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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赌坊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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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定离手！”
骰盅摇晃的哗啦声，赌徒们声嘶力竭的吆喝，银钱碰撞的脆响，混杂着汗臭和酒水的浑浊气味。
凝聚成一张黏腻的网，笼罩着这间名为“招财进宝”的地下赌坊。
不移景立于赌坊门口。
他身上一袭雪白道袍，与这乌烟瘴气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一颗明珠误落泥潭。
周身散发的凛冽寒意，让门口几个本想上前拦阻或嘲弄的彪形大汉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只敢用惊疑不定的目光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他不是路过，也非偶然。
他是循着那一丝微弱却独特的朱雀气息，精准地找到这里的。
百年闭关，出关后他踏遍山河，终于在此地捕捉到了她的痕迹。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般……不堪的所在。
他的目光，如同最冷的冰刃，穿透弥漫的烟雾和攒动的人头，精准地钉在了赌坊最里面那张最大的赌桌上。
那里，围拢的人最多，气氛也最狂热。
而人群的焦点，是一个穿着火红衣裙的少女。
不是浅粉，不是橘黄，是那种最纯粹，最扎眼，仿佛能将周围一切浑浊都燃烧殆尽的正红。
她坐在赌桌的一端，身姿算不上端正，甚至有些随意的慵懒，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与周围那些面红耳赤、赌上性命的赌徒不同，她脸上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甚至有些无聊的神情。唯有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在昏暗的灯火下，像两颗被泉水浸过的黑曜石。
此刻，骰盅刚落。
庄家嘶吼着开盘：“四、五、六，十五点大！”
欢呼与哀嚎同时炸开。
红衣少女面前，堆着的银钱和筹码又高了一叠。她对面一个脑满肠肥的富商，脸色灰败，汗如雨下。
“江姑娘……手气真旺啊……”富商抹着汗，声音干涩。
被称作江姑娘的少女，也就是江苑，闻言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还跟吗？”
那富商咬了咬牙，像是豁出去了，将面前所有的银钱往前一推：“跟！我就不信这个邪！这把赌上我城东的铺子！”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江苑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她终于正眼看向那富商，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只淡淡道：“你确定？”
“确定！”
“好。”她不再多言，示意庄家摇骰。
骰盅再次哗啦作响，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富商死死盯着骰盅，眼睛赤红。而江苑，却微微偏过头，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了赌坊门口。
她的视线，与那道冰刃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不移景的心脏，在那一刹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骤然停止跳动。
真的是她。
阿沅。
纵然身处这污浊之地，纵然神态举止与他记忆中那个惊惶的小女孩天差地别，纵然那身红衣刺眼得让他心口发闷……
他不会认错。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纯粹的、看陌生人的审视。
随即，便漠不关心地移开，重新落回赌桌上，仿佛他只是门口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这种彻底的、毫不在意的陌生，比任何憎恨或恐惧，都更让不移景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
“开！”庄家的吼声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骰盅揭开。
“一、二、三，六点小！”
富商惨叫一声，瘫软在地。
江苑面前，又多了一张地契。她看也没看，随手拨到一边，站起身，似乎觉得无趣了，准备离开。
就在她起身的瞬间，那输红了眼的富商猛地跳起来，状若疯癫地扑向她：“你出千！一定是你出千！”
不移景瞳孔骤缩。
他甚至没有思考。
“铿！”
一声清越的剑鸣陡然响起，压过了赌坊所有的喧嚣。
一道无形剑气后发先至，凌厉无匹，却精准地绕开了江苑，直接斩向那富商探出的手臂！
“嗤！”
血光并未出现。
那富商只觉一股彻骨寒意掠过手臂，衣袖瞬间化为粉沫，手臂却完好无损，只是冰冷的剑气让他整条胳膊都失去了知觉，僵在半空。
而他身旁的硬木赌桌，“咔嚓”一声，从中断为两截，断面光滑如镜。
整个赌坊，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门口那白衣人，看着他不知何时已然出鞘的承影剑。
剑身寒光流转，映照着他冰冷彻骨的眼眸。
不移景持剑的手稳如磐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看到她可能受到伤害的瞬间，他的心有多慌乱。
他一步步走进赌坊，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无形之力分开，自动让出一条道路。
他径直走到那张断裂的赌桌前，走到那红衣少女面前。
江苑看着他走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警惕之色更深了些。
她不喜欢这种被强者气息锁定的感觉，尤其还是在这种地方。
不移景在她面前站定。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需要微微垂眸才能看清她的脸。
离得近了，更能看清她眉眼间的灵动与不羁，以及那身红衣衬得她愈发白皙的肌肤。
他喉结微动。
百年相思，万千话语堵在胸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干涩的、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玩够了么？”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江苑挑了挑眉，似乎觉得他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出鞘的剑上停留一瞬，然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这位道长，”她的声音依旧清亮，却带着明显的疏离，“我们认识？”
不移景握着剑柄的手指，倏地收紧。
承影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赌坊里落针可闻，只有他周身散发的寒意，越来越重。
他看着她，看着这张刻入灵魂的脸，听着这全然陌生的语气。
他知道她忘了。
他只是没想过，被彻底遗忘，原来是这般……滋味。
他找到了在赌坊里赌钱的她。
而她，问他是否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