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职后的幸福生活》野姜木

2、酱肉包

　　第二天果然是个好天气。
　　沈逸拉开窗帘，打开卧室的窗户，清脆的鸟鸣声混合着雨后清冽的气息闯进原本寂静的房间，停滞的时间开始流动。
　　他站在窗前吹了会儿风，然后转身进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毕后沈逸下楼来到客厅，发现厨房的流理台上摆着几样早餐，瓷碗装的稀饭，放在碟子里的榨菜，还有好几个热气腾腾的小笼包。
　　手机提示音响起，点开发现是李叔发来的语音，“逸娃儿，你婶子喊我来给你送早饭，我来的时候看你还没起，就给你放厨房了，包子是你婶婶自己做的，香的很！你记到趁热吃哈！”
　　沈逸回复：“要的。”
　　然后就把早餐端到了餐桌上，打开电视随便挑了个电影下饭。
　　李婶儿知道沈逸口味比较重，小笼包特意做的都是酱肉馅的。
　　将准备好的猪肉取一部分下进锅里炒出油，然后加姜末、蒜末和小葱白炒香，再加两勺生抽一勺老抽一勺甜面酱，还有少许十三香炒出味，最后将炒好的肉馅和生肉拌匀，再加一把小葱混合好之后，放入冰箱冷藏，方便包馅。
　　包的部分就比较看手法，不过婶婶是常年跟灶台打交道的手艺人，发酵的面团切成一个个小剂子，她一按一捏，一个白白胖胖的酱肉包就完成了。
　　上锅蒸熟的小笼包底部透油，香气扑鼻，用筷子轻轻一夹，油润的汁水就颤颤巍巍地顺着筷子滴下，一口咬下，牙齿穿过蓬松喧软的外皮，碰到里面散疏又弹牙的肉馅，满口都是浓郁的肉酱香味。
　　沈逸一口接一口，回过神时已经把分量不小的早餐不知不觉地吃完了。
　　他有些怔愣，工作之后他就没怎么吃过早餐，忙起来的时候都是随便对付几口，所以在回来之前他的胃口就不怎么好了，但不管是昨晚的烧白，还是今天的小笼包，都让他久违的食欲大开。
　　沈逸看着窗外的郁金香，或许是因为，他现在才开始真正的生活。
　　——
　　吃完饭沈逸就准备出门，租房子的老板刚刚发来消息，说他会在今天下午四点左右过来，沈逸准备趁这段时间去配把钥匙，然后采购点东西。
　　地下室里有一辆沈逸上高中时他爸给他买的自行车，试图让他骑车上学，但是因为路程太远而被沈女士严词拒绝，揪着耳朵说他胡闹，然后就一直搁置到现在。
　　但是沈逸每年回家都会给它做保养，有时候李叔也会过来帮他看看有没有地方需要打油、换零件，就这么小心看顾着，这台年纪不小的自行车被沈逸从地下室推出来的时候，看着还崭新崭新的，油光锃亮。
　　沈逸先把车推出去刹好，锁上门后把栅栏钥匙也一并装进口袋里，这个也要再配一个。
　　然后踢开脚刹，双手握住车把，左脚一用力就上了车，车把上挂着的kitty猫挂坠叮当作响，顺着平整的马路越来越轻，直到消失不见。
　　——
　　因为工作原因，沈逸有段时间没有回来了，根据记忆找到配钥匙的店铺时，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走错了。
　　这个开在小巷里的五金铺有着显眼的门头，透明的玻璃门后面是干净明亮的柜台和货架，跟沈逸印象中那个窄小昏暗的店面截然相反。
　　他骑在车上有些犹豫，不知道店铺是不是换了人，就在这时，玻璃门打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逸抬头望去，看见一头显眼的红发，刘海略长盖过了眉毛，是他小时候的玩伴，阿亮。
　　阿亮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怎么样，是不是认不出了？”他指着五金店，“最近镇子发展好了，好多人来旅游住宿，我家的生意也好了不少，挣了点钱就重新装修了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沈逸下车去店里坐。
　　沈逸记得，阿亮家从他爷爷开始，就一直守着这个小店，以前镇上人少，五金店赚不到什么钱，阿亮爷爷就靠种田补贴家用，其他人劝他不如把店关了，反正开着都是倒贴钱，阿亮爷爷总是笑呵呵地摇头。
　　他说：“总有人需要的嘛。”
　　沈逸小时候有次因为弄丢了家门钥匙而偷偷躲在巷子里哭，正好被出门种地的阿亮爷爷撞见，当时还身形健朗的小老头牵着他的手，带他去买了根棒棒糖，然后去店里取了块红泥，动作几下就见他手里出现了一把崭新的钥匙。
　　笑眯眯地递给沈逸，“这是二娃儿留在我这里的钥匙样本，说逸娃儿肯定用得到。”
　　后来沈逸又去了几次，也就是在那时遇到了阿亮。
　　阿亮爷爷去世之后，阿亮的爸爸也辞去了外地的工作，回家接手了这个小铺子，空闲的时候还去镇上的学校里义务教学，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前几年因为身体原因，阿亮爸爸正式退休，把铺子交给了阿亮。
　　沈逸还记得他们父子俩当时好像还大吵了一架，但是他之后就去了外地读书，断断续续回来几次也都是匆忙离开，对于吵架的原委以及之后发生的事，都不太了解。
　　四月份的平南气温已经逐渐升高，接近中午的时候格外闷热，因此店里还开着空调，一进门就感受到凉爽的气息。
　　阿亮给沈逸倒了杯茶，示意他坐着休息一会儿，然后接过沈逸递来的钥匙，走到里间的操作室开始工作。
　　边动手边跟沈逸闲聊，“终于决定多配把钥匙，防止下次又弄丢进不了门啦。”
　　然后还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看来是看不到你哭鼻子咯！”
　　沈逸无语地端起茶喝了一口，“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再翻我的黑历史小心我找亮叔告状！”
　　阿亮怂了，沈逸从小仗着自己模样好讨长辈喜欢，不知道让自己背了多少黑锅，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屁股疼。
　　“我把爸妈那间房子租出去了，所以来配两把钥匙给租客。”
　　茶香幽幽的在房间里蔓延，阿亮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笑道，“租出去是好事啊，以后你就是包租公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还有还有，你这个租金定的多少？合同拟好了没？不知道怎么弄可以去找林大哥看看，他比较专业，我跟你说，这个一定要弄好，上次许大娘家就是......”
　　沈逸捧着茶杯，看着白雾不断上升、上升，直到看不见。
　　——
　　配好钥匙已经将近一点了，沈逸请阿亮在附近的米粉店吃了一碗米粉，宽口的白瓷碗，红彤彤的汤底上铺着白白的米粉，肥瘦相间的臊子和细碎的葱花点缀其间，光是闻到香味就会止不住的分泌口水。
　　平南的米粉跟米饭一样是习以为常的食物，随便一家米粉店生意都很不错，但这家跟阿亮家的五金店一样是老字号了，每次饭点都人来人往，因为他家的做法很地道。
　　顺滑的米粉厚度适中，轻轻一吸就能吸起一长条，在合适的长度咬断，臊子浸泡了汤汁之后口感绵软中又带有一丝嚼劲，类似猪油渣的香气在嘴里爆开，最后再喝一口微烫的汤汁，清爽的汤底冲淡了口腔中的油腻。
　　吃完饭后沈逸跟阿亮告辞，时间不早了，他得回去再收拾一下。
　　阿亮站在门口朝他摆手，“下次再来找我玩哈！”
　　尾音在叮铃叮铃的风铃声中逐渐远去，沈逸路过超市的时候停了下来，打算进去买点东西填充一下空荡荡的冰箱。
　　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他有些纠结，虽然独自在外面这么多年，但他很少下厨，偶尔几次进厨房开火还是为了泡面，不过既然决定回来，还是得自己动手学着做点东西吃吧，也不能总是下馆子或者去李叔家蹭吃蹭喝。
　　沈逸也看不出菜的好坏，最后在店员的帮助下买了一堆不同种类的蔬菜，有些都叫不出名字，但是长得好看，又去零食区拿了不少零食，还溜达着去熟食区逛了一圈。
　　结完账出来的时候他提着一个大号的购物袋，放进车筐时都感觉车子前倾了一下，回去的时候沈逸小心翼翼地握着车把控制方向，两边悬空的袋子颤颤巍巍，看得沈逸心里也一跳一跳的。
　　好在最后还是平安到了家，把需要冷藏的食物放进冰箱，沈逸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下，然后起身往隔壁走去。
　　茶几上打开的可乐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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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叔他们昨天已经帮忙打扫过，房间里窗明几净，就是没开窗户空气有点沉闷，沈逸推开落地窗，房间里的空气顿时流动起来，留着窗户透气，他又走到客厅前，看着墙上挂着的照片发呆。
　　那是一张很大的全家福，沈逸那边也有一幅，就是尺寸小点，是沈逸高二那年他们全家一起去照相馆照的，本来是两张一样的大小，洗照片的工人弄错了尺寸，拿到照片的时候，他爸笑着指着那张大的，说：“看到没有，全家福也有亲子照，我跟你妈要这张大的，小的归你。”当时正处于叛逆期的沈逸觉得他爸很幼稚，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装裱起来的相片还没有氧化，沈逸踩着沙发小心地取下来，房子租出去之后再把相框放在这里，就有点不合适了。
　　还有其他意义特殊的物品，也都一并收拾出来装在箱子里，等会儿带到那边。
　　收拾完之后他上了楼，站在拐角处的第一间卧室前，无声地看了很久。
　　掏出钥匙打开门，穿出的风吹的他的衣服哗哗作响，阳台上的窗户没有关严，开了个小缝，可能是沈逸上次回来的时候打开通风忘关的，他走上前检查了一下，幸好阳台的屋檐超出了几许，雨水并没有打湿阳台，也没有流进屋内，只是放在书桌上的手稿被吹的到处乱飞，散落了一地。
　　有一张飞到了沈逸面前，他伸手抓住，泛黄的纸张上字迹苍劲，最下方隐隐露出一个沈字。
　　一张张把手稿捡起来码好，用镇纸压住。然后打开衣柜抱出一床浅灰色的四件套，拆掉原本的，换上新的。
　　抱起换下来的床单放进洗衣机，按键启动之后沈逸转身下楼，他要趁这段时间把东西搬到隔壁去。
　　刚走到客厅，就听见外面的门铃在叮咚作响。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