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雪》泠夜

1、序：落影

　　极北苦寒之地，漠池。脚落在落影山庄外的草地上，我终于重重得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活着逃出生天了。身边传来一声轻笑，转面却看见一张坏笑的脸，倒是气宇轩昂，只是此时的表情却是类似于嘲讽，仿佛在笑我这狼狈模样。
　　我白了他一眼，你也没有多好，散乱的长发遮住双目，一身破落的青衫，手里倒是握着一枚玉玦。不过这玉玦，也是碎裂的。就是为了这玩意，我和云月华在漠池这鬼地方耗了整整一个月，用二十天打听落影山庄的消息，十天夜探山庄画出地图，标出双龙玉玦所在的位置，再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将之成功盗出。就在得手之际，我们还是不小心触碰了山庄机关，引得山庄护卫的追杀。
　　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发现这盗出的双龙玉玦竟然是破碎的——如羊脂般纯净的玉上有着黄色的圆斑，入手润滑，确是真品。可是，它却在中间断裂，硬生生裂为两半。而我们手上持有的，正是其中的一半。
　　看来，这一个月的折腾是要浪费了。我哀叹一声，和云月华并肩走回客栈。
　　“虽然盗出的这个玉玦破碎了，不过也算完成了你的全部计划了。”云月华浅笑的脸上露出轻松的愉悦。
　　“恩。”我点头。五年以来，我和他走遍了中原大地，无论是宫廷至宝，还是名门宝物，只要是我们想要的，都会冒着千难万险来个妙手空空，且从未有过失手。
　　于是，我倾音和这个琴川云家的二公子就这样游遍五湖四海，盗得四方宝物，过着所谓潇洒的江湖生活。江湖中人对我们的评价也从武林新秀，武林未来的希望，栋梁之才沦为人见人恨的煞星。传闻只要是我们将要到的地方，都会引起一阵巨大的波澜。而我和他的名声也越来越响。论武功，这世上年轻一辈已少有敌手；而名声嘛，当然是差点从白道跌至□□。
　　“接下来呢？”云月华还是笑眯眯的表情，看着我。自从五年前，他见到我的第一面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不论我去哪里，都要死皮赖脸得跟着。我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跟着。这个画面似乎有些似曾相识，但过于朦胧，我也记不清了。于是，无聊的我们在灭了几个□□山寨后，就开始从事这人见人恨的偷盗生涯。
　　“败家子，你多少年没回家了？”我突然问了一句。
　　“也有好多年了。”他低低叹了口气，漆黑的双瞳却突然亮了起来，看着他一脸坏笑的样子我就知道不妙。果然，他凑近我说道，“要不，我们回云家成亲吧？”
　　“见鬼去吧！”我恨恨得丢下这么一句话，大步向前走去。
　　他一脸无辜得看着我，“我是认真的，音音。”我推开他伸过来的魔手，却听得他接着道，“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你了。我这都跟着你五年了，够专一了吧。”
　　“我，也，是，认，真，的。”我对上他的双瞳，终于掘出了隐藏其间的笑意，摆了摆手，“败家子，以后别寻我开心了。”
　　“音音，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呢？”身后又传来他的嘀咕声。
　　听得此言，我不禁放缓了脚步。是啊，都五年了，江湖中人虽然不太乐意见到我们，却始终把我们看做一对。只有我们彼此心里知道，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云月华曾经说过，我心中一直有一个人的影子，始终念念不忘。但是，我却记不起。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只有一片苍茫的大雪，以及那个白色的背影，飘雪翩飞，将整个世界融于无边无际的白色之中。
　　想着想着，空中真的飘下了如鹅毛般的大雪。只一会儿，地面便开始泛起白，本已光秃的树杈也迅速被雪花覆盖，银装素裹，把漠池这个边陲小镇变成了银色的世界。路人开始匆匆赶路，赶在雪还没有阻塞道路之前回家，不时也有人抱怨着这说变就变的天气。
　　“这雪，怎么说下就下啊！”我恼火，将手伸进了衣袖之中。因为习有内功，我不是很畏寒，在这大冬天也只穿了一件黄色的褶裙。而突如其来的大雪，让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云月华也在身后附和道，“是啊，这是什么个鬼地方……”
　　他的话在身后已渐渐听不见，我只觉得自己身不由己得向前狂奔而去。城门口，依稀有道青色的背影一晃而过，看不见容貌，却是那满头银色的长发倾泻而下，在这飘零的大雪中，格外引人注目。我跑得过于急促，引来了赶路人的频频侧目。而那个青色的身影，仍是不缓不急得走着，仿佛手中还握着一支碧玉箫，却是竭尽我的所能，也无法追上。终于，还是让那道身影消失在我面前。失神中，我不顾漫天的大雪，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膝盖，泪水止不住流下来。心里很难受，浑身冰凉，仿佛在那一刹，失去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良久，身后传来了一只温热的手掌，将我拥入怀中。身体一下子暖和了，我却又下意识得推开。云月华皱着眉头看着我，“又发什么疯？到底怎么了？”语气虽不善，却藏不住关心。
　　我流着泪挨向他的肩膀，轻道，“败家子，你说为什么，我总觉得我是不完整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他轻轻得抚着我的背，将我扶起，脸上难得露出认真的表情，映衬着他的黑瞳也无比清亮，“没关系，我陪你找，直到你找到为止。”
　　雪还是不停落下，天地只余一种颜色，满眼的银白。远处的天空，冥冥之中，有两颗星的轨迹慢慢相交。

作者有话说

　　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