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雪》泠夜

9、第八章：双龙玉玦

　　进了屋内，秦烟然取来云月寒方才在凉亭用的茶具，重新沏上一壶热茶，为众人倒上，手法行云流水，文静娴雅。
　　“嫂子，你虽然离开了这么多年，沏茶手法还是很高明，深得大哥真传！”云月华赞道。
　　秦烟然闻之，秀美的脸上却并无喜色，只是微微一笑，带着些许苦涩，“谬赞。”
　　在秦烟然沏茶之际，洺墨已在一边的书桌上写下药方。“照这个方子一日三次服药。”洺墨拿起铺在桌上的宣纸，白色的纸上流淌着刚毅的笔迹。他抬头，看向云月寒的方向，“不宜过于劳累，今天晚些时候我帮你针灸调理内息。”
　　“多谢。”云月寒点头言谢，吩咐屋外的下人拿药方前去抓药。喝过一口茶后，道，“飞鸽传书是方管家瞒着我发出的，让你们担心了。”顿了顿，看向云月华的方向有一丝戏谑，“若是没有这封信，你也不知道要回来。”
　　“哥！”云月华想要辩解，却突然想到什么事，看了看倾音与洺墨，“在漠池的时候，落影山庄的人提到过琴川……”
　　“对啊。”倾音恍然大悟，清脆的声音从口里迸出，“我和月华去了落影山庄，被庄内的人一路追杀，后来得洺墨大哥相救，从余落影口中得知他们有一个针对琴川花朝节的行动。后来我们三人去了即墨，却不知这个行动竟是针对云大哥的……”
　　“不是针对他，是我。”秦烟然皱了皱眉道。
　　“秦姐姐？”倾音讶异。
　　“他们要的是云烟引。”云月寒接口，从衣袖中取出一枚如羊脂般纯净的玉玦，上有黄色的小点，刻成双龙的模样。只是，这枚玉玦是断裂的，只有一半。“这是我从刺客身上得来的，难道他们来自落影山庄？”
　　说话间，月华与倾音已经对视一眼，眼色复杂。云月华缓缓从怀中取出玉玦的另一半，“哥，这是我和音音从落影山庄盗出的，称之为双龙玉玦。”
　　“这……”云月寒不可思议得将手中的玉玦递出，两个半面竟然完整得重合在一起。
　　“双龙玉玦或许是落影山庄用来发号施令的信物。”洺墨看着这一切，推断，“云影落雪重出江湖，必会引起大乱。落影山庄沉寂多年，就是为了争夺记录这两个秘术的卷轴。我疏忽了，在漠池的时候就应该想到，除非是极为重要的信物，不然双龙玉玦的丢失怎么犯得着用上十二分光剑阵。”
　　“你们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云月寒听出三人语气的不对。
　　“逃过来的呗！”云月华故作轻松。
　　洺墨沉默片刻，终道，“我们在即墨对上了青龙陌沉影，朱雀花清影。看来，落影山庄这次是下了决心。”
　　秦烟然在众人谈话之际一直沉默不语，云月寒看着她眉间不散的愁色，知道她仍在为自己的伤势担忧，不由得握紧了伊人的手，安慰道，“不是你的错，别自责。”
　　“月寒。”秦烟然看向云月寒的眸子闪过一丝水色，被云月寒握在掌心的手有轻微的颤抖，“你说，秦家的灭门，会不会……”话说到一半，竟无法说下去。
　　“我会替你报仇。若是落影山庄所为，我云月寒势必不会放过他们。”云月寒反手抱着秦烟然，手抚上她的背。
　　在座的都对秦家的灭门有所了解，听闻之下，亦默然无语。
　　“哥，你有伤在身，别太操心。这事，交给我去查。”云月华见之，起身道。
　　“是啊，秦姐姐，我和月华这么多年闯荡江湖，手头的线索还是有很多的。”倾音也随声附和，“月华，你带我和洺墨去客房吧，不要扰着云大哥养伤了。”
　　云月寒对着三人微微颌首，“如此这般，劳烦。”看向洺墨的眼神似有托付，别有深意。陈年的往事，久远的记忆，以及他与秦烟然之间相别五年的沟壑，这一切已经无法改变，亦无法挽回。但至少，他要用余生去弥补。

　　入夜，云府的花园内，一个黄色的身影静静站立，背影窈窕，衣袖随风轻摆。她用手拨了拨额前的发，似是陷入了沉思。
　　“睡不着？”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月华一身白衣束发，缓缓走近。
　　倾音闻言转头，清丽的双眸回之一个鄙夷的眼神，“我赏花，要你管！”
　　“你有烦心事，音音，这么多年，你瞒不过我。”云月华又向前走了几步，靠倾音更近。而倾音却后退了一步，脸瞥向了另一边，“你说谎的时候就会这样。”看着这一切，云月华更是笃定。
　　“是他。”
　　“你说谁？”倾音的语气带着无所适从。
　　“洺墨。”云月华深吸一口气，看向倾音不断闪避的眼神，“我曾说过，你心中有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是洺墨。”
　　“我不知道。”倾音用力摇了摇头，咬牙道，“在那之前，我从没见过他。”倾音一手轻捂着胸口，仍是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见到他的时候，这里会那么难受。他的每一个眼神，都让我觉得很痛很痛。”之前不间断逃亡，赶路没有留下任何空闲来思索，而今一静下心来，却越发觉得不对。
　　“音音，我……”云月华刚想说什么，却见倾音突然按着头蹲下，一时心慌，拉过倾音的手，就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听我的话，别去想了！”云月华尽力阻止着倾音去回忆那段失去的记忆。每次她这个样子，越是回忆，越是头疼欲裂。
　　“不管如何，我都会陪着你。”云月华轻叹，将原来想说的话默默吞下。这个女子，任他付出再多，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到她的心。
　　他还记得，初见时，她失魂落魄得走在琴川的街道上，眼中没有丝毫生气，好像在寻找什么，却又不知自己究竟在找什么。他终是忍不住一路跟着她，被她发现后，笑嘻嘻得和她打招呼。
　　那时的她，只知道自己名叫倾音，奉师父之命出山行走江湖，所有的叙述都停留在一年前，像是失去了记忆一般。
　　熟悉起来之后，他才发现，她是个开朗，顽皮的女孩，仿佛初见时的失魂落魄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他们在荡平几个山寨后，打了个赌。
　　他依稀记得，在云府的屋檐上，她一袭黄色裙裾，闪着明亮的双眸，手中把玩着一把白玉的折扇，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喏，你输了。”
　　他苦苦一笑，她竟真的成功偷到了他的白玉折扇。当时他们打赌，若是她偷到了他的至宝，他就陪她游遍五湖四海，盗得四方宝物。
　　从此以后，他们一路走来，将计划中的宝物一一纳入囊中，直到收官之作，在漠池，碰到了那个让她五年来第一次起情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