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逸》夜不黑

64、第 64 章

　　“梧苑!”
　　凤曦目眦欲裂，涅槃火彻底失控，赤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竟隐隐有焚天之势！

　　玄宸冷眼旁观，天罚之剑再度抬起:“凤凰女凤曦，违逆天婚，罪无可赦。今日本君代天行罚，将你押回凤凰一族，永世幽禁!”

　　凤曦长发狂舞，眼中血泪滑落:“玄宸，你好冷血，我要你偿命!”

　　她猛地撕开心口，一滴心头血浮现，融入遮天羽中。

　　“以我凤凰血，燃尽遮天羽。天道，给我开！”

　　只见整片天之涯剧烈震颤，虚空裂开一道缝隙，一股古老而恐怖的气息弥漫而出。

　　玄宸脸上神色大变:“你疯了？遮天羽一旦焚毁，天机紊乱，三界都将大乱！”

　　凤曦狂笑，眼中尽是癫狂:“那又如何？我只要梧苑回来！”

　　就在这时，虚空似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一股灰蒙蒙的气流从口子处弥漫出来，然后，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声响起，如果不竖起耳朵细听，也不一定捕捉得到。

　　然后，一只素白且透明得几近要消失掉的手，从口子处伸了出来，只是轻轻地作了一个捞手的动作。

　　众人眼花，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庞大的事物一下子就过去了，然后，火焰消失了，燃烧着的遮天羽也消失了。

　　很快的，就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幕下那道裂缝又合上了，似乎这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凤曦的掌心里，涅槃火仍在燃烧，但是，遮天羽没了。

　　玄宸在经历最初的愣神之后，脸上现出一副明了的神情。他明白，是谁取走了遮天羽。

　　如果不是它的主人，那必定是主人的徒弟。因为，神兵都是可以传承的，一旦传承，那神兵就不再是一个人拥有了。

　　“够了。”
　　一道恢弘威严的声音响彻天地——昊天帝尊的身影自九天降临，仅仅一个眼神掠过，就使得风曦周身的火焰瞬间熄灭下去。

　　“父君。”玄宸收剑行礼。
　　吴天帝尊淡漠地扫了凤曦一眼:“凤凰女，你可知罪？”

　　凤曦跪倒在地，怀中紧握着那片梧苑留下的梧桐叶，眼中恨意滔天:“我何罪之有？”

　　昊天帝尊冷哼一声:“冥顽不灵。”
　　随即他袖袍一挥，一道金色锁链缠绕住风曦的脖颈，金色旨意浮现于半空之中

　　“凤凰女凤曦，任意妄为，不听教诲，纵容施放涅槃火，险些酿成大祸。从即日起，押回凤凰一族，永禁涅槃渊！”

　　涅槃渊，从来就是凤凰族囚禁罪人之地，四周皆是万年不熄的业火。

　　涅槃渊底，业火翻涌，炽/热的火舌舔/舐/着冰冷的锁链，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凤曦跪坐在深渊中央，赤金色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额间的凤凰火纹因灵力虚空而黯淡无光。

　　她的手腕被天罚锁链束缚，锁链上刻满了镇压灵力的符文，让她连一丝涅槃火都燃不起来。

　　她低着头，掌心紧握着一片青翠的梧桐叶，那是梧苑最后留给她的东西。

　　突然，深渊上方的结界微微波动，一道玄金色的身影踏着业火，缓步而来。

　　凤曦没有抬头，只是冷冷道:“怎么，帝君是来看我狼狈模样的？”

　　玄宸帝君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情绪喜怒莫辨。
　　“你骗了本君。”他开口，声音低沉，似怒非怒。

　　凤曦终于抬眸，眼中尽是讥讽:“骗？我骗你什么了？”
　　玄宸眸色微沉:“你已成婚，凤凰族却还应下了这门亲事。”

　　风曦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凄凉。

　　“是啊，我已成婚，千年前就和梧苑双修结契。”
　　她盯着玄宸，一字一句道：“可那又如何？凤凰一族无法抗拒天命，父王曾上天庭，以我病重为托，但天族仍不肯放过我凤凰一族。我不反抗，难不成真的要跟你成婚你们天族才满意？”

　　她的声音渐渐颤抖，眼中泛起血丝:“我宁愿跟他私奔，要死一起死，也好过与爱人生死两隔，更恨无法长厢斯守。”
　　玄宸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当真以为，本君杀了他？”
　　“他？谁？”
　　凤曦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玄宸也不回答，就这般看着她，等她自己去想。

　　凤曦猛然愣住。
　　显然，她想到了。

　　“你......你是说，梧苑并没有死，你并没有真正把他给杀了？”

　　玄宸冷哼一声：“众人皆道我杀戮成性，可是你们谁又知道，天罚剑下从无冤魂。梧苑罪不至死，何必用天罚取他性命？”

　　巨大的悲喜让凤曦彻底混乱了。
　　“玄宸帝君，你是说你根本就没用天罚剑把他杀了。那......那他现在又在哪里呢？”

　　现在的凤凰族小公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梧苑回来。

　　玄宸缓缓抬手，掌心浮现一缕微弱的青色灵光——那是梧苑的气息！
　　“天罚剑下，本君留了一线生机。”他淡淡道，“七七四十九日后，我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梧苑。”

　　凤曦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站起身，锁链“哗啦”作响。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几乎要撕裂。

　　玄宸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本君说了，梧苑没死。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会苏醒过来。”

　　凤曦死死盯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灵
　　魂:“你......为什么？”

　　玄宸转身，背对着她，声音冷淡:“本君不需要解释。

　　凤曦突然冲上前，锁链绷直，将她狠狠拽回她跌跪在地，却仍死死盯着玄宸的背影:“玄宸！你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玄宸脚步一顿，侧眸警了她一眼:“本君并不想做什么。本君一向公正严明，杀伐分明。只是有人告诉过我，不宜制造再多的杀孽，凡事都应有个度，能够用其他方法可以解决的，不管用人命来抵！”

　　凤曦怔住。
　　这是她认识的玄宸帝君吗？
　　手持天罚，素来冷血无情的帝君，何时开始有了温柔心了？

　　是谁，改变了冷酷的帝君？

　　“不是帝君拿的，那又是谁拿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取走遮天羽，而且还是在遮天羽发挥泛天功效的时候。
　　谁有这样大的本事，做这不知不觉的诡异之事？
　　那太可怕了。

　　素来冷静自持的梧苑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个时候，他的身体被天罚打得魂飞魄散，帝君暗地里用一缕灵力护住他的神魂，依附于叶片之上。

　　他清楚地看到，湛蓝的天幕裂出一道缝，一只纤纤素手伸了进来，只那么轻轻一挥，遮天羽便跟她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甚至可以断定，那人一定就是遮天羽的主人。

　　梧苑闭了闭眼，慢慢说道：“三万年前，神魔大战，凤凰一族率所有族人飞升神境，共抗魔族，在魔气侵蚀下，羽族全族覆没。混沌神女放出遮天羽给羽族，说好暂借他们，护他们免受魔气的毒害，得以保全凤凰一族。后来，凤凰一族在遮天羽的庇佑下，将养生息，很快就恢复到全盛时期。如今一万年已过，也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凤曦猛然摇头：“不可能，这个想法我也有过，但是传闻说，神的涅灭须三万年方得回归。如今才不过一万年而已，距离三万年甚远，何来的神族回归？”

　　梧苑摇摇头，任他博览群书，也想不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凤曦走过来，拉起梧苑的手：“梧苑，不要再想这个事情了。听你这么一说，原来遮天羽并非凤凰族圣物，那它要回归原主，我们也不能强留的，对吧。现在，让我们好好想想，我们该怎么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正理。”

　　梧苑微笑地看着她，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公主：“曦儿，帝君那边......”

　　凤曦笑道：“你还担心帝君会来抢亲啊，放心吧，经此一事，我也算猜到了。我不肯成婚，那是因为我有了你。而那孤傲清冷的帝君呢，你以为他就没有私心？我猜啊，他心里面肯定也有人了。而这个人，指不定就是你口中说的那个，暗地里取走遮天羽的人。”

　　梧苑点头：“猜得不错，我也是这般想的。”

　　“那好，那就劳烦梧苑再想想，我们的婚礼要何时举办为好呢？”

　　这回，轮到梧苑愣住了。

　　凤曦伸出手来，手指在他的额门点了一下：“傻/瓜，这可是我父王的意思。他说，我们既已双修，那这个婚礼不管怎么样都得补上。他可不想他的宝贝女儿这般不明不白地嫁了。”

　　“好好好。”梧苑喜不自禁，“我一定好好想。”

　　解决完凤凰一族的事情，玄宸与神女一起，把全副精力都用在了追踪七星连珠这件事情上。

　　这日，神女推算出了星象的异常。
　　“玄宸，我探查到了火魔星的去向了，在西荒。”

　　神女纤纤玉/指指向星云图：“它在那里。”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火魔星撕裂天幕的那夜，整片西荒苍穹都燃烧着不祥的赤红。

　　熔岩般的流星砸向干涸的大地，焦土上腾起滚滚浓烟，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绝望的气息。

　　“现在已经是第七个村落了。”
　　玄宸挥袖拂开扑面而来的热浪，玄色锦袍上凝结的冰霜在高温中迅速蒸发。

　　他脚下是一座刚被陨火摧毁的村庄，焦黑的断壁残垣间还闪着未熄的火星。

　　神女望着这些劫后废墟，目露忧虑：“再这样下去，西荒生灵将尽数灭绝，再无一线生机。”

　　姜离蹲下/身来，指尖轻触一片灼热的瓦砾。

　　奇异的是，那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并未伤她分毫，反而让她颈后的蝴蝶胎记微微发热。

　　“□□。”
　　神女突然抬头，瞳孔中流转着暗金光晕：“玄宸，你看，这火雨中有怨气。而且还是那种极深的悲伤与悔恨。”

　　玄宸皱眉：“星魔乃天地浊气所化，何来情感？”

　　玄宸说得没错，星魔并非真正实体，大多只是一团浊气而已，理应没有情感才对。

　　神女沉吟了：“若它并非一团浊气，本就是生灵所化呢？”

　　姜离站起身，衣袂在热风中翻飞。

　　她颈后的胎记越来越烫，一段模糊记忆如火星迸溅。
　　红衣女子站在烈焰中，对某个蜷缩的身影伸出手：“恐惧的火焰烧灼灵魂，唯有勇气能将其熄灭......”

　　她的神魂刚回归，还未完全稳固，记忆也有些混乱。
　　她不知道这段记忆是什么时候的，也不知道此时想起来，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玄宸正要开口，天际那头突然传来刺耳的裂空之声。
　　一颗比之前大十倍的陨火撕裂云层，拖着长长的尾焰直坠而下，目标正是他们所站着的废墟之地。

　　“小心！”
　　玄宸闪电般揽住她的腰，瞬移至百丈之外。

　　殒火落下，原先他们站立的地方被砸出巨坑，灼热的气浪将四周残垣彻底夷为平地。

　　陨坑中央，缓缓站起一个由火焰组成的人形。

　　它没有五官，只有不断扭曲变化的焰流，但任谁都能感受到那火焰中滔天的痛苦与愤怒。

　　“就是现在！”
　　玄宸催动冰系法术，指尖凝出冰蓝法印，“九霄寒冰诀！”

　　极寒灵力形成一条巨龙，扑向火魔，所过之处，就连空气都冻结成冰晶。
　　然而，就在寒流即将触及火魔的瞬间，那火焰人形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不是攻击性的咆哮，而是某种近乎绝望的悲鸣。

　　神女的心脏猛地一抽。
　　颈后胎记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她竟从那哀嚎中，听出了清晰的求救声：“救救他们，求求你们，救救他们，是我的错，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等等！”
　　神女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来，挡住玄宸的法术：“玄宸，你停一下，我好像，好像听到它在求救。”

　　玄宸急忙撤了法力，反噬的灵力让他胸口一阵钝痛不已，他闷/哼一声，道：“你疯了，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那可是星魔啊。”

　　“不，我听得很清楚，那是被困住的灵魂在求救。”
　　神女转身直面咆哮的火魔。

　　令人惊讶的是，原本狂暴的火焰此时竟稍稍平息，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似的。

　　甚至，火焰中还显露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来。
　　是个年轻男子的面容，眼中流着熔岩般的泪。

　　神女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结出莲花印。

　　这次不再是神农氏的安魂术，而是她记忆中混沌一族特有的“读心印”。
　　色光纹从她指尖溢出，如湖面的涟漪般，一层一层朝外面扩散，与火魔周身的烈焰轻轻触碰，融合。

　　“你既已向我求救，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痛苦吧。”
　　神女轻声说道，额间已渗出细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