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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卦演·墨道指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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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野狐陂归来已有两日,那洞口的阴冷、黑衣人的脚步声、以及险些暴露的惊险,依旧如同冰冷的蛛网,缠绕在芊落樱的心头,挥之不去。她将那枚带有金沙商会标记的木片藏于匣中最底层,仿佛藏起了一枚烧红的炭火。实力的悬殊、敌人的诡谲,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与无力。下一步该如何走?是继续冒险深入,还是就此蛰伏?前路仿佛被浓雾笼罩,让她心生迷茫。
这日清晨,玄明月如同晨雀般雀跃地闯入画苑,脸上带着发现新奇玩意儿的兴奋。“落樱姐姐!快跟我走!南城街角来了个顶顶奇怪的算命先生,怪得很!穿得破破烂烂,说话也神神叨叨的,但卦象据说灵验得吓人!连吏部侍郎家丢的玉如意都能给算出来在哪个丫鬟的相好家里,你说神不神?他的布幡上写着‘命册神算,一日三卦’,口气大得很!更奇的是,听说他每天只算三卦,卦卦惊人,去晚了可就排不上了!”
“命册神算?” 芊落樱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抚向怀中那本与她命运休戚相关的玉册。会是巧合吗?还是……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在她穿越之初、于悬崖底惊鸿一瞥,后又在她命悬一线时,通过《命册》给予模糊指引的沧桑身影——墨道人苏流澈。会是他吗?
一种强烈的预感驱使着她。她压下翻涌的心绪,对玄明月点头:“好,我们去看看。”
南城街角,人声鼎沸,各色摊贩叫卖不绝。两人来到南城那处街角时,天色尚早,集市刚开,但卦摊前竟已稀稀拉拉围了几个人。只见一处背风的墙根下,一张旧木桌,一面随风微动的布幡,上书龙飞凤舞却又透着一股不羁的八个字——“命册神算,一日三卦”。摊主是个看起来落魄不羁的中年道人,道袍陈旧,发髻微乱,正旁若无人地啃着一个肉包子,与那颇具玄奇色彩的布幡形成鲜明对比。正是墨道人苏流澈。
“这就是那个神棍?”玄明月小声嘀咕,好奇地打量着。芊落樱定睛一看,果然是苏流澈,她压下心中的激动与确认,面上不动声色,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体面、面带忧色的富商上前,恭敬地放下一锭银子:“仙师,小老儿近日运道不佳,铺子接连亏损,您看……”
苏流澈这才正眼看了看他,手指掐动,片刻后,嗤笑一声:“你新纳的第四房妾室,八字与你相冲,还暗中拿你的钱贴补娘家兄弟,不断你的财路断谁的?回去把那尊摆在账房正东位的‘招财金蟾’挪开,那玩意儿是西贝货,煞了你的本命财位。”
富商脸色骤变,汗如雨下,连连作揖后匆匆离去。围观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叹,看向苏流澈的目光已然不同。
玄明月看得眼睛发亮,扯了扯芊落樱的袖子,低声道:“好像真有点本事!” 她按捺不住,也挤上前,放下一小颗金瓜子,带着几分顽皮和试探,说道:“道长,那你也给我算算,我……我明年能不能找到心仪的灵宠?”
苏流澈撩起眼皮,那双看似惺忪的眸子在玄明月脸上转了转,仿佛能穿透她故作轻松的表象,直抵内心。他嘴角一撇,带着几分戏谑,却又语重心长:“小丫头,心比天高是好事,但‘流光仙雀’性子傲,非梧桐不栖,非晨露不饮。你嘛……心性未定,光华外露,还需多加沉淀,否则即便遇上,也未必能入其眼。记住,内敛其华,真诚所至,机缘方临。”
玄明月愣住了,她从未对人说过自己最想要的是流光仙雀!而且这话看似批评,却如同醍醐灌顶,让她隐隐明白了自己之前为何总觉得差点什么。她收起了玩笑之色,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道长指点。”
此时,苏流澈才将目光缓缓转向一直静立一旁的芊落樱,他那玩世不恭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与了然。他慢悠悠地收起那金瓜子,敲了敲桌子,嘴角便扯开一个略带戏谑的笑容,拖着长音道:“哟——这位姑娘,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本是福缘深厚之相啊!可惜,可惜……”
芊落樱深吸一口气,上前坐下,放下一块早已备好的碎银,迎上苏流澈的目光,平静开口:“道长,前路吉凶未卜,迷雾重重,还请指点迷津。”
苏流澈盯着她,这次没有立刻掐算,反而像是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他沉默片刻,方才缓缓道:“姑娘,你身上因果纠缠,煞气侵扰,近期是否往西南阴煞之地走动过?”
芊落樱心中凛然,再次颔首。
就在芊落樱因苏流澈精准点出“西南阴煞之地”而心中凛然时,身旁的玄明月反应比她更快。
“西南阴煞之地?”玄明月一把抓住芊落樱的胳膊,俏脸上轻松好奇的神色瞬间被担忧和急切取代,“落樱姐姐!你前几天告假出去,难道是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是不是野狐陂?那种地方你怎么能一个人去!听说那里不仅有猛兽,还有……还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眼神里充满了真挚的关切和一丝后怕,抓着芊落樱胳膊的手也无意识地收紧,显露出内心的紧张。这位小公主或许平日里活泼爱玩,但关键时刻,对朋友的安危极为看重。
芊落樱心中暖流涌过,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她不能说出实情,那会将玄明月也置于危险之中,但也不能用拙劣的谎言搪塞,伤了这份真诚的关心。
她反手轻轻拍了拍玄明月的手背,露出一个带着些许无奈和安抚的笑容,语气尽量轻松自然:“明月别急,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她顿了顿,脑中灵光一闪,顺着玄明月提供的“野狐陂”和“猛兽”信息,半真半假地解释道:
“我确实是去了野狐陂那边。你不是知道吗,我在找一种罕见的‘硫磺赭石’做颜料,只有那边山岩上才有。本以为白天去不会有事,没想到刚找到一点,就隐约听到山林深处有奇怪的嚎叫声,不像普通野兽,心里有些发毛,就没敢多留,赶紧回来了。”
她巧妙地将“黑衣人”和“阴冷气息”的威胁,替换成了玄明月更容易理解和接受的“奇怪嚎叫”和“猛兽”,既解释了为何涉险(寻找颜料,合情合理),又点明了确实遇到了危险(奇怪嚎叫,印证了“阴煞之地”的说法),同时强调了自己已及时撤回、安然无恙的结果,以安抚玄明月。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甚至还略带一丝后怕地补充道:“现在听道长这么一说,才觉得当时真是莽撞了,以后这种偏僻地方,定要更加小心,或者找几个护卫同行才好。”
玄明月听她这么说,紧绷的神情才稍稍放松,但仍旧蹙着眉,带着责备的口吻道:“姐姐你也真是的!找颜料什么时候不能去?非要一个人冒险!下次再有这种事,一定要叫上我……或者我派几个王府侍卫陪你去!你可不能再这样吓我了!”
“好,下次一定先告诉你。”芊落樱从善如流地应下,心中因欺骗好友而掠过一丝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关心的温暖。她知道,这番解释暂时打消了玄明月最直接的担忧。
就在这时,苏流澈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并未发生,他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了卦象本身:
“嗯,”苏流澈语气变得凝重,“西南有煞,其势已成,潜龙勿用,亢则有悔。”他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那地方已成龙潭虎穴,煞气冲天,非你眼下能硬闯。潜龙在渊,当藏锋守拙,厚积薄发,妄动,则必遭反噬,此乃天道。”
这是在明确警告她,野狐陂去不得!至少现在不能再去!
接着,他话锋一转,目光仿佛能看进芊落樱的丹田气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这根苗子,想不招风都难。”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然,根基不固,虽秀不久;本源深厚,风雨如磐。眼下之急,非是向外强求,而是向内扎根,固本培元!把你的‘根’扎得更深,更牢!”
“根本……”芊落樱喃喃自语,眼神逐渐清明。
苏流澈见状,嘿嘿一笑,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模样,随手从桌底摸出一本封面破烂、边角卷曲的薄册子,丢到她面前。“呐,看你与贫道有缘,这本《基础阵法图解》就算第三卦的添头了。里面有些隐匿身形、预警机关的小窍门,学好了,下次遇到麻烦,跑路也能利索点,免得再被石头挂住衣裳。”他最后一句说得含糊,却让芊落樱心头巨震——他连她探查时的细节都知道!
芊落樱拿起那本“破书”,入手微沉,纸张泛黄,但当她指尖触及时,却能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这绝非凡品!
不等她细想,苏流澈又像变戏法似的,摸出两张折叠好的黄色符箓塞给她:“‘神行符’跑得快,‘敛息符’藏得妙,就一并都送你了,关键时刻可以保命。好了,三卦已毕,贫道要去补觉了,尔等自便!” 说完,他竟真的开始收拾摊子,毫不理会周围尚未散去的人群。
芊落樱紧紧握着那本蕴含玄机的《基础阵法图解》和两张救命的符箓,站起身,与玄明月一同,对着苏流澈那看似邋遢不羁的背影,深深行了一礼。
离开卦摊,玄明月还在兴奋地讨论着道长如何神奇,而芊落樱的心中,却如同被投入一颗定海神针。所有的迷茫与不安,都在苏流澈那看似随意却句句珠玑的点拨中烟消云散。
前路依旧凶险,但方向已然明确——潜龙勿用,固本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