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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憨憨首席VS菜菜小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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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月底,普济门博涯演武场人声鼎沸,灵气激荡如潮涌。
巨大的场地被纵横的符文光幕划分成数十个战区,五年一度的内门弟子武比正式拉开帷幕。
程雾潇独立于人群边缘,掌心紧握着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这是木见秋的临行所赠。
木见秋的叮嘱犹在耳畔。
“只管打回去!”
这简单粗暴的五字箴言,如同烙印在心头的火星,驱散了流言带来的丝丝阴霾。
“丙字九区,第一轮,济心峰程雾潇对阵济民峰高明!”
唱名声通过扩音法阵响彻全场。
刹那间,以程雾潇为中心,方圆百步内的喧闹仿佛被无形的手掌扼住,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紧接着,惊涛骇浪般的哗然猛然炸开。
“高明?济民峰首席高师兄?!”
“那个用双匕的‘无影’?!”
“老天爷!第一轮就撞上首席?!这还打什么?直接认输算了!”
“程师妹才入门多久?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完了完了,一招就得下来了吧……”
“啧,这签运,简直是天要亡她……”
无数道混杂着惊愕、怜悯、幸灾乐祸的灼热目光,瞬间聚焦到场中那个略显单薄的青衫身影。
程雾潇握剑的手指骨节微微发白,心头一凛。
济民峰首席高明,武比夺魁的最大热门之一。
场边高台之上,负责此区的几位长老面色各异,目光交汇间,气氛陡然凝重。
济民峰带队长老高长老,眉头紧锁,眉宇间沟壑更深了几分。
高长老霍然起身,声音带着真切的忧虑。
“诸位!此签委实太过悬殊!程师侄天资聪颖不假,然入门时日尚浅,根基仍在打磨阶段。”
“甫一登场便对上学业精湛、实力强横的首席弟子,不仅难展实力差距,若因境界碾压失手造成损伤,挫伤向道之心,岂非有失武比切磋本意、损及宗门公平之声誉?”
高长老环视众人,加重语气,拳拳之心溢于言表。
“老夫提议,当破例重新抽签,避免此等不合情理之事!此非为一己之私,实为武比公正、弟子周全计!”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有人提出反对。
“高长老此言,大谬!”
发话者正是身着玄色绣银纹长老服的庄长老。
庄长老不知何时已立于高台前沿,负手如孤峰绝仞,目光锐利如能洞穿神魂的法剑,缓缓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锁定了高长老忧心忡忡的面孔。
“签定乾坤,序由天意,此乃武比铁律。”
庄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寒玉盘,带着不容置疑的森严。
“何谓‘悬殊’?何谓‘不合情理’?道途漫漫,荆棘遍地,岂能奢求所遇敌手尽皆旗鼓相当?”
“若人人皆可因‘悬殊’重来,武比还有何磨砺意志、印证所学、砥砺本心之效?岂非尽成稚儿嬉戏之戏台?”
庄长老微顿,眸光愈发幽深沉凝,其威其严,令高长老气息为之一窒。
庄长老继续说道,铿锵有声。
“普济门武比,自有其章法,签落无悔,自古皆然!”
“纵使当年,见秋初入道途、稚气未脱,第一轮便抽中金丹巅峰的的叶归昔,此等‘悬殊’之战,亦是循此规矩,无人质疑,更无一人敢于破例更改!”
庄长老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冷冽地掠过台下脸色略显苍白的程雾潇。
又扫过高长老及全场屏息的长老弟子,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冻结乾坤般的决断。
“今日,若为程雾潇开此重抽之先河,他日是否任何人均可因境界高低、年资长短、亲疏远近而恣意妄为、变更对手?!”
“武比的尊严何在?宗门的法规法度,又将置于何地?!这个口子,绝不能开!”
高长老被这番引经据典、掷地有声、尤其以木、叶无可争议旧事为锚的重锤砸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庄长老那张冷肃得近乎不近人情的脸,再环顾四周长老虽有不忍却终是默认的神情,心知大势已去,长叹一声,颓然坐回原位,声音带着沉重与无奈。
“罢了……罢了!庄长老所言极是!规矩就是规矩!签,不换了!”
他转向场下,提高声音。
“高明!同门较技,点到为止,切不可肆意妄为!程雾潇,全力以赴,无须心有旁骛!”
场下济民峰弟子区域一阵骚动,一个身影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高明。
高明身形挺拔匀称,如修竹玉立,面容清俊,剑眉星目,端的是仪表堂堂。
可他一出场,那憨厚劲儿便藏不住了,原本该锋芒毕露的首席气场,在他身上莫名柔和了下来。
他听到高长老那句“点到为止”时,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竟掠过一丝货真价实的困惑,浓眉纠结地拧起,仿佛“点到为止”是某种极其深奥、难以参悟的上古秘法。
他一边挠着后脑勺上那几根不太听话的呆毛,一边下意识舔了舔嘴角,那儿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偷啃的桂花糖糕的香甜……
然后才恍然大悟般,“咚咚咚”大步流星地跨过场地边界线,在程雾潇对面十步开外站定。
站定后,就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抱拳行礼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他却像是第一次上台表演般,双手笨拙地比划了老半天才勉强摆正姿势。
过程中还差点用右手紧握的匕首手柄戳到自己的下巴,引得台下济民峰的师弟师妹们纷纷扶额捂脸,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
两柄通体漆黑如墨、锋刃薄如蝉翼的匕首被握在高明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中,反差强烈到近乎荒谬。
就如同一位儒雅的秀才,突然亮出了两把淬了剧毒、还在滴血的剔骨弯刀。
“济民峰高明!”
朗声报名,声音洪亮,但尾音莫名带点迟疑,眼神还扫了一下高台。
“请指教!”
话音刚落,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师妹……你要小心些!”
语气是十二分的认真和真诚。
程雾潇深吸一口气。
庄长老那番话虽冰冷严苛如冰水浇头,却也瞬间冷却了她心底那点因“签运”而起的寒意与委屈。
签落无悔。
师姐说过。
“打回去”!
程雾潇紧了紧手中温润的剑,学着木见秋练剑时的姿态,挺直背脊,目光沉凝地看向这位画风清奇的首席师兄,抱剑回礼,声音清越带着初临战场的孤勇。
“程雾潇,请师兄赐教!”
话音落下的瞬间。
场外屏息凝神的观众中,眼尖的弟子似乎看到高明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咂了一下嘴,好像……在努力回忆中午的酱肘子是什么味道?
下一秒!
那点呆愣瞬间被纯粹的、如同锁定猎物般的精光取代!
高明那看似书生气的身影动了,没有任何预兆,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释放!
“嗤!”
凄厉到刺破耳膜的破空声爆响!
左手那柄乌黑匕首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死亡残影,速度快到拉出蓝色的光痕。
裹挟着足以冻结骨髓的阴冷杀意与恐怖威压,刁钻狠辣到了极致,直刺程雾潇防守最薄弱的左肋空档!
这一击,绝非“指教”,分明带着瞬息解决战斗、彰显首席威严的狠辣!
惊呼声浪从四面响起!
程雾潇瞳孔骤然紧缩如针,全身的汗毛瞬间根根倒竖!
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感,如同幽冥深渊倾覆,瞬间将她完全吞噬!
木见秋那句“打回去”的箴言在心海轰然炸响!
求生的本能与师姐的嘱托瞬间化作力量!
长剑嗡鸣,凭借着数月苦修的本能反应和木见秋打下的坚实基础,她脚步猛然一错,身体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后拧转。
“唰啦!”
一声轻响,险之又险地避开。
但凌厉的匕锋寒气还是划破了她青衫的衣角,削去了一缕发丝。
场边高台上,高长老惊得差点再次站起。
“哎呀,这个孩子!”
台下,秦沐阳已经急得直跳脚。
“这高明!太不讲武德了!”
衡想孝的小眼睛瞪得溜圆,身上穿着的毛都因为灵力波动炸开了。
叶归昔靠在最外围的廊柱下,抱着他那柄古朴的长刀,从始至终阖着眼睛,似乎对场内惊天动地的杀招毫无兴趣。
程雾潇心脏狂跳如擂鼓,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一瞬的擦身而过,让她清晰无比地认识到境界的鸿沟,对方那看似憨厚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何等可怕的战斗本能和迅捷如电的身手。
高明一击未中,似乎也愣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匕首,又看看狼狈闪开的程雾潇,浓密的眉毛困惑地拧成了八字。
“诶?师妹你…跑得挺快?”
语气居然还带着点真诚的惊讶。
下一秒,他身影再次消失这次是正面强攻!
右手匕首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无声无息却又迅如奔雷般抹向程雾潇的脖颈,左手匕却藏于肋下,随时准备补上致命一击!
程雾潇压力陡增,格挡沉重如山的力道震得她虎口发麻!
只能凭借木见秋悉心教导的身法勉力周旋,在道道致命的乌光中跌跌撞撞地闪避、格挡,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舟。
每一次惊险的躲闪,都引来台下更大的惊呼。
“高师兄这匕首和他的体型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个济民峰弟子看着场内一边倒的局面,忍不住小声嘀咕。
“如同…呃…如同狗熊捧着绣花针在跳踢踏舞?”
“噗……”
旁边立刻有人憋不住笑出声,随即又赶紧捂住了嘴。
场内,高明的身影飘忽不定,时而如鬼魅般在程雾潇身后闪现,时而又如猛虎下山般正面强压。
他战斗时那副“我虽然不知道怎么点到为止,但我知道怎么把你打趴下”的认真又迷茫的表情,配上狠辣果决的动作,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喜剧效果,看得一些本来紧张万分的弟子也忍俊不禁。
又一道乌光闪过,程雾潇奋力拧身,木剑上崩出一道裂痕!
“唉呀,又削到她头发了!”
有人不忍。
“不是头发!”
旁边人看得清楚。
“是裙子!裙摆还是被削了一截!”
场下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在又一波狂风暴雨般的攻势间隙,高明身形稍顿,似乎有些累了般,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
然而,就在擦汗的一瞬间,他视线无意识扫过场边某个济世峰女弟子手中提着的食盒,眼神倏地一亮!
高明的喉咙还清晰地滚动了一下!
“噗……”
这下连离得近的济民峰弟子都有人忍不住笑喷了。
“高师兄!我们在生死斗啊!严肃点!”
这一晃神的破绽。
被狼狈支撑得程雾潇精准捕捉到了。
“啊啊啊……木师姐说打架的时候不能想吃的啊!”
高明似乎也在心底哀嚎了一声,瞬间回神,但已经晚了半步。
“师姐,我要打回去了哦!”
程雾潇心中默念,积压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长剑。
嗡!
那柄温润的木剑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冽光芒。
不再是防守格挡,而是迎着高明因愣神而稍微迟滞的匕首残影,以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以攻对攻,带着豁出去的决绝,悍然反刺。
那一剑的光芒,竟似短暂地撕裂了高明双匕交织出的阴寒冷冽!
也惊得不少原本看戏的人骤然瞪大了眼睛!
高明惊觉时匕首已来不及格挡,只得急退半步。
他左脚猛踏擂台边缘想稳住身形,青石却陡地一滑。
高明整个人向后栽倒,"咚"地砸下擂台。
花长老手中记录玉简"啪"地掉落。
静默三息后,花长老捡起玉简宣布。
“丙字九区胜者,程雾潇。”
台下瞬间炸开。
前排弟子指着程雾潇剑尖。
“她突然偷袭!”
后头有人踹翻凳子。
“高师兄根本没输!”
几人围住擂台边缘吼。
“重赛!这算哪门子赢法!”
“哪有这样的?要不是这石台突然倒了!高师兄怎么会输?”
“就是就是,这太不公平了!如果是程雾潇踩到这边的话!高师兄就赢了!”
“运气!这纯粹就是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