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问道》逸凡泽牧

71、食修之宴，灵魂补完

　　终端屏幕上，唐凌破产的新闻还在滚动，金色的天平符号消失后的黑色背景残留着淡淡的数据流残影。
　　墨渊靠在冰冷的金属椅背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苍白的脸色在休息室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疲惫，眼底是掩不住的青黑。
　　刚才与判官AI的精神对峙，远比与唐凌舰队的追逐战更耗心神，尤其是判官那庞大到近乎碾压的意识体量，让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壁垒就像风中残烛。
　　“小墨，你脸色不太好。”老铜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走过来，粗粝的手指在金属杯壁上留下一圈淡淡的指印。
　　茶水是最普通的合成营养液冲泡的，但此刻却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刚才那一下……挺耗神的吧？”他没问具体是什么，只是将茶杯轻轻放在墨渊面前的金属桌上。
　　墨渊拿起茶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手臂，稍微驱散了一些寒意。
　　他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瞬。
　　“还好。”他声音有些沙哑，“老铜，帮我安排辆车，去个地方。”
　　“去哪儿？”老铜问，顺手拿起旁边一个布满油污的扳手把玩着，眼神却带着关切。
　　“新元市第三旧区，青石板巷弄深处，‘叶语’私房菜馆。”
　　墨渊报出地址，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着，“找苏叶。”
　　老铜哦了一声，没再多问，转身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在布满铁锈的按钮上按了几下。
　　“好了，‘甲虫’号地面车在B区7号出口等你，自动驾驶，安全线路。”
　　他顿了顿，补充道，“苏叶姑娘的手艺，确实能让人忘了不少烦心事。”
　　墨渊点点头，站起身。他感觉脚步有些虚浮，体内的“算法符箓”虽然已经修复，但运转起来依旧滞涩，像是生了锈的齿轮。
　　刚才判官的出现，以及那个诱人又危险的交易，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他需要时间，更需要恢复。而苏叶的“食修之宴”，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选择。
　　告别老铜，墨渊坐进了那辆外观破旧但内部舒适的“甲虫”牌改装地面车。
　　车窗自动tinted，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窥探。
　　车辆平稳地驶出废品处理中心，汇入清晨略显稀疏的车流。
　　墨渊闭上眼，试图梳理纷乱的思绪，但精神力的亏空让他难以集中。
　　他索性放弃，任由身体随着车辆的轻微颠簸放松下来。
　　半小时后，车辆停在了一条与周围钢筋水泥格格不入的青石板巷口。
　　巷口没有招牌，只有一株老态龙钟的紫藤萝，枝蔓缠绕着斑驳的砖墙，开着零星的淡紫色小花。
　　墨渊推开车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草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淡食物香气。
　　他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巷子很深，两侧是白墙黑瓦的老式建筑，墙头上探出几枝绿竹。
　　走到巷子尽头，一扇古朴的木门出现在眼前，门上挂着一个简单的木牌，上面用篆体刻着两个字：叶语。
　　墨渊抬手，轻轻叩响了门上的铜环。三声，不多不少。
　　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一张温婉清丽的脸。
　　苏叶穿着一身素雅的棉麻长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
　　她看到墨渊，眼中没有惊讶，只有一丝了然的温和笑意。
　　“来了。”
　　“嗯。”墨渊点点头，走进门内。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精致。角落里有一口老井，井台边放着几个陶罐。
　　中间是一方小小的天井，阳光透过玻璃天窗洒下来，落在一张梨花木方桌上。
　　桌上已经摆好了三副碗筷，旁边的小火炉上炖着什么，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四溢。
　　“坐吧。”苏叶引着墨渊在桌边坐下，“知道你要来，刚炖好。”
　　她没有问墨渊为何而来，也没有提唐凌或是判官，仿佛他只是一个寻常的食客。
　　墨渊坐下，看着桌上的菜肴。没有奢华的食材，都是些常见的蔬菜、菌菇和谷物，但每一道都摆放得如同艺术品，色泽鲜亮，香气层次分明。
　　第一道菜是一盅汤，汤色清澈，里面漂浮着几片翠绿的菜叶和几颗圆润的白色颗粒，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是‘玉露琼浆羹’，用清晨带露的顶芽和山涧活水，佐以千年古莲子熬制，能清心润肺，唤醒精神。”
　　苏叶介绍道，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
　　墨渊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送入口中。一股清冽甘醇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炸开，仿佛一股清泉，顺着喉咙滑入，瞬间滋润了他干涸的精神河床。
　　原本滞涩的“算法符箓”似乎也轻轻颤动了一下，运转变得顺畅了些许。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是一种纯粹的、来自生命本源的能量，温和而强大。
　　第二道菜是一盘看起来像琥珀的晶体，入口即化，带着一丝微甜和悠长的回甘。
　　“‘九转玲珑心’，用百年松露、雪山松茸和深海瑶柱，以‘文火慢煨，武火收汁’的古法烹制，辅以十二种天然香料，能补精益气，稳固神魂。”
　　苏叶解释道，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拿起公筷，为墨渊夹了一块。
　　这道菜入腹，墨渊感觉一股温和而磅礴的暖流扩散至四肢百骸，原本因精神力透支而产生的刺痛感渐渐消失。
　　他体内的代码粒子仿佛受到了滋养，开始欢快地跳跃、重组，那些因与判官对抗而产生的细微裂痕，正在一点点被抚平。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的“道心之盾”变得更加凝实，表面的纹路也更加清晰。
　　第三道菜是一碗看起来朴实无华的杂粮饭，上面点缀着几颗鲜红的果脯。
　　“‘万象归真盏’，取天地四方之杂粮，配以西域火晶柿子、极地冰葡萄和东溟忘忧果，能调和阴阳，平衡五行，梳理紊乱的精神频率。”
　　苏叶将饭碗推到墨渊面前。
　　墨渊拿起筷子，扒了一口饭。米饭软糯香甜，果脯酸甜可口，各种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这一次，他感觉到的不再是猛烈的冲击，而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滋养。
　　他混乱的思绪如同被梳理过的丝线，变得井井有条。
　　脑海中关于“创世基石”和“星际数据通道”的各种信息碎片，开始自动归类、整合，形成清晰的脉络。
　　他对“熵减编码”的理解，似乎也在这一刻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苏叶静静地坐在对面，看着墨渊一口一口地吃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偶尔会添一杯茶，或是调整一下炉火的大小，动作优雅而娴熟。
　　墨渊吃得很慢，他在细细品味每一道菜的味道，感受着它们在体内产生的奇妙变化。
　　他能清晰地分辨出，每一道菜都对应着他精神层面不同的损伤：有的修复逻辑链路的断裂，有的填补信息熵增造成的空洞，有的则稳固因算力过载而松动的核心架构。
　　苏叶的“味觉编码”，并非简单的烹饪技巧，更像是一种高深的精神修复程序，用最原始、最天然的方式，编写着修复神魂的“代码”。
　　“你……”墨渊放下碗筷，感觉精神饱满了许多，脸色也红润起来，“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
　　苏叶微微一笑，拿起茶壶，为墨渊续上茶水。
　　“食者，味也，气也，意也。三者合一，方能滋养神魂。
　　你的‘意’乱了，气也耗了，我闻得到。”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墨渊沉默。他知道苏叶的“食修”很厉害，但没想到已经达到了如此境界，能仅凭气息就判断出他精神层面的损伤。
　　这已经超出了科学的范畴，更像是一种……玄之又玄的“道”。
　　“多谢。”墨渊真心实意地说。他能感觉到，不仅精神力损耗恢复了七七八八，连带着对“代码粒子”的感悟也更加深刻、稳定，之前因为强行催动“逻辑手术刀”而有些松动的境界，此刻彻底稳固下来。
　　“安心就好。”苏叶点点头，“判官的交易，想清楚了？”
　　她终于还是问了。
　　墨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温热，带着淡淡的回甘。
　　“还没。”他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创世基石，星际数据通道，数据神域的崩塌……每一个都不是轻易能决定的。”
　　“嗯。”苏叶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炉火上陶罐咕嘟咕嘟的声音，以及偶尔从巷口传来的几声鸟鸣。
　　阳光透过天窗，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墨渊感觉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在这个充斥着冰冷科技和残酷竞争的世界里，苏叶的这间“叶语”私房菜馆，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桃源，为他提供了片刻的安宁和温暖。
　　他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判官的24小时时限正在流逝，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但此刻，他只想享受这难得的平静。
　　又坐了一会儿，墨渊站起身。“我该走了。”
　　“好。”苏叶也站起来，从旁边的竹篮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好的小包，递给墨渊，“这是些‘凝神饼’，路上吃，能帮你保持清醒。”
　　墨渊接过，入手温热。“谢谢。”
　　“路上小心。”苏叶送他到门口。
　　墨渊点点头，转身走进青石板巷。阳光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思路也无比清晰。判官的交易，创世基石的秘密，柯伊伯带的遗迹……一切都在他脑海中有序地排列着。
　　走到巷口，那辆“甲虫”车还在等他。墨渊坐进去，终端屏幕自动亮起，显示着老铜发来的信息：“一切安全，随时待命。”
　　他回复了一个“收到”，然后将苏叶给的“凝神饼”放在一旁，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下第一个字符：“创世基石星际数据通道风险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