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是她（gl）》月螭

8、温柔的陷阱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客厅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几何图形。苏玖醒来时，发现自己昨晚竟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薄毯，带着淡淡的、属于沈清夜的冷香。

　　她坐起身，揉了揉酸胀的额角。书房门紧闭着，公寓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个白色的书写板，那个刺眼的“Z”，依旧在她脑中盘旋。

　　厨房的中岛台上，放着一杯牛奶和一份三明治，旁边压着一张便签纸，瘦硬的字迹只写了两个字：“吃完。”

　　这种命令式的关怀让苏玖心情复杂。她默默吃完早餐，牛奶温热，三明治的火候恰到好处。这微不足道的照顾，在这种境地下，竟让她鼻尖有些发酸。

　　上午十点，书房门终于打开。沈清夜走了出来，她换上了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裤和白色丝质衬衫，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恢复了那种冷静自持、无懈可击的模样。仿佛昨夜那个散发微湿、在书房里构建庞大信息网络的女人，只是苏玖的幻觉。

　　“今天学习基础的行为观察。”沈清夜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她打开电视，调出一个早间新闻节目，“看那个女主播，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苏玖茫然地看向屏幕。女主播妆容精致，笑容得体，正在播报一则经济新闻。

　　“她在笑，播新闻……”苏玖努力描述。

　　“不够。”沈清夜打断她，声音没有起伏，“看她的眼睛，瞳孔的焦距；看她嘴角肌肉的牵动，是真笑还是职业假笑；看她手指在桌面无意识的敲击频率；看她吞咽口水的细微动作……每一个细节，都是情绪的泄密者。”

　　苏玖怔住，再次看向屏幕，才发现那看似完美的笑容下，眼神确实有些游离，指尖偶尔会轻轻点一下桌面。

　　沈清夜关掉电视，走到苏玖面前，距离近得苏玖能看清她睫毛的弧度。“现在，看着我。”

　　苏玖被迫抬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分析我现在的情绪。”沈清夜命令道，她的表情平静无波。

　　苏玖仔细地看着她。眉眼舒展，唇线平直，呼吸平稳……她看了半晌，最终挫败地摇头：“我看不出来。”

　　“很好。”沈清夜居然微微颔首，“这说明我控制得不错。但你要记住，没有人能完全隐藏情绪。越是平静的水面，底下可能越是暗流汹涌。关键在于，找到那细微的裂缝。”

　　整个上午，沈清夜都在用各种方式训练苏玖的观察力——从视频资料到突然的提问，甚至让她回忆并描述昨天见到林薇时，林薇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

　　“恐惧会让人过度关注明显的威胁，而忽略真正重要的细节。”沈清夜的声音始终平稳，像在教授一门普通的课程，“你要学会在恐惧中保持思考。”

　　中午，沈清夜接了个电话，走到阳台低声交谈了几句。回来后，她对苏玖说：“下午我们出去一趟。”

　　“去哪里？”

　　“见一个人。”沈清夜没有多说，只是递给她一个黑色的棒球帽和一副普通的平光眼镜，“戴上。”

　　车子最终停在一个嘈杂的购物中心地下车库。沈清夜带着苏玖坐电梯直达顶层的餐饮区，走进一家装修雅致的咖啡馆。她选了个靠窗的卡座，视野开阔，能观察到入口和大部分座位。

　　“我们等谁？”苏玖压低声音问。

　　“一个可能提供‘Z’线索的人。”沈清夜点了两杯咖啡，姿态闲适得像真的来喝下午茶。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及“Z”，苏玖的心提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咖啡馆里的人来了又走，她们等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苏玖有些焦躁，忍不住频繁看向入口。

　　“放松。”沈清夜抿了口咖啡，目光淡淡扫过窗外，“焦虑会让你成为明显的目标。”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戴着口罩的男人快步走进咖啡馆，径直朝她们的方向走来。苏玖瞬间绷紧了身体。

　　男人在她们桌前半米处停下，却没有看沈清夜，而是突然将手中的一个小纸盒塞到苏玖怀里！同时压低声音快速说：“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苏玖小姐。”

　　不等苏玖反应，男人转身就走，迅速消失在门口。

　　苏玖抱着那个轻飘飘的纸盒，手足无措地看向沈清夜。

　　沈清夜的表情冷了下来，她迅速扫视四周，然后对苏玖说：“拿着盒子，跟我走，现在。”

　　她们快速离开咖啡馆，没有坐电梯，而是从安全通道步行下楼。沈清夜的步伐很快，苏玖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怀里的纸盒像个烫手山芋。

　　回到车上，沈清夜立刻锁好车门，却没有立即发动车子。她接过苏玖手中的纸盒，放在中控台上，没有打开。

　　“怎么回事？”苏玖的声音还在发抖，“那个人是谁？盒子里是什么？”

　　沈清夜没有回答，她盯着那个普通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棕色纸盒，眼神锐利如鹰。“我们被监视了。”她缓缓说，“对方知道我们会来这里，知道我们在等谁，甚至知道你的身份。”

　　一股寒意从苏玖脚底升起。“是……是‘Z’吗？”

　　“不确定。”沈清夜终于伸手，小心翼翼地拆开纸盒。里面没有炸弹，没有恐吓信，只有一件折叠整齐的衣物。

　　苏玖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条米色的羊绒围巾。和她遗落在李哲办公室的那条，一模一样。

　　围巾上放着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打印着一行字：

　　“游戏开始了。”

　　没有落款，只有那个熟悉的、被圆圈框住的打印体字母——Z。

　　苏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对方不仅知道她们的行踪，甚至用这种方式公然挑衅。这条围巾的出现，坐实了林薇的话，也证明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正在密切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沈清夜拿起那条围巾，仔细检查着，然后凑近轻轻嗅了嗅。

　　“有很淡的烟草味，和昨晚后巷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类似。”她冷静地分析，然后将围巾扔回盒子里，眼神里第一次燃起了明显的、冰冷的战意，“他是在告诉我们，他无处不在。”

　　她看向脸色苍白的苏玖，语气忽然放缓了些许：“害怕吗？”

　　苏玖用力点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记住这种感觉。”沈清夜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但不要被它吞噬。恐惧是警铃，不是枷锁。对方越是想吓退我们，越是说明我们找对了方向。”

　　她发动车子，驶出车库。阳光重新照进车内，却驱不散那萦绕的阴冷。

　　“这条围巾，是警告，也是线索。”沈清夜目视前方，侧脸线条紧绷，“他露出了第一个破绽。烟草，习惯性的气味……只要他继续动作，就会留下更多痕迹。”

　　苏玖抱紧双臂，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那个温柔的、教她观察行为的上午，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幻梦。此刻，她们彻底踏入了对手布下的战场，而这个看似平静的午后，就是第一个温柔的陷阱。

　　陷阱已经踩中，退路早已断绝。除了跟着身边这个女人继续走下去，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