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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亲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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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浸润大殿窗棂,细碎的浮尘在光束里流转。
程雾潇跪坐在青竹编就的小蒲团上,手中捧着个刚蒸好的肉馒头,正小口小口地咬着,面颊随咀嚼微微鼓起。
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份温软的滋味上,只在心头反复咂摸着这具身体的记忆。
木见秋……
那眉宇间的温润从容,举手投足间的沉静风仪……
绝非上一世那般逼仄环境所能养育。
这一世,她必然承沐过慈爱。
……
可为何偏差至此?
依旧是生而母亡,父爱寡淡。
然而那位早逝的慈母,并非籍籍无名的小小妾室,而是下修界名动四方的丹颖仙子,木武宁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
她那位父亲的不喜,亦非因她是女儿身,只怕是……
将那爱妻早逝的悲痛,无觉地牵连在了无辜稚儿身上。
……
倒也未必全然憎厌?
毕竟……木见秋真受了委屈,冲在最前头的也是她那父亲。
木见秋是被宫氏祖母,小心翼翼捧在掌心呵护长大的明珠,是宫家早就定下的少家主。
纵然尚未更姓易谱,她骨子里流淌的、所承载的,早就是宫氏的荣光与寄托。
命轨殊途,竟至于此!?
程雾潇只觉得心头沉沉。
她需要……安静一会儿。
(实则腹中那两只肉包实在不够果腹!)
程雾潇默默腹诽:腹中空空,我又有何错?!
殿内气氛兀自凝滞。
今日乃大典末章,九朝仙宗纳新徒六百五十七人,问剑宗收得三百二十一人,凤凰山庄自不必提,向来是世家故旧的坛场。
四游宗与普济门这对形影相吊的难兄难弟……
一个招得十三人。
另一个……堪堪一人而已。
好消息是,程雾潇是那独苗。
坏消息是,程雾潇是那独苗。
“老赵……”
主位之上,范骄骄斜倚椅背,广袖云纹流泻,面上一派惫懒,语气却拖出长长的、带着冰凌般的尾调。
他身姿清癯,平日里最是耽于嬉游,若非今日门主非露面不可,此刻怕是还在山下某处酒肆里酣梦。
“……你领着我最为得力、最堪倚重的弟子下山,前呼后拥……”
他指尖在扶手轻轻敲击。
“末了,就给我……招!了!一!个!弟子回来?”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砸落,却重若千钧。
范骄骄闭了闭眼,一声叹息,仿佛已望见了宗门山门闭锁的凄凉画卷。
殿心,程雾潇下意识地攥紧了身旁那截青纱袖口。
那触感温凉柔韧。
她心底终究还残留着前世仓促终结的寒意。
木见秋悄然微退半步,将那只小手全然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方才开口。
清越的嗓音如同一粒星子投入深潭,瞬间荡开凝滞。
“师尊容禀,雾潇师妹虽年幼,然天资颖悟,十岁之龄便筑金丹道基,实乃罕见良才,还望师尊莫要苛责赵长老辛劳。”
略顿,木见秋微微俯身,指尖轻拂过程雾潇柔软的脸颊,动作温存无比。
“况且……这孩子灵慧乖巧,与我在后殿相候多时,不闹不扰……这般璞玉良才,弟子见了,甚是喜欢。”
程雾潇立刻配合地扬起脸,绽开一个极乖巧的笑靥。
范骄骄懒懒一瞥,他原非真心发作,眼下有人搭梯,便也顺势溜下。
袖袍轻抖间,竟还抓了一把甜脆的糖果,塞进程雾潇手里。
“我何曾真的气恼!”
他摩挲着下巴,眼底倏地掠过一丝奇异的精光。
“这娃娃……分峰了?”
赵长老垂手答。
“回门主,已然分过。说来……冥冥自有缘法,落在了我济心峰。”
“那挺好!”
范骄骄掌一拍膝头,发出“啪”的一声清响。
“既是如此,这十岁金丹的苗子……本座便破例收为亲传!日后……就让她随沐阳修行吧!”
他这一锤定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木见秋唇边弯起,眼底笑意温软,显然是极为赞成。
然而,数位长老皆是双手反对。
“门主三思!亲传弟子乃宗门砥柱门楣!如此仓促定下,六载之后的五宗大比,拿何颜面去争?”
“正是!且年初已有成议,最后一席亲传,当于今岁门内大比后抉择!门主怎可朝令夕改?”
亲传五位,普济门因着常年青黄不接之故,眼下只得四人。
这便是……五宗垫底的实情吗?
叹声未歇。
赵长老的反应,竟比在场所有长老更为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