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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木见秋将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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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雾潇与易桓杉并肩而行。
玉鹿仿佛天生知晓路径,只微微偏着头顶的莹白玉角,便坚定不移地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四周奇花异草摇曳生姿,散发着各色柔光,静谧中唯有灵液滴落苔藓的“嗒嗒”声,以及两人一鹿轻微的行进声响。
路途意外地漫长,仿佛秘境折叠了空间。
程雾潇状似随意地晃悠着悬在鹿身一侧的小腿,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用最不经意的语气开启了话匣子。
“易师兄,我们这得走多久啊?鹿鹿带的路感觉好绕。”
程雾潇皱着小脸抱怨,眼神却带着狡黠的探究。
“对了,易师兄你在问剑宗肯定很有名吧?就像我师姐在普济门一样!”
“我听师姐以前提过一嘴,说你是问剑宗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呢,年纪轻轻就是元婴了!”
“真厉害!”
讲话的同时,程雾潇不着痕迹的观察着易桓杉的反应。
易桓杉闻言,唇角的温和笑意不变,玉骨扇轻摇,姿态风流依旧。
对于程雾潇这点小小的打探,他并未起疑,只当是少女对宗门天骄天然的好奇。
“师妹谬赞了。”
易桓杉声音清朗,带着宗门天骄独有的的从容。
“元婴之境,不过是道途起点罢了……”
“问剑宗人才济济,我这点微末修为,算不得什么。”
易桓杉顿了顿,目光掠过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奇诡植被,语气依旧温和,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至于身世……不过寻常。”
“家父仍问剑宗传功长老,母亲出身尚可,为‘四尊八君’之一的习未君。”
提及父母名号时,易桓杉神色坦荡,并无炫耀之意,反有淡淡追忆。
“只是福缘浅薄,他们在我尚在襁褓之时便已仙逝。”
程雾潇心头猛地一跳,连抚摸玉鹿鬃毛的手都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好奇宝宝的模样。
“啊……那易师兄岂不是……从小就一个人?”
程雾潇适时流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同情和惊讶。
“那倒没有。”
易桓杉轻轻摇头,眼中流露出真诚。
“幸赖眷顾,我自幼便由宗主须伯倚师伯抚养长大,其他几位伯父也视我如亲子,传道授业,未曾有半分懈怠。”
易桓杉顿了顿,语气更添一丝暖意。
“至于同辈之中,也有三五知交好友时常往来论道、切磋剑技。”
“朋友?”
程雾潇立刻捕捉到这个信息,追问道,声音显得十分自然。
“像易师兄这样的人,朋友也一定很优秀吧?都是些什么人啊?”
易桓杉不疑有他,随口道。
“算不得很多,但情谊尚可。”
“见秋自然是其中之一,不过我与她的道义不大相同,虽然都是剑修,但是凑在一起反而不怎么聊剑,倒是聊符咒阵法、灵丹妙药要多一些。”
“至于其他人……走得最近的,是我问剑宗首峰大师兄,名唤游衷。”
提到这个名字时,他脸上笑意更真切了几分,带上了点轻松与信赖。
“他为人端方,剑道修为虽不在我之上,但也颇为有趣……平日里我们练剑、品茶、探讨典籍,相处甚是融洽,若是不出意外,我会和他结为道侣。”
……
游衷?
很陌生的名字。
表面上,程雾潇的嘴还微微张着,维持着倾听的懵懂表情,甚至还配合地点了点头,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哇……”表示佩服。
实际上,她的内心已然在思考这到底是谁了。
父亲,传功长老易传星,对上了。
母亲,习未君解流芳,对上了。
抚养者,须伯倚,也对上了。
但……
嗯?
道侣?
游衷?
程雾潇的指甲掐入掌心,藉由那点锐痛才勉强压制住心底近乎崩溃的嘶吼。
为什么完全不一样!
游衷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啊!
上辈子易桓杉不是独爱沈应啼吗……
不对哦。
易桓杉不是先追求的木见秋吗?
就是很不对啊!
程雾潇的余光死死盯住身侧飘逸温雅的易桓杉。
步履从容,神色坦荡,提及游衷时眼中那份自然流露的亲近与信赖,真挚得毫无作伪痕迹!
这绝不可能是伪装!
眼前的这个人……
一股更深的、混杂着极致荒谬与彻骨冰冷的恐惧攫住了程雾潇的心脏。
他不是那个上辈子那个因为情爱堕入魔道的人。
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路在脚下延伸,玉鹿蹄下的清辉与易桓杉身上温和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本该令人安心。
木见秋不是所谓的不受宠、天赋奇差、除了温婉没有别的优点的花瓶师姐。
易桓杉也不是为情乱智、堕入魔道、深陷无间的上修界叛徒。
衡想孝、秦沐阳……
所有人都不是上辈子的样子……
……
叶归昔除外。
程雾潇脸上努力绷着天真的面具,心底的惊骇如同决堤的洪水,将她自以为掌控的认知世界彻底冲垮。
她必须……更小心。
以前可以说是怀疑。
现在可以说是确定……
这里根本就不是她认知里的那个世界啊!
玉鹿的蹄音踏在软厚的青藓上,发出细微沙响。
易桓杉唇边依旧噙着那抹温润笑意,玉骨扇轻摇,那双含笑的眸子状似不经意地扫过程雾潇,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茫然与深陷思绪的僵硬……
似乎是在他提及游衷名字之后?
少女脸上的懵懂点头和那声干巴巴的“哇……”根本掩饰不住她识海里翻天覆地的混乱。
她握着神鹿鬃毛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指节微微泛白。
易桓杉目光微凝,唇角的笑意不减。
“啪!”
玉骨扇清脆合拢的声响,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精准地打破了程雾潇识海中的死寂。
易桓杉锐利地扫过程雾潇微僵的脸颊,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雾潇师妹。”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却似乎多了一分探究。
“方才提及游衷时,你似乎……心绪不平?”
程雾潇一个激灵,猛地从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近乎本能地想要反驳,但易桓杉并未给她这个机会。
他的目光已经悠然转向了守护在她身旁、蹄下生辉的玉鹿,那眼神如同医者审视一件蕴含无上生机的珍奇灵植,充满了纯粹的兴趣与笃定。
“不过那些都不甚要紧。”
易桓杉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确定。
“此时此刻,我更在意的……是它。”
他的折扇虚虚点了点温顺的玉鹿。
“如意兵……不愧是木见秋的本命神兵,灵性通玄至此。”
易桓杉的眼中闪着赞叹与了然交织。
“它既已显化此等灵动鹿形,且并非仅作防御警醒之用,更能为你引路、更衣、探寻灵泉、深入秘境……”
“这般有意识地护主引路,便说明……”
他的声音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落入程雾潇耳中,带着一种震撼的重量。
“木见秋要醒了。”
程雾潇骤然屏住了呼吸,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
易桓杉并没有停下,他继续说着,语速平稳而笃定,带着自信。
“如意兵灵性源于其主心神所寄。
“它如今能如此活泼灵动地行事,显化玉鹿形体守护指引你,便证明木见秋神魂壁垒已然松动,其神识正在复苏。”
“若是外力刺激的波动,它不会存在这么久,所以这一定是木见秋的神魂在运作。”
易桓杉微微倾身,看向程雾潇因为震惊而瞪圆的双眼,语速刻意放缓,每个字都像烙印般刻进她心底。
“木见秋的身体根基历经十八日天劫重塑,又有天道赐福打底,沉睡这一年来,血肉筋骨恐早已在无声无息间完成愈合。”
“她并未不醒,或许……”
易桓杉的折扇轻轻敲击着掌心,发出笃笃的轻响。
“与‘法相’有关。”
“‘法相’?”
程雾潇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困惑与急切,全然忘记了方才的震惊、疑虑与担忧。
“师姐已是化神境,按理当有法相显化……可是法相不都是在化神后期才能够参悟的吗?”
“而且当初天劫过后,她一直昏迷,何来……”
“木见秋哪里是个普通人?”
易桓杉打断程雾潇。
“十八日天罚,凶险异常,天道降下赐福保她性命,重铸金骨。”
“但天道之力过于磅礴,很可能在木见秋身体尚未完全稳固、元神亦未完全准备好之时,提前,或者说强行激发了化神期的法相!”
他看着程雾潇骤然明悟又更加担忧的神情,语调愈发沉稳,带着确信。
“寻常修士进阶化神,必先根基彻底夯实,元神壮大,而后水到渠成凝练法相,方为圆满。”
“但见秋的法相,是天道催生出来的‘早产儿’,这法相既成,却又未成,空有形壳雏形,缺乏她自身圆满元神与浩瀚修为的真正支撑与温养。”
“是以,她陷入沉睡。”
易桓杉的声音带着洞彻的明朗。
“一年的沉寂,绝非空耗!”
“我推测,在这一年里,她在做两件事。”
他伸出两根手指:
“其一,彻底掌控并巩固那天道强逼出来的‘法相’,将外力化为己用。”
“其二,重新淬炼元神之力,将其壮大到足以真正驾驭、支撑并最终‘催熟’这尊本命法相的程度。”
易桓杉收回手,负于身后,望向远方的翠色,眼神中充满对木见秋天赋的赞叹。
“寻常人若遇此事,终生卡在法相虚影不得寸进亦非罕见。”
“可惜她是木见秋是,以她的根骨、意志,一年的光阴,足够她把这两件事情做好了!”
他转向程雾潇,斩钉截铁地做出结论。
“法相将熟,元神已成!”
“木见秋醒来,指日可待!”
程雾潇只觉一股巨大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心防!
惊骇?
不解?
世界错乱的恐慌?
所有盘踞在脑海的疑虑与恐惧,在这一刻如同被滔天巨浪席卷的沙堡,瞬间崩溃、消散,不留半分痕迹!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为庞大、更为炽烈、几乎要将她灵魂点燃的情绪!
狂喜!
木见秋……要醒了?要醒了?!
这句话在程雾潇脑中轰鸣,每一个字都像是最响亮的仙钟在识海反复敲响,震散了所有阴霾。
易桓杉看着程雾潇脸上呆滞迅速褪去,那双眸子如同被投入星辰的湖水,骤然爆发出璀璨到足以照亮整个幽谷的光芒。
光彩太盛,里面的激动、狂喜和近乎燃烧的期盼,纯粹得毫无杂质。
程雾潇的手指死死攥住身下玉鹿光滑的皮毛,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带着一丝尖锐的颤抖。
“真……真的?师姐……她……快醒了?真的……真的只差一步了!”
这一刻,程雾潇的世界只剩下唯一一件重要的事:
木见秋要醒了!
玉鹿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灵魂深处那爆发的、纯粹的喜悦,它扬起头颅,发出了一声清越悠长、宛如空谷回响的鸣叫。”
雪白的皮毛在秘境光晕下流转着柔和圣洁的光泽,四蹄踏过之处,灵气凝结成细小的月桂花,旋即又飘散于翠藓之上。
易桓杉含笑点头。
“当然,如意兵便是明证。”
他温和地肯定着。
“此刻她需要的,便是这最后功成的契机,静待瓜熟蒂落。”
“很快,我们就能……”
易桓杉的话被程雾潇陡然扑向玉鹿、紧紧环抱住它脖颈的动作打断。
少女将脸深深埋进那如月华般光洁温润的皮毛里,肩头微微耸动,不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喜悦至极、卸下所有重负后激动的轻颤。
这片静谧的幽谷灵泉旁,仿佛只余下少女无声的啜泣与温顺玉鹿安抚性的低鸣。
那些关于身世错乱、世界颠倒的庞大惶惑,如同晨雾般散去。
不要紧了!
都不要紧了!
有木见秋在!
天塌下来都不是大事!
程雾潇啜泣着,易桓杉也不再说话,只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易桓杉可不想暴露游衷的消息。
虽然话题转的很生硬。
但是很明显,效果非常的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