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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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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青山外门的灵根测试碑前,聒噪的议论声像黏腻的蛛网,缠得沈宴喘不过气。
青灰色碑石上,金、木、水、火四色微光散得毫无章法,像被风吹乱的烛火——这是玄清宗弟子最忌讳的“杂灵根”,意味着他这辈子大概率困在练气期,连内门的门槛都摸不到。
“就这灵根还敢来玄清宗?怕不是不知道‘废柴’两个字怎么写。”
“听说今年外门收徒要筛三遍,他能进来,怕不是走了什么歪路?”
“走歪路又怎样?杂灵根再折腾,还能比得过单灵根的天才?”
有人故意撞了沈宴的胳膊,他怀里的准入帖“哗啦”掉在地上,被个穿外门服的弟子一脚踩住。“哟,对不住啊,没看见你这‘贵人’。”那人脚尖碾了碾帖子,笑得刺眼。
沈宴蹲下身,手指刚碰到帖子边缘,一道平淡无波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抬脚。”
他抬头,看见个穿月白道袍的青年。是内门大师兄温景琰,元婴期修士,出了名的“温吞性子”,对谁都客客气气,却也从没对谁格外热络——此刻他手里捏着块莹白的玉牌,目光落在被踩皱的准入帖上,语气没什么起伏:“玄清峰的吩咐,带他去内门清露居。”
踩帖的弟子脸色一白,忙挪开脚,嘴里喏喏地道歉。温景琰没理他,弯腰捡起准入帖,指尖凝了点灵力拂去灰尘,却没管那些深浅不一的褶皱,径直递给沈宴:“拿着,跟我走。”
沈宴攥着皱巴巴的帖子,手指发紧。清露居他听过,是内门弟子的住处,离谢知微闭关的玄清峰最近。他一个杂灵根,怎么配去?
“温师兄,这不合规矩吧?”有人忍不住开口,“内门只收双灵根以上的弟子,他……”
“师尊推算天机,说他与玄清宗有渊源。”温景琰打断那人,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半分维护,“规矩是师尊定的,要改,也得师尊开口。”
天机?沈宴心里咯噔一下。谢知微是玄清宗唯一的大乘期修士,常年在玄清峰闭关,据说精通卜算,能窥得几分天机。可他一个乡野来的杂灵根,怎么会入了谢知微的“天机”?
没等他想明白,一道冷得像冰碴的声音砸了过来:“渊源?我看是麻烦。”
沈宴浑身一僵,转头看见个穿玄色剑修服的青年。二师兄陆辞渊,剑修天赋冠绝内门,性子冷得像玄冰,最瞧不上资质差的弟子。此刻他握着剑柄,眉峰拧成死结,目光扫过沈宴时,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杂灵根进内门,传出去,玄清宗的脸都要被丢尽。”
“陆师兄,这是师尊的意思。”温景琰淡淡开口。
“师尊闭关前算的卦,未必准。”陆辞渊冷笑一声,剑尖在地上点了点,“明日辰时,演武场练剑。若连基础剑式都握不稳,就滚回外门去,别在这儿占着内门的资源。”
话落,他转身就走,玄色衣摆扫过沈宴的脚踝,带起的风都透着冷意。
沈宴的指尖蜷缩起来,心里像被塞进了块冰。他知道自己资质差,可被人这么直白地嫌弃,还是忍不住泛酸。
“哟,这就是师尊算出来的‘渊源’?”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插了进来。
沈宴抬头,看见个穿鹅黄道袍的青年摇着折扇走来,是三师兄苏珩。他绕着沈宴转了两圈,眼神像在看什么新奇玩意儿:“四系杂灵根,能让师尊破规矩收进内门,你该不会是给师尊塞了什么特别的‘见面礼’吧?”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低笑。苏珩这话听着像调侃,实则是把“走后门”的帽子往沈宴头上扣。
沈宴攥紧了拳头,想说自己没有,可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温景琰转身走向内门的背影,看着苏珩促狭的笑,再想起陆辞渊冰冷的眼神,鼻尖突然有点酸——明明是被“特殊对待”进了内门,却比在外门被嘲讽时,更觉得孤单。
温景琰走了两步,见沈宴没跟上来,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还不走?清露居的门,不会自己开。”
沈宴连忙跟上,脚步有些发虚。路过演武场时,陆辞渊正在练剑,玄色剑影劈开空气,每一招都带着凌厉的杀意,剑风扫过沈宴身边时,没有半分收敛,刮得他脸颊生疼。
清露居是座小院子,院角的静心草蔫蔫的,像是许久没打理。温景琰从袖中取出枚温玉,丢给沈宴:“师尊让转交的,贴身带,稳神识。”
玉块砸在沈宴手心,有点沉。他捏着温玉,指尖能感受到一丝极淡的清灵灵力,可心里却没半分暖意——大师兄的客气是装的,二师兄的冷眼是真的,三师兄的乐子是瞧定了,他这个被“天机”选中的杂灵根,在玄清宗,更像个多余的笑话。
夜深了,沈宴躺在床上,把温玉放在枕边。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空荡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冷清。他摸了摸温玉,玉上的温度慢慢凉了下去,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谢知微选中,也不知道这份“特殊”,到底是福,还是另一种更难熬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