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天》Cressida枣7

14、余波暗涌

　　院门破碎，墙垣染尘，空气中还残留着灵力碰撞后的焦灼与腥甜气息。

　　谢杭站在一片狼藉的小院中央，青衣依旧整洁，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冲突与她无关。她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指尖还萦绕着一丝未曾散去的青金色微光。方才捏碎飞刀、震飞黑衣人的触感，清晰地烙印在感知里。岸上的法器并不都比河里的石头坚硬。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起，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衡量标准。她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奔腾却依旧沉凝的灵力，并未因轻易击败对手而兴奋，反而有种……像是刚褪下一层旧壳，新壳还不够熟悉的那种微妙的隔阂感。瀚海源力带来的变化，需要更多时间来消化。

　　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黑衣人，像看着一块被潮水冲上岸的碍事礁石。她走过去，动作算不上轻柔，扯下他腰间的储物袋，又随手打出一道禁锢灵力，确保这块“礁石”不会再突然蹦起来。麻烦。但是放着不管，会引来更多麻烦的东西吧？就像腐烂的水草会吸引更多的食腐者。基于最朴素的生存经验，她做出了处理。

　　她开始动手清理院中的碎石和断木。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在按照某种与生俱来的本能，重新规划着自己的领地，抹去闯入者留下的痕迹。只是，当她弯腰拾起一块较大的门板碎片时，指尖传来的粗糙木刺感，让她微微顿了一下。

　　人类的房子真是脆弱。

　　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烦躁，如同水底悄然升起的一个气泡，无声地破裂了。这并非针对某个具体的人，而是对眼下这种“被打扰”、“被觊觎”状态的天然不适。她更喜欢沉星河湾底那片属于自己的、可以安静蜷缩起来的铁骨藻丛。

　　将最后一块碎石扔到角落，小院勉强恢复了整洁，只是那破损的门洞和墙上的裂痕，依旧醒目地昭示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切。谢杭走到门边，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偶尔有修士经过，目光或好奇或惊疑地扫过这片狼藉，又迅速移开，生怕惹上麻烦。

　　她静静地站着，像一块被冲刷了千万年的鹅卵石，表面光滑沉静，内里却清晰地感知着水流方向的变化。
　　那个用剑的，不在。这些窥探的目光，好像……更多了？
　　一种无形的压力，如同逐渐上涨的潮水，缓慢而坚定地漫延过来。她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

　　下意识地，她调动起一丝瀚海真意，那沉静如水的力量在体内流转，带来些许安抚。
　　水，总是能淹没一切，也能承载一切。
　　这领悟让她纷杂的心绪稍稍平复。

　　但危机感并未消失。赤霞宗的人败得如此干脆，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会是这种杂鱼了。

　　她需要更硬的外壳，也需要……更了解这片名为“澜渊城”的陌生水域的规则。光靠硬扛，似乎并不能让那些麻烦彻底消失。这个认知，让她第一次对“力量”的定义，产生了超越纯粹防御的模糊思考。

　　转身回到静室，她没有立刻开始修炼，而是拿出了那枚从黑衣人身上取下的储物袋，又取出了之前在万卷楼购买的情报玉简。

　　至少，得先弄清楚，想咬我的除了刚才那几只，还有多少。

　　青衣少女盘膝坐下，神情专注，开始清点战利品，同时神识沉入玉简。她的侧影在昏暗的静室中显得单薄而坚定，像一只在风暴来临前，默默加固着自己螺壳的小蟹，警惕，而又执拗。

　　院外的阳光透过破损的门洞，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