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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叶归昔的哀 ...

  •   木见秋院中的膳食,精致得令人有些恍惚。
      程雾潇一小勺一小勺地舀着碗里的素粥,温润软糯,米粒煮得几乎化开,裹着食材的清甜沁入肺腑,她还从未尝过这般滋味。
      秦沐阳早搁了碗筷,下巴搁在桌沿,一双圆溜溜的眼珠跟着程雾潇的动作转
      “雾潇快吃!吃饱了我们好修炼去!”
      秦沐阳直起身,精神抖擞。
      “师姐!咱们先扎马步,再拿剑!我教雾潇用剑!好不好?”
      木见秋就坐在一旁,将秦沐阳那风风火火的性子尽收眼底。
      木见秋指节轻叩桌面,声音温和却带着引导。
      “循序渐进的法子是不错,该打的基础不能落下,不过……”
      她目光转向程雾潇,带着征询的暖意。
      “雾潇从前是丹修,修习剑道固然能增些自保之力,但终归该问问她自己的心意才是,你说呢?”
      秦沐阳眨了眨眼,立刻转向程雾潇,脸上是纯粹的期待。
      “嗯!有道理!雾潇雾潇,你想不想学剑?”
      程雾潇咽下最后一口温粥,放下碗,郑重点头。
      “想!”
      清亮的眼眸里跃动着初识道途的微光。
      “好,那师姐帮你准备。”
      木见秋颔首,笑意温软。
      待程雾潇果真吃饱了,木见秋便引着两个小家伙去了前院。
      叶归昔早已静静等候在那里,身姿如松,连衣袍的褶皱都透着几分清冷。
      “师姐还得去趟长老院。”
      木见秋语速依旧和缓。
      “你们就在此间,莫要乱走,有事寻院中弟子即可。”
      叮嘱罢,转身离开,步履间自有一股利落洒脱。
      叶归昔的目光只在秦沐阳和程雾潇身上蜻蜓点水般掠过,便沉默地跟上。
      院落里只剩下两个小孩儿,阳光斜斜洒下,照出几分初识的无措与跃跃欲试。
      “那……咱们扎马步?”
      秦沐阳搓着手,看上去真的是很兴奋,也难怪,毕竟当了小师父呢。
      程雾潇揉了揉小腹。
      “我才刚吃饱诶!”
      “啊……也对。”
      秦沐阳歪着头。
      “那我们干啥?”
      “消消食?”
      程雾潇提议,声音轻轻柔柔。
      秦沐阳眼睛一亮。
      “好!我带你去后山溪边找想孝玩!走走走!”
      他一把拉起程雾潇的手,笑闹声远去。
      几乎就在两人脚步轻快地奔向山溪时,木见秋和叶归昔也到了长老院门前。
      恰值庄长老从院内踱步而出,见到木见秋,向来冷肃的面庞竟罕见地浮起一丝堪称柔和的温煦,如同古井投入了一粒暖石。
      “见秋?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木见秋上前一步,拱手见礼,声音清越。
      “回庄长老,前几日奉师命外出采办的药材,尚有余数未及入库,今日特来交递此事。”
      姿态恭敬,言语清晰。
      庄长老微微颔首,眉间平展。
      “难为你了,事事周全。”
      庄长老略作沉吟。
      “哦,还有一事,那新入门的程雾潇,有些入宗的手续,若你得空,今日一并理顺了最好。”
      “是,弟子记下了。”
      木见秋领命。
      接下来便是庄长老惯常的嘘寒问暖。
      无非是节气更迭,叮嘱她添衣惜身一类言语,温声细语,配着脸上那残余的暖意,倒也显出几分长辈关切。
      庄长老说完这些,方才颔首放人。
      木见秋依言退下。
      待那身影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连脚步声都听不见分毫时。
      庄长老脸上那抹如同精心描画的暖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同阳光撤走的冰面,又像是温热的瓷器骤然触到寒霜,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硬下去,覆上一层寒铁般的僵硬光泽。
      方才还带着点暖意的眸子,此刻深潭无波,只剩纯粹的审视与疏离。
      寂静瞬间笼罩回廊。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一直垂手侍立、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叶归昔。
      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冰冷地砸在地上。
      “怎么来得这样晚?”
      叶归昔下颌绷紧,唇线抿成一道苍白的直线,身形似乎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但他始终垂着眼帘,视线落在脚前三尺之地,不发一言。
      喉结甚至没有滚动,仿佛未曾听闻质问。
      唉……
      庄长老显然极熟悉叶归昔这副模样。
      沉默寡言,目空一切。
      他眼底掠过一丝无可奈何,并未期待得到答案,更不愿在这种“无趣”的石头身上浪费时间。
      手臂极其随意地向后一摆,动作带着敷衍,分明是示意这个话题就此揭过,不必再提。
      “跟上。”
      丢下两个硬邦邦的字眼,庄长老抬步向内院深处行去,长袍拂过光洁的地面,未留下半分温度,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
      叶归昔像一道无声的影子,亦步亦趋。
      长廊两侧精雕细琢的轩窗间,透过的阳光似乎都随着他们的脚步骤然清冷了几分。
      想当初叶归昔方才拜入宗门时,他也是看好这个弟子的,一直呆在身边,悉心教导,哪里想过这孩子的性格如此古怪?
      庄长老思虑片刻,最后仍是什么也没说。
      廊道幽深,两侧高耸的雕花木窗将日光切割成一道道清冷的光栅,落在光滑如镜的黑金石地面上。
      庄长老的脚步不急不徐,每一步落下都听不到多余的杂音,只有袍袖偶尔摩擦的窸窣。
      叶归昔沉默地跟在两步之后,像一抹没有温度的影子
      不知拐过第几道回廊,庄长老在一扇看似普通的黑漆檀木门前停下。
      这里远离长老院正殿的喧嚣,连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
      他抬手,轻轻推开厚重的门扉,发出低沉的“吱呀”声。
      里面是一间陈设极其简洁的书房,一桌、一椅、一架书、一套古朴的青瓷茶具,再无他物。
      墙壁光滑,不见字画,唯一的光源来自桌角一盏极微弱的鲛绡灯。
      庄长老径直走到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案后坐下,背脊挺直如松。
      叶归昔在门口阴影里站定,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
      庄长老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是气恼,又是无可奈何。
      这个弟子啊……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庄长老摇头叹息,不做其他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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