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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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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来是从一条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变异水藻的河里爬上来的。
刺骨的寒冷包裹着她,她蜷缩在岸边,肠胃剧烈痉挛,嘴中满是污浊河水的腥臭,让她止不住地干呕,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但这寒冷并非源于河水——那点低温对她而言如同三月暖阳。真正的冷,来自脑海深处最后的画面:挚友万筱回头看她那一眼,混合着愧疚、狠绝与疯狂。
然后,对方狠狠地将她推向了潮水般涌来的变异虫群。
剧痛,撕咬,以及最后时刻从体内爆发的、将万物都冻结的能量。
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现在,她正像只濒死的□□,趴在散发着腐臭的河岸边,咳得双眼通红,嘴角流涎,吐出带着泥腥味的河水。阳光灼热地炙烤着她的背脊,与记忆末日的阴冷截然不同。
吐了好一会儿,莫来才感觉翻腾的胸腔稍微平复。她抬起手想擦掉嘴角的污渍,可袖子上满是蓝绿粘液。
无论擦不擦都很恶心。莫来终究还是放弃,在岸边摘了片稍大的草叶,胡乱刮蹭掉下巴上的涎水。
环顾四周,她陷入了更深的茫然。
记忆中的战场堆满了虫尸,高楼林立的街道上爬满了背部半透明、能清晰看见内脏蠕动的飞虫。柏油路面布满深坑,蓝绿色粘液从虫尸碎片中渗出。
可眼前的场景……只有扭曲的钢筋从混凝土碎块中支棱出来。远处,曾经的城市天际线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剪影,巨大的、颜色妖异的藤蔓缠绕其上,如同给废墟披上了一层诡异的裹尸布。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辐射尘和某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嘶——”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从侧后方传来。莫来猛地回头,一头体型大如猎犬、皮毛脱落、露出下面增生肉瘤的变异老鼠,正用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涎水从参差利齿间滴落。
莫来额角一跳。
现在连老鼠都变异成这副模样,她到底沉睡了多久?
思索间,变异鼠后腿猛地蹬地,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腥风扑向莫来。
死亡的威胁让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莫来甚至来不及起身,只是下意识地抬眸,视线瞬间锁定那道灰影,一股源自本能的力量自体内涌动——
“咔。”
一声极轻微的、仿佛冰晶瞬间凝结的脆响。
那头变异鼠保持着扑击的狰狞姿势,被彻底封在了一块透明度极高的寒冰之中,重重砸落在她脚边。
莫来怔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纤细、还在滴水的手。没有任何施法的征兆,那股力量……如臂指使,仿佛与生俱来,却又如此陌生。
她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手臂却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她撸起湿透的、沾着粘液的袖管,瞳孔微缩——在她左手小臂的内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印记。不是伤疤,更像是一种从皮肤下透出来的、幽蓝色的光纹,轮廓像一株……幼嫩的树苗?
这是什么?
她用力擦拭,印记纹丝不动,仿佛与她的血肉骨骼融为一体。
必须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似乎有人类活动痕迹的地方走去。一路上,她小心地避开颜色鲜艳的苔藓和不时从裂缝中探出的、带着尖刺的藤蔓。她又顺手解决了两只不开眼的小型变异体,体内那股陌生的能量在奔涌,她对这股力量的掌控,似乎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和适应。
但这并未带来多少喜悦,反而让她更加警惕。这力量来得太过诡异。
这里显然是污染严重的区域,变异物种多为啮齿类,且以鼠类为主。她观察到,越往东南方向,鼠类的体型越大,形态也越发怪异、狰狞。
那可能是污染源头的方向。莫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反向而行。
一路上很少看见人类尸体,但一旦看见,便是三五成堆,老远就能闻到浓烈的腐臭。
末日降临后,莫来早已习惯了这种气味,此刻倒也谈不上恐惧。她快步走近,忍着不适,仔细搜索每一具尸体上有用的物资。
每具尸体上都有触目惊心的、人脑大小的撕裂伤,连皮带肉被撕扯掉,碎片散落一地。莫来绷着脸,最终从一些相对完好的背包和衣物里翻找出以下物品:一个结实的皮革背包,两个还能用的打火机,一柄短刀,两套还算干净的换洗衣物,七个未开封的压缩饼干,半瓶水,还有三瓶用奇怪瓶子装着的、散发着微光的液体。
她注意到,所有尸体灰绿色外套的左襟处,都别着一枚相同的徽章:上面刻着一块普通的岩石,下面写着一种她不认识的文字。
她的表情开始变得莫名。
她穿越了?
可她的脸还是她的脸,连小指因长期握武器而磨出的茧子都还在。
尸体堆边上还有几条长长的血迹,顺着血迹的方向看过去,还有零零碎碎的尸体碎片随机散落。
莫来背上背包,默默地对着好兄弟们鞠了个躬,而后马不停蹄地向远方跑。
能把这几个人一起杀掉的变异物种肯定厉害得很,瞧着牙印就知道体型很大,还知道指挥同伴搬运尸体,说明是有一定智商存在的大型变异物种。
剩下的这几个尸体应该是还没搬运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莫来后背爬满鸡皮疙瘩。
不跑是傻子。
天色渐晚,莫来实在是有些体力不支,扭头看着自己已经跑了很远,这才稍稍放下心。
她在选定的落脚点周围谨慎地巡视了好几圈,确认没有变异物种活动的踪迹,也没有更多的人类遗骸后,才收集了些散落的枯枝,背靠着一棵格外粗壮的树木,升起了小小的篝火。
火光跳跃,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四下无人,莫来迅速换上干爽的衣服,拿出一个压缩饼干,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即使腹中饥饿难耐,她也只敢吃一个。压缩饼干太吸水,吃多了渴得厉害,那半瓶来路不明的水,她不敢轻易尝试。
这里的昼夜温差极大。白日灼热,夜晚却寒气刺骨。所幸,莫来似乎并不十分怕冷,她将背包里找到的长外套裹紧,开始闭目假寐。这是从末日降临第一天起,她就养成的习惯。
“呜——”
“呜——”
“呜——”
极为细小微弱的呜咽声将莫来吵醒,莫来沉着脸,穿好衣服,背上背包,借着微弱的晨光,在周围又走了好几圈。
鬼也变异了?
莫来好像早起遛弯的老大爷,不死心的点开打火机,又走了一圈——还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半个鬼影都没有。
“呜——”
可那道呜咽声还在。
莫来掏了掏耳朵,确定不是自己幻听,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身后那棵粗壮得过分的树木上。
如果四周空无一物,那么声音唯一的来源,只能是这棵树。
一个荒诞的念头闪过:当初她濒死时,冰系异能爆发将自己冰封。那么,会不会有木系异能者,在危险来临时,把自己藏进了木头里?
她被这想法弄得有些想笑,但并不打算多管闲事。在末日里发善心,往往等于自寻死路。找到万筱,弄清真相,才是重中之重。
正准备起身走人时,却听见树木里传来清晰的人声:“姐姐,救我。”
莫来脚步一顿。
树木里真的有人,而且听着声音,像是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
而且她自从来到这里,便没有说一个字,没有暴露性别,树木里的小女孩是怎么知道她的?
其实莫来有一瞬间怀疑,这棵粗壮的有些骇人的大树是不是成了精。
莫来握紧手中的短刀,保持随时可以逃跑的姿势,警惕的盯着树木。
“你别拿刀,小霜害怕...”
说着,树木的枝干竟随着声音落下而缓缓颤抖,好似真的在恐惧。
老天,该害怕的到底是谁。
莫来依旧不言语,在末日里发善心就等于自寻死路,她可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
找到万筱的踪迹才是重中之重。
“我看你穿的衣服是我们磐石据点二队的!我爸爸夏天就是二队的队长!你认识夏天吧?我爸爸!我是夏小霜!”
莫来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堆死状凄惨、戴着同样徽章的尸体。
过了一会儿,她才尝试开口,声音因久未使用而嘶哑难听,像生锈的铁片摩擦:“我怎么相信你?万一你是骗我的怎么办?”
树干里的声音急忙辩解:“你是磐石据点C二队夏天的队员!但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爸爸的队员太多了。不过能来三级感染区执行‘围剿三级变异鼠、获取灵核’任务还活下来的,至少也是二星觉醒者吧!”这些信息像是她偷偷记下的,此刻一股脑倒出来以证清白。
“那你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莫来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这也是她获取情报的机会。
听到这个问题,树干里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带着明显的心虚:“我……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都不救我……你、你是不是坏人!”
莫来挑了挑眉。
“不说算了,我走了。”她作势真要离开。
“别走!”树木里的声音急了,带着哭腔,小小声地飞快说道,“我……我是偷偷来找妈妈的……”
莫来脚步再次停住。
找妈妈?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三级感染区?
莫来转过身,重新审视着这棵诡异的树。树苗印记在手臂上微微发烫,仿佛在与什么共鸣。这个小女孩似乎知道不少关于磐石据点、关于觉醒者的事情。
或许,小树精真的是目前唯一能提供线索的“向导”。
利弊在脑中飞速权衡。最终,莫来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我怎么把你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