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而空》天山酒客

1、初见

　　我总觉得自己像个收藏家，不经意间，就在这城里收集了许多人的故事碎片。
　　就比如那日，我在“春不晚”花店。
　　“春不晚”的店主温时语，人如其名，温润得像是江南三月浸了桃花香的雨。
　　他正微微踮着脚，修剪着一束白玫瑰的枝叶，侧脸在午后光影里，柔和得不可思议。
　　店里流淌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和他这个人一样，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然而，这份宁静被骤然打破。
　　门上的风铃发出一串急促而清脆的乱响，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裹挟着门外喧嚣的热风，大步闯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眉眼深邃，轮廓利落，只是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正是那位以喜怒无常闻名的厉家长公子——厉书澈。
　　他的到来，瞬间让满室馨香都凝滞了几分。
　　温时语闻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惯常的温和笑意，轻声问道：“先生，需要些什么吗？”
　　厉书澈的目光像带着钩子，直直地落在温时语身上，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那眼神里没有欣赏，只有一种审视货物的锐利与不耐。他薄唇微启，声音冷硬：“订花。送到厉公馆。”
　　“好的，您想要什么花？有什么偏好的风格或花语吗？”温时语并未因他的态度而退缩，依旧耐心询问，声音如清泉流过卵石。
　　“你看着办。”厉书澈的语气毫无波澜，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命令口吻，“只要最新鲜，最贵的。”
　　这种客人并不少见，但像他这样，将无形的压力具象化，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却是少数。
　　我站在角落的花架旁，下意识地为温老板捏了把汗。
　　温时语却只是微微颔首，沉吟片刻，目光在花丛中流转，最终落在一丛开得正盛的蓝色绣球花上。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托起一朵，转身对厉书澈说：“蓝色绣球如何？花期正好，花色静谧，花语是‘希望’与‘圆满’。摆放在客厅或书房，应该都很合适。”
　　那一刻，厉书澈脸上那种冰封般的表情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松动。
　　他没有看花，反而紧紧盯着温时语捧着花的那双手，以及他眼中那份不为所动的专注与温柔。
　　半晌，他才移开视线，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就它。包起来。”
　　“需要写贺卡吗？”温时语温声问。
　　“不必。”厉书澈干脆地拒绝，掏出皮夹付了定金。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仿佛完成了一项任务。
　　只是在转身离开前，他的目光又一次掠过温时语的脸，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藏着一丝探究，又像是一点被那过分的温柔所扰的烦躁。
　　风铃再次响起，他如来时一般，匆匆消失在门外刺眼的阳光里。
　　花店内恢复了宁静，只剩下花香与阳光。
　　温时语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轻轻眨了眨眼，脸上并无被冒犯的愠怒，只是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低头，继续修剪那束白玫瑰，唇角却无意识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我默默收回目光，心中莫名觉得，这看似格格不入的相遇，或许正是某个故事的序章。
　　一个如寒冰般喜怒无常，一个如暖玉般温润柔和，这截然不同的温度碰撞在一起，未来会激起怎样的涟漪呢？
　　我期待着，收集到他们故事的下一片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