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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戏里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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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惜年在“甜蜜”里为苏奕墨的咖啡拉花,当温时语在“春不晚”为厉书澈挑选下一周的花材时,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将“红杏园”的雕梁画栋映照得愈发璀璨。
园子里锣鼓点密,丝竹声扬,又是一出好戏开场。
白栩谦混在涌入的人流中,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昂贵的机车夹克与周遭有些古朴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没有去白家惯常包的雅座,而是熟门熟路地拐上二楼,在一个视角尚可却极不起眼的廊柱后坐下。
侍者似乎认得他,默不作声地送来一壶上好的龙井,便不再打扰。
台上,顾云辰正唱着《贵妃醉酒》。
水袖轻抛,眼波流转,一颦一笑皆是风华,将杨玉环的娇媚与哀怨演绎得淋漓尽致。
满堂喝彩声中,白栩谦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光影汇聚的身影,平日里张扬的眉眼此刻收敛了许多,只有紧握茶杯的指节微微泛白,泄露了心底并不平静的情绪。
他听得懂那唱词里的婉转情深,也看得懂顾云辰眉眼间刻意隐藏的疲惫。
有人在一旁低声议论顾云辰的扮相或是私事,声音虽小,却总能精准地钻进白栩谦的耳朵。
他会立刻甩过去一记冰冷的眼刀,或是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对方听见的声音嗤笑一句:“不懂就别在这儿瞎嚷嚷。” 那维护的姿态,笨拙又强硬。
戏散场了,人潮褪去。
顾云辰回到后台,对镜卸妆,厚重的油彩之下,是那张清俊却难掩倦意的脸。
妆台上,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精致的锦盒。
他打开,里面是一支品相极佳的老山参,旁边还有一本用丝绒布细心包裹的、早已绝版的戏曲理论古籍。
没有落款,没有只言片语。
顾云辰拿起那本古籍,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书页,唇角不由自主地牵起一抹极浅的弧度,那笑意里掺杂着无奈,更多的却是一种被妥善安放的暖意。
他岂会不知这是谁的手笔?那位嘴硬心软的白家小少爷,总是用这种近乎幼稚的、匿名的方式,来表达他那份说不出口的关心。
他从不点破,也从未道谢,只是将这些昂贵的“心意”小心收好,如同守护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们的故事,大多隐匿于台前幕后的阴影里。
有时是戏园散场后,白栩谦那辆嚣张的跑车会不远不近地跟在顾云辰回家的黄包车后面,直到那抹清瘦的身影安全踏入弄堂深处,才轰鸣着掉头离去。
有时,则是在某个被夜色笼罩的码头或后巷,白栩谦会因为顾云辰不肯接受他更直接的帮助而气得跳脚,言语尖锐;顾云辰则安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发泄完毕,才轻轻说一句:“栩谦,你不必如此。”
换来的是少年更深的烦躁和最终无奈的沉默。
这别扭的关怀与通透的承受,与“甜蜜”里糖衣下的对峙、“春不晚”花语间的拉锯,共同构成了这座城市夜晚的不同侧面。
一边是咖啡的苦涩与奶油的甜腻交织,一边是花卉的静默与色彩的试探,一边则是戏文的婉转与现实关怀的笨拙。
他们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带着各自的秘密与温柔,等待着命运齿轮下一次的咬合,而那场即将到来的白家宴会,无疑就是下一个重要的交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