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晴日与过往》莳昱

18、礼物

　　今天是江以乐和顾南萧在一起的第一个月。

　　两人特地去到城东的一处公园，听说那里种满了郁金香、蔷薇、绣球花、薰衣草等等。

　　作为一个喜欢画的人来说，怎么能不心动呢？

　　坐在江以乐身旁的顾南萧，看着她对着手机上城东的那一处公园发呆，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作为男朋友，当然要满足女朋友小小的心愿。

　　暮春的南城，空气里浮动着甜腻的花香和草木生长的清甜气息。

　　阳光不再像初春那般羞涩，变得明亮而饱满，慷慨地洒满大地。

　　城东的湿地公园，此刻正是一年中最富丽绚烂的时节。

　　大片大片的郁金香如同打翻的调色盘，赤橙黄紫，在阳光下交织成一条条流光溢彩的缎带。

　　蔷薇攀附着复古的拱廊，层层叠叠的花瓣柔软如绸，散发出甜腻的、令人微醺的芬芳。

　　蓝紫色的绣球花团簇在一起，像一个个梦幻的泡泡。

　　远处，还有一抹抹淡紫色的薰衣草，在微风里摇曳，送来宁静安神的香气。

　　江以乐几乎是跑着进入这片花海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误入仙境的爱丽丝。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棉布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跑动轻轻飞扬，在五彩斑斓的花田映衬下，清新得像是会发光。

　　“顾南萧，你快看！太美了！”

　　她回头，对着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少年兴奋地挥手，脸颊因为奔跑和兴奋泛着健康的红晕。

　　顾南萧看着她雀跃的背影，眼底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

　　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身姿清隽，站在花丛中，像一株挺拔的白杨，与这绚烂的背景奇异地和谐。

　　他快走几步跟上她，目光却更多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她才是这片花园里最动人的风景。

　　“嗯，很美。”

　　他低声应和，不知是在说花，还是在说人。

　　江以乐完全沉浸在色彩的世界里，她从随身背着的帆布包里拿出速写本和炭笔，找了个树荫下的长椅坐下，开始飞快地勾勒眼前的美景。

　　笔尖沙沙作响，她微蹙着眉，神情专注，试图捕捉光影在花瓣上跳跃的瞬间，记录下这丰饶的春色。

　　顾南萧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坐在她身边。

　　他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看书，只是看着她画画时认真的侧脸，看着她偶尔因为捕捉到一个满意的构图而微微翘起的嘴角，看着她被风吹起、拂过脸颊的柔软发丝。

　　时光在这里仿佛被拉长，变得缓慢而粘稠。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青草的气息，还有阳光烘焙泥土的味道。

　　偶尔有蜜蜂嗡嗡地飞过，蝴蝶在花间蹁跹，远处传来孩子们模糊的欢笑声。

　　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画完一张速写，江以乐满意地放下笔，舒展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脖颈。

　　这才注意到顾南萧一直安静地陪着她。

　　“等无聊了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没有。”顾南萧摇摇头，递给她一瓶拧开了盖子的矿泉水，“看你画画，很有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速写本上，画面上是怒放的郁金香花田，线条流畅，光影把握得极好，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动感。

　　“送你。”江以乐撕下那页画纸，递到他面前，眼睛弯弯的，“纪念日礼物之一。”

　　顾南萧接过画纸，指尖小心地避开了炭笔的痕迹，他看着画，又抬头看她，眼神深邃：“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他的语气很认真，没有丝毫敷衍。

　　江以乐心里像是被蜜填满了，甜得发胀。

　　他们在公园里漫无目的地散步，穿过蔷薇拱廊，拂过绣球花丛，在薰衣草田边驻足。

　　江以乐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时而指着某处奇特的花型让他看，时而凑近去闻花香，然后皱着鼻子说“太香了有点晕”。

　　顾南萧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回应几句，目光始终追随着她。

　　他会在她差点踩到水坑时及时拉住她的手腕，会在她头发被风吹乱时，自然地伸手帮她理好。

　　走到一片相对僻静的、开满白色小花的坡地时，江以乐拉着他在柔软的草地上坐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在他清俊的侧脸上跳跃。

　　远处城市的喧嚣被隔绝，这里只剩下风和鸟鸣，以及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和安静。

　　江以乐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包装精致的盒子，递到他面前，脸颊微红：“还有……这个。”

　　顾南萧愣了一下，接过盒子：“是什么？”

　　“打开看看。”

　　江以乐有些紧张地绞着手指。

　　他依言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打开盒盖，一枚简洁大方的银色胸针静静地躺在黑色衬布上。

　　胸针的造型是一支抽象的画笔，笔尖点缀着一颗很小的、却十分璀璨的钻石，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适合你。”江以乐小声解释，眼神里带着期盼，“你喜欢画画，虽然现在……但我觉得，它就像你心里那支没有放下的笔。而且，它也很像你解题时用的那支2B铅笔……”她越说声音越小，觉得自己这个比喻有点傻。

　　顾南萧看着那枚胸针，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金属和那颗微小的钻石，指尖竟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想起那个在画室里，她问他为什么不再画画的下午。

　　想起那些被自己刻意封存、落满灰尘的画具。

　　想起内心深处，从未真正熄灭的、对光和色彩的本能渴望。

　　这枚小小的胸针，像一把钥匙，轻轻叩响了他紧闭的心门。

　　他抬起眼，深深地望进她清澈的、带着些许不安的眸子里。

　　那里面盛满了毫无保留的真诚、小心翼翼的爱恋，和对他全部的理解与接纳。

　　一种汹涌的、滚烫的情感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喜欢。”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非常喜欢。”

　　他拿起胸针，小心翼翼地别在自己衬衫的左胸位置，那颗小小的钻石贴近他的心口，仿佛能感受到它冰冷的触感下，即将被点燃的灼热。

　　然后，他伸出手，不是去拿放在旁边的礼物，而是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一点点潮湿的汗意，却坚定地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

　　江以乐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鼓噪起来。

　　她抬起头，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中。

　　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是毫不掩饰的深情、感动，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

　　阳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上镀上金色，他英俊的脸庞在光晕里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缓缓低下头。

　　这一次，没有突如其来的雨，没有闯入的画室同学，没有一切外界的干扰。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如擂的心跳和交融的呼吸。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他身上那股干净清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和她周围浓郁的花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眩晕的味道。

　　他的唇，轻柔地、带着试探性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如同蝴蝶栖息花瓣，如同阳光亲吻晨露。

　　一个纯洁、珍重，却饱含了千言万语的吻。

　　江以乐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抖。

　　额头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让她浑身酥麻，几乎要软倒在他怀里。

　　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在这一刻远去，感官里只剩下他灼热的体温，和他落在她额间那轻柔却无比郑重的承诺。

　　这个吻停留了几秒，他才缓缓抬起头，但手臂却依旧环着她，没有松开。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动作亲昵而自然。

　　“乐乐，”他低声唤她，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前所未有的缱绻，“谢谢你。”

　　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的勇敢，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你……愿意喜欢这样一个的我。

　　江以乐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将滚烫的脸颊埋进他温热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春风拂过，吹动他白色的衬衫衣角，也吹动她白色的连衣裙摆。

　　草地上，两人的影子紧密地依偎在一起，仿佛本就该如此。

　　远处，花海依旧绚烂，如同他们刚刚开始、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他们在公园里待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

　　回去的路上，两人十指紧扣，慢悠悠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却觉得无比心安。

　　偶尔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

　　走到江以乐家小区附近那个熟悉的巷口，暮色已经四合。

　　“我到了。”

　　江以乐停下脚步，声音还带着一丝羞涩的甜糯。

　　“嗯。”

　　顾南萧看着她，暮色中他的眼神格外温柔。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依旧泛着红晕的脸颊，“明天见。”

　　“明天见。”

　　她转身要走，他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他低下头，飞快地、却无比清晰地在她唇上印下了一个短暂的吻。

　　如同羽毛划过心尖，带着青涩的甜蜜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纪念日快乐，我的女朋友。”

　　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得逞的、愉悦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