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问然不可知）》问然不可知

6、罪孽深重

　　*
　　杜仰止衣着鲜红，虽隐去容貌，那大摇大摆、毫无顾忌的模样还是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他也很无奈，旧友非要隐居人间，隐居便隐居，偏还常常唤他；唤他便唤他，他还不现身来找；不找便不找，他藏的隐蔽，杜仰止还找不到。
　　然后那个一肚子坏水的阵修要他穿大红衣物在街上晃荡，说什么他会注意到骚乱事件，到时自会现身。
　　好在周玄歌并非胡闹之人。
　　在凡人的世界里，曾见过杜仰止的人脸上突然出现片刻茫然，他们摇了摇头，“奇怪，我好像忘了什么……”，但能忘记什么呢？随意一笑，忙碌的凡人继续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人间不会再记得街上曾有位莫名其妙的红衣男子逛来逛去了。
　　红衣男子衣袖一点点褪色，他踏入了凌空开出的界门，时空有一瞬扭曲，接着一切消失不见。
　　这里实在算不得敞亮，夹在时空的缝隙里，一头发乱糟糟的青年正埋头于他那一堆垃圾中，他头也不抬，“你来了，”
　　杜仰止等着他下半句，却迟迟没回应。
　　……罢了
　　“找我何事？”
　　“稍等。”
　　过了许久，青年从一堆奇形怪状的机械和灵药灵草，甚至一些灵物堆里抬起头来，他形象算不得整洁，眼圈深重，胡茬长了一圈，白衣上沾着泥和血，甚至还有几片绿叶。
　　青年看着他，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笑道，“你看这个。”
　　杜仰止接住凌空出现的器物。
　　“你别小看这个东西，我炼制了许久，它能从诸天界的各个地脉中抽取一小部分灵力而不损害天道，你……”青年兴致勃勃的说着。
　　“用不上了。”
　　“什么？”
　　杜仰止划破指尖，一滴精血颤悠悠地飞出，周玄歌内心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杜仰止指尖微动，那滴精血被猛的砸向旁边乳白色圆石，圆石上顷刻蔓延上了一层狰狞的黑，黑气混着血色似乎在挣扎，但不一会就化为一抹黑烟，烟消云散了。
　　“天道……魔气……”白衣青年红了眼，他露出满是深浅疤痕的手，死死拽着他，“云……她怎么样了？！！”
　　“祂灵体染了魔气……抱歉。”杜仰止任由他抓着，垂眸，手却隐在袖下攥紧。
　　青年死死瞪着他，拳头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最终周玄歌还是松了手，拳头没能落下，眼中血丝却早已红成一片。
　　杜仰止静静看着他。
　　“……师兄，他怎么说的？”
　　“师尊要我莫重蹈覆辙。”
　　“知道了。”青年挺直的背一下子弯下去，他整个人都仿佛在一瞬间消瘦。
　　“周玄歌…。”
　　“我没事。你走吧，我会再想办法。”沉默许久，他又开口，抬眸看他，似乎恢复了正常，“抱歉，你不必在意许多，这是我们欠你的。……听师兄的话，好好活下去，开心一点。”
　　杜仰止没吭声，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周玄歌撑起身子，他抬头，微微对他笑着，语气轻松，“不过也不用全听他们的对吧，我道行不够，一些东西总是不能看透……我除了摆弄这些东西，帮不了你太多……”
　　“但我知道，犹豫时听听自己的心总是没错的。”
　　“……”
　　“你走吧。”
　　声音中的哭腔是会露馅的。
　　杜仰止装作没听见，他快步离开。
　　只见人间郊外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身姿修长，堪称仙气飘飘，他伸手，轻捻过身旁桑叶，细细感受了一下，睁眸喃喃道，“已过半月了吗……”
　　*
　　周玄歌指尖燃起灵火，他淡色的瞳中映起一点火光，随即指尖烧灼出一个疤，他飞速掐灭火光，在黑暗中，他再次怀抱希冀试图疗伤，抹去烧痕。
　　但没有用的。
　　此身不死……此身不变，他明白的。他的永生不是疗愈，而是时间在灵魂和□□上的停滞。
　　他能维持这幅青年模样，不再变老，同样的，伤疤不会痊愈，哪怕他把自己砍作两半都不会死，不过是以两半残躯的模样继续过活。
　　这不是恩赐，是天道给他的惩罚、惩罚啊……周玄歌不禁死死捂住发痛的脑袋。
　　年轻的躯壳里是苍老残破的灵魂，他看着自己与自己渐行渐远，看着五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死的死、伤的伤，沉默的接受残酷的天命。甚至，甚至他的爱人被终生囚困，他都不能去看看她，她是否忘了自己呢……？
　　赎罪，他们五个人都在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