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又有虹飞渡》雨洲同

23、第二十二章 心悸

　　“嗯……魏文咋来得这么晚呢？”
　　晨间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明晃晃的一大片，窗边的同学已经是把窗帘给拉上了，偶尔被风扰动时还是会投入些许金光。叶云哲百无聊赖地望向墙上挂着的时钟，秒针一如既往地扫过一圈又一圈，分钟已经指向了“7”。
　　按理说，这个点魏文已经是坐在座位上，翻开那本到手个把月还没卷边的英语书，趁着四十分到来前琐碎地复习些词汇，如果是英语早读便反过来——嗯……保养教科书封面的秘籍是什么呢？
　　“……叶大少！过来帮忙……”
　　每天能轮换着几个外号喊他的，也就只有白玉婷了。不出所料，她抱着一叠作业本，这会刚进门口，准是要让叶云哲帮着发下去呢。
　　“……怎么坐这么后还能轮得上我？”叶云哲无奈，只是起身往前边走去。
　　“见你清闲！”但是吧，这白玉婷又顺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叶云哲，“差你的，赶紧填了。”
　　果不其然，《高一班级篮球友谊赛报名表》。“怎么，班里就这么缺人？”
　　“哪有？”白玉婷含笑不露，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就是好奇，像你这样‘厉害’的人，居然没有主动提出为班争光？”
　　“怎么，你这样‘神武的大将军’，要不掺和一手？”叶云哲挑挑眉，尾调拉得是极长，不过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像她这般奇女子……
　　白玉婷冷哼一声，发出的声音间于“哼”与“哈”之间，“挺了解我，还知道我报了女篮。”
　　叶云哲自知是理亏，话题一转，“话说回来这作业还没发下去，哎呀真忙……”
　　“我记得你去年还——”
　　所谓是无巧不成书。急急忙忙冲进门口的魏文打断了白玉婷刚想说话的嘴，“抱歉，借过……！”。叶云哲下意识地挥挥手，不过是灵机一动，把表塞到了魏文的怀里，“帮我放抽屉里！”
　　白玉婷愣神，随即是反应了过来。叶云哲摆着手，“害，现在的我已经是痛改前非，洗心革面，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去了！对吧，魏老师？”
　　也不知道刚坐下的魏文有没有听清，毕竟是隔了整个课室。只见他对折了两次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找了抽屉的空当放了进去，随后抬头扶了扶眼镜。二人四目——哦，“六目”相对，“……你刚刚在叫我吗？”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白玉婷已经对着叶云哲翻了个白眼。“给你一天期限！”
　　“唉……跟你说话老像唱台本一样。”
　　叶云哲这刚发完作业本，回到座位上，邵彬就凑了过来，“哲哥，你真不上啊？我看班长这是给你准备了‘王者归来’的舞台呢！”
　　“什么归来不归来的，”叶云哲揉了揉左手腕上的护腕，那上面绣着两条缠绕的金色龙纹，“你们带好魏文，我这个当‘师傅’的也算是功成身退咯。”
　　魏文看向他的方向，没有说话，因为目光全聚焦在那护腕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叶云哲戴这个东西。
　　“文，你的球练得怎么样？”邵彬不死心地追问，喊得亲密，“听说哲哥和石哥天天特训！”
　　魏文还是没接话，不过是被叶云哲截了胡，“嗯，基本上像个人样了。”
　　“照这么说，感觉我们友谊赛悬啊！”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叶云哲打了个哈欠，故作轻松地说道，“不过，你今天早上怎么这么晚才到？”他的身子转向魏文，期待一个答案。
　　……
　　刚吃完午饭，叶云哲迈着步子朝教室走去，只余下刚刚魏文撞翻人家的饭盘，还拉着别人去重新买一份的情景。他真该休息一下，最近给他放学后的时间安排得紧凑，本来他自己的学习日程也是满满当当了，现在身体精神都不够用了。
　　“嗯……要不还是——不行，身体健康不能落下……”他嘀嘀咕咕的，脑子不知怎么开始想象起自己趴在课桌上小憩的画面，倦意爬上了眼皮。唉，明明是走读生中午连回家休息的权利都没有——也不知道严巍的提案到底提的是什么？
　　不过要回教室，果不其然是要经过办公室的。叶云哲没太在意，甚至连抱着一摞试卷的刘兴国在眼前路过都没注意到——画面有些似曾相识。
　　“哟，叶云哲！过来帮着改下小测卷。”
　　“老师，我正准备回去补个觉呢，”叶云哲苦着脸，试图挣扎，脚步不自觉往后挪了半步，“昨晚熬夜看书，困得眼皮都打架了。”
　　“看书？”刘兴国挑了挑眉，嘴角微微抽动，“咋的，看的是武侠还是修仙？”
　　“……看的是别的呢！”叶云哲一本正经地点头，眼珠子转了转，“我在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的某个分支。”
　　“那不还是网文？”
　　“……”叶云哲哑口无言，嘴角抽了抽，只好认命地跟在老师身后，像只被拎住后颈的小猫。
　　办公室里有些闷热，大中午的也属实正常。叶云哲找了张空桌子，拾掇了下上边的杂物——废纸几张，断墨笔若干。还是从里头抽了一支还能用的红笔，左手边笔筒压着刘兴国给的答案，右边是那叠小测卷。他抽一张就对着答案改一张，还是刘兴国扫两眼就能知道对不对要强得多。
　　不过，渐渐地他也有了些技巧，尤其是大题。因为解法无出太多，要是答案对的，过程基本差不到哪去，答案错的，就再看过程咯~
　　叶云哲想起魏文那些天在图书馆里说的那些个杂七杂八的——就算是每天的作业是抄答案，也能学到答案的思路。
　　“下一张……”这人可真是，刚提起他就屁颠屁颠地凑过来了。叶云哲看着眼前鬼画符一样的数学卷，眉头拧成结了，但忆起那些个刘兴国对着魏文一副想骂骂不出口的样子……
　　“再怎么乱七八糟，还是很会写嘛。”叶云哲挑了挑，选择倒也错了个把，顺手扣了个卷面分——要是老刘也会扣吧？
　　“嗯……下一张。”——是自己的，现在看着自己的试卷总是有种别样的感觉，别扭！扎眼！
　　都说人最恨的永远是过去的自己，叶云哲一直是挺同意的。只是心中迷念一生，朝着自己的试卷左上角就画起了篮球……
　　“……你在干什么？”
　　所谓是无巧不成书。陈震这会刚休息完，正打算着处理他这“兼职”级长的事务，就看着叶云哲这家伙抓着红笔给自己的试卷画东西。
　　“这么喜欢篮球，怎么友谊赛不见你报名？”
　　“陈、陈老师，您也知道，我这人比较低调，不喜欢出风头，”叶云哲随口敷衍，抓起桌上的笔在手里转了转，不自觉地哼起《逆风》的调子，眼神不自觉地躲闪了着。
　　“低调？”陈震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深意，“我听说你还在篮球队挂名，怎么连个友谊赛都不参加？”
　　叶云哲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那……篮球队成员不让参加！”
　　“怎么可能！规矩是我定的我还不知道？”陈震笑道，“怎么，石子敬都参加了你不参加？”
　　“石……”叶云哲定住了，缓过不久才叹出一口气，“您也知道，挂名而已，我都好久没训练了，去了也是拖后腿。”
　　“你们班，应该需要你。”陈震点点头，没再多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厚实又温暖：“那就好好学习吧，高考才是正事。”说完，他往自己座位走了。办公室再次归于宁静，只余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填满着。
　　叶云哲坐在桌前，摊开自己的试卷，手里的红笔在纸上划过，留下鲜红的痕迹，像一条条细小的河流。
　　……
　　这天下午的课，叶云哲一连打了三个哈欠，最后一节自习课索性趴在桌上睡着了——魏文被叫出去整理校史室的资料了，自己也是无聊。
　　待到傍晚时分，待到夕阳的余晖为校园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待到教室里的人已经散去得七七八八，只余几人。叶云哲这时才缓缓醒来。他揉揉眼，看向一旁的位置，还是空荡荡的。
　　“哎，彬，”他叫住正要离开的邵彬，“魏文……没回来么？”
　　“诶，”邵彬挠挠脸，这下为难了，“你这么说确实是没见到，是不是自己去练篮球了？”
　　叶云哲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即恢复正常：“哦，对，正常，正常……”
　　收拾好东西，叶云哲慢吞吞地走出教学楼。他的方向是校门口，是东昇小区，是家——唯独不该是篮球场。但当撞上眼前的铁丝网，他才意识到自己迷了路，丝毫不记得他刚踏出教学楼，双脚就已经偏航。
　　“啧，我在干嘛……”他自言自语道，脚步却没有停下。
　　远远地，他看到篮球场上的两个身影。冯旭阳正耐心地教导魏文做投篮动作，不时伸手纠正他的姿势。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落入篮筐。魏文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我……哪会教人呐……”叶云哲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胸口处微微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挠了一下，又迅速消失不见。那种感觉太过熟悉又太过陌生，叫不上名字，却在心头萦绕不去。
　　为什么会变成——等等，这么说也太奇怪了。
　　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呃啊，满脑子都是奇奇怪怪的。
　　他无声独白，摇摇头想甩开这种感觉。不过转身之际，碰上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呃，石头？”叶云哲干笑一声，“你吓我一跳。”
　　石子敬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书包，校服下是简单的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淡的青筋。已经好久没见他这样穿过，只有球队不训练的时候，偶尔能见他翻出这件所谓“能提升男友感”的衬衫——“你就等着有人给你表白吧”，叶云哲在店里拿起那件衣服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篮球场的方向，又看了看叶云哲。
　　“魏文进步挺大，冯队教得不错。”
　　“是啊，”叶云哲自嘲道，“看来我这个‘师傅’可以退休了。”
　　石子敬笑了笑，拍拍他肩膀：“你教的东西，他都记着呢。”
　　“回家？”他简单地问道。
　　叶云哲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的笑容：“走咯。”
　　石子敬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只是见着他无意识地摩挲左手的护腕，笑了笑，勾起他的肩膀。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决定，哪有那么多犹豫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