷意不停的渗入骨头。
沈栀梦蜷缩在墙角，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她想扶着墙走两步，可惜双脚无力，膝盖重重的砸在泥泞的石板上。
圆圆大惊失色，先一步跳到地上想撑住倒在地上的沈栀梦“宿主。”
溅起的泥水沾染沈栀梦苍白的脸，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像似被蒙上一层厚重的尘灰，阴埋在长长的睫羽下。
沈栀梦在泥潭中挣扎着坐起来，被擦伤的手背火辣辣的疼“圆圆，你要不换一个宿主，就我现在这样……怕是连青云台都走不到。”
沈栀梦原本是位忙到不知昼夜的大一新生，好不容易喘口气，和朋友相约一起去古城玩。
景色很好，山青水秀，美中不足的就是一只黑猫爬上悬崖下不来了。沈栀梦为了救它不小心踩空失足，从悬崖跌进风中。
在她闭眼前，她好像听到许多声音，尤其一道抑制不住的哭泣。
她好想伸出手去安慰她，告诉她自己其实不疼的，就是有点累。
可是她发现她连睁眼都做不到，只能轻轻伸出扯住衣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等她再次睁眼不仅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的人，而还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小巷的恶臭逼得她想把胃中残留的食物吐出来，可是乞丐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肚子里什么也没有。
老天似乎很喜欢跟她开笑话，不是千金小姐也就算了，怎么还是一个乞丐，身边跟着一个叽叽喳喳没也什么用的系统。
好吵，这是话匣子沈栀梦给圆圆的评价。
听又听不清，问它金手指也是没有的，像极了一个发布任务的NPC。
等沈栀梦好不容易理了下思路，才得知自己穿到一本团宠文，是里面的纯洁善良的小白花。
原主沈栀梦是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一次意外，乞讨到青云台，被身为掌门的江逾白看到，带回宗门成了他的小徒弟。
然后就是很俗套的和大师兄江时宴一见钟情，爱恨离别，最后破镜重圆，成为一对令人艳羡的道侣。
还真是意外吖，沈栀梦鄙夷的横眼圆圆。
血腥的铁锈味充斥在喉间，沈栀梦沙哑的说“对不起，可我好像不能活着走到青云台。”
她的眼前逐渐模糊，眼角微不可察的颤抖，似乎在忍受滔天的痛苦。
她不是没有活下的勇气，而是看不到能活下去的可能。
太阳普照大地，可偏偏遗落这里。
“可是宿主你已经回不去了。”圆圆沮丧的说“自一十四州创立以来，我还没听说有哪位穿越者可以回去。”
沈栀梦声音中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哽咽“真的没有回去的办法吗，还有人在等着我。”
圆圆本就是有形的物，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沈栀梦的下颌“可就算能回去，你在原世界已经死了，只能以灵魂的方式存在。”
沈栀梦疲惫的瘫在地上，抬头仰望不见光的屋檐，哀叹一声。
真是一眼就能看到头！
手掌撑在地上，碎石卡入皮肉，血珠争先恐后的掉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
明明是钻心的痛，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处理伤口。
是啊，就算有回去的办法，以她现在的情况，一个废物小乞丐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被天下第一宗收入门下呢。
应该不会是她现在这样！
抠门的系统只提供任务不提供金手指，一切都要靠她自己慢慢摸索。
真是天崩开局，剧情不知，金手指没有，就连身份背景也不行。
也不算什么都没有。
至少还有一个报废的灵根和团宠文女主自带的体弱多病。
还是洗洗睡吧，沈栀梦瘫软的靠在墙上，好似彻底放弃挣扎。
可她眼前不停的浮现出过往的回忆，一切是如此真实，栩栩如生，仿佛只要伸手就能触碰。
所以，她绝不能在这里停下，必须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找到回家的路。
想到这里，沈栀梦心头一沉。活下去不是浮于纸上，她需要付出血泪去换取的一线天光。
沈栀梦紧咬下唇，指甲扣着墙缝想要站起来。可还未等她站稳，一阵剧烈咳嗽又要将她推倒。
还好，她站直了，没有倒下。
风吹屋铃，远处的晨钟被敲响。
沈栀梦依照圆圆的办法尝试聚灵，刚小有成效，就听到咔嚓一声，石阶上木门被推开。
中年男子先是怔愣似乎根本没想到自家门口会出现一个破碎的少女，蹲下身好奇的问“哪里来的散修，怎会沦落在此。”
他凑前狐疑的问“你是去参加天珩峰的弟子选拔吗？”眼神似有似无的打量着她“瞧着弱不禁风的，你真的能赶到天珩峰吗？”
泥水溅在她清冷的脸上，给人一种琉璃般的破碎，沈栀梦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愣住，呆呆的看着他。
不知为何，沈栀梦好像透过表面的强装镇定，看到他眼底化不开的忧愁。
男子叹气一声，刚要给沈栀梦指明天珩峰的方向，却被赶出来的妇女拉着手扯到一边，压低声音道。
“我瞧着姑娘肩上的灵宠是个不凡之物我们要不要趁她虚弱时，强迫她跟我们儿子结为道侣。”
“这怎么可以呢？”男子大惊失色，眼神不禁意扫过沈栀梦平淡的眼眸“她可是前来选拔的散修，要是被发现，咱们不都得死。”
“怎么不可以了，”妇女说着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声音中带着一点哭腔。
“咱儿子快被天杀的文殊峰给逼死了，他们以势压人，逼得儿子修炼什么噬魂术，给死了三年的师姐强行续命。”
“期间稍不留神，是要死的。”浑浊的眼珠倒映出同样难受的男子，她急切的拉男子粗糙的手，祈求的说“儿子不是说了，只要找人和他双修，他不就可以活了。”
这个世道在吃人，无声无息的，它逼着人不得不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妇人昨晚似乎哭过一场，眼眶还湿润着“我们不过是普通人家，要是再没别的办法，儿子就真的死了。”
男子再也抑制不住眼底翻涌的情绪，但他仍要维持镇定。要是他倒了，这个家就真的要完了。
“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男子扶起摇摇欲坠的妇人“我们还有希望，不能打人家小姑娘的主意。”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巷子，男子喉间闷哼一声，指尖掐进肉里。
他难道不想救自己的儿子吗，他想，可他无能。以凡人之力去反抗仙人，这不是找死吗？
压在妇人头上的稻草终将是断了，她情绪崩溃的大喊道“希望，我们只是普通人家哪来的希望。咱家儿子在文殊峰上生死不明，而你还在担心别人。”
“当初，要不是你急于求成，咱家儿子能上文殊峰吗？”妇人怒吼道“儿子的血书昨日刚到，下一次送的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要是遗书怎么办，咱家可就这一个孩子。”
她到底在恨什么，恨丈夫当初的决定更恨自己为什么不拦住，泪水滑落溅起涟漪，可她却又能做什么了，只能在怒吼中发泄自己的痛苦。
泪水打湿了地上跪着的尊严，男子内心挣扎，双手发颤，目光扫过巷口斑驳的阳光。
原来血书上的珍重也可以是那么沉重，压得两个年迈的老人直不起腰。
他紧攥的双拳骤然松开，深呼吸一口气，低沉着嗓音说“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妇女怒吼道，声音中是压制不住的凄厉，“你要是早知道，咱儿子也不会上文殊峰。”
黑黢黢的指甲掐进掌心，浑浊的眼眸倒映出儿子穿着泛白衣袍，回头和他们告别的样子。
他们本以为是苦尽甘来，可这才不过三月，一切都完了。
沈栀梦听着妇人低低的啜泣声，心脏好像被一根针刺穿，说它不痛是假的，但同情和难过挤压她的呼吸空间。
倏然，一股铁锈味的气流涌上心头，鲜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湿冷的地砖上。
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渍，心脏的抽痛激起了生理性泪水“圆圆，文殊峰当着如此吗？”
“怎么可能，”圆圆抬眸，天真无邪的说“文殊峰隶属于天珩峰，文人雅致，喜弄文墨，平时两袖清风。”
“宿主可别信他们说的，”圆圆气愤的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说什么魔峰呢？”
沈栀梦瞧着争执不休的两人道“可我瞧他们，不像说假话的样子。”
“圆圆，你说他们最后能救出自己的儿子吗。”沈栀梦咬着下唇，撑着墙面一点点的站起来。她好似一截枯柳，一阵风就能吹散。
她总是对世间无奈之事抱有惋惜，希望他们能得到好的结局。可她忘了抱有救世之心，却不能伸以援手也是一件无奈之事。
圆圆拦住她，急忙道“宿主你没听到吗，他们要将你嫁给他们的儿子，你非但不跑，反倒替他们操心起来？”
“宿主，你清醒一点，这里可不是你的世界，不是所有的好报都能换回善意。”圆圆恨不得骑在沈栀梦头上，架着她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不是我不想走，”沈栀梦一阵恶寒，依着墙的身子猛的一颤，差点又摔进水洼中，心口的疼痛如蚂蚁啃食，泪水不受控制的溢满眼眶。
而是她根本走不了，这具身体实在太差了，每走一步，心脏就会像撕裂般疼痛。
她根本走不了几步。
她不是傻，反而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就算自己洗干净送上门去也不可能改变任何事情。
可人生来就有一种不愿见他人受苦的怜悯，既然看到，怎么可能不心头一颤。
只是她能力有限，她连活下去都要拼尽全力，又怎么有余力去帮助他们。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沈栀梦不如先明哲保身，之后的事，等活下去再说。
她扶着墙慢慢的朝外挪出来，泛着恶臭的污水漫过破旧的鞋子，冰冷的感觉从脚底蔓延到全身。
穿过甬长的巷口，阳光似轻纱落在地上 。
就差一点，被困在绝望中的沈栀梦就能再次沐浴在阳光下。
倏然一阵寒风吹来，冻得沈栀梦头皮发麻。
“想跑，”妇人的声音彻底变了，没有方才的无助，只剩被绝望浸泡出来的狠厉。
“我儿子生死不明，你今日就算不愿也要和我儿子完婚。只要你在，我们就还有机会。”
妇人不知何时追出来，脚上因过度劳累的钝痛走起来，亦步亦趋。见实在追不上，攥在手中的棍子直直的朝沈栀梦腿砸来。
此时她已然顾不上什么了，丈夫无能，她只能通过这种办法去改变儿子的结局。
之前藏着的顾忌全没了，她就连之后的报复也管不上。她只知道要是沈栀梦走了，那根唯一能救儿子的稻草也不见了。
“砰”的一声闷响，木棍砸在腿上，钻心的疼渗进骨头。沈栀梦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尝试着慢慢的爬到外面。
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他们就不敢光明正大的对我做什么。
汗顺着脸颊滑落，恐慌席卷而来，沈栀梦再次捂住自己的心口，恶心与反胃接踵而至，一下一下的细数着她的命。
死亡不像一把镰刀，瞬间就结束。它不紧不慢的徘徊在屋外，指尖时不时的敲着门，提醒你该搬走了。
呼吸像是被人攥着，每当放开时，她会下意识的大口呼吸，然后再次被攥住。
意识昏迷之间，沈栀梦不知道撞到什么，巨大的重物砸到她背上，将她最后的坚强压垮。
在绝望的一刻，她抬眸仰望，从房檐渗进细碎的阳光，恍惚间有一个人影朝这边走来。
沈栀梦嘴角翕动，但下一秒又像似下定某一种决心，沙哑的喊道“来人，快救我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血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