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落双生》州城

6、第 6 章

　　暗河的水流湍急，撞击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青岑沿着河岸往前走，手里的玉佩散发着柔和的光，照亮了脚下湿滑的鹅卵石。她已经走了两天，身上的衣服被河水溅湿，又被山风吹干，反复几次，布料变得僵硬，磨得皮肤生疼。

　　按照墨老给的地图，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达归墟的入口。可她的心却越来越沉，玉佩的光芒越是明亮，她就越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心悸，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玄昭……”她忍不住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的银痕又开始发烫。这两天夜里，她总能梦到玄昭被铁链锁住的样子，梦里的玄昭右眼紫纹狰狞，浑身是血，却死死咬着牙，不肯说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前方的水面突然翻起巨大的浪花，一股腥气扑面而来。青岑猛地停下脚步，握紧了手里的短刀——浪花中，缓缓浮出一个巨大的身影，长着蛇身鳄头，鳞片在玉佩的光芒下泛着幽蓝的光，正是守护归墟的妖兽“玄水蛟”。

　　玄水蛟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青岑被震得后退几步，气血翻涌，差点握不住短刀。她知道，这妖兽修为至少在元婴期以上，以她这点筑基期的灵力，根本不是对手。

　　逃？

　　可归墟就在前面，玄昭还在等着她。

　　青岑深吸一口气，握紧短刀，体内那股沉睡的力量似乎被妖兽的凶气惊动，开始蠢蠢欲动。她想起墨老的话：“混沌本源不是力量，是责任。”

　　她不能退。

　　玄水蛟猛地甩动尾巴，掀起滔天巨浪，朝着青岑拍了过来。青岑来不及躲闪，只能闭上眼睛，将体内那股灼热的力量往前推——

　　就在巨浪即将击中她的瞬间，掌心的银痕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一道银色的屏障凭空出现，挡住了巨浪。巨浪撞在屏障上，瞬间化作漫天水珠，淅淅沥沥地落下来，打在青岑脸上，冰凉刺骨。

　　玄水蛟显然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看似弱小的人类能爆发出如此力量。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再次张开大嘴，喷出一道冰柱，直取青岑心口。

　　这一次，青岑没有闭眼。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流动，顺着手臂涌向指尖，与掌心的银痕呼应。她想起禁地的符文，想起测灵石上的银光，下意识地抬手，画出一道与符文相似的弧线。

　　银色的光芒顺着她的指尖流淌，在空中凝结成一把巨大的光剑，迎着冰柱斩了过去。

　　“咔嚓！”

　　冰柱被光剑劈成两半，化作齑粉。光剑余势不减，继续朝着玄水蛟飞去。玄水蛟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想要躲闪，却被光剑刺穿了鳞片，钉在了礁石上。

　　青岑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被钉住的玄水蛟，彻底懵了。这……是她做的？

　　玄水蛟挣扎了几下，庞大的身躯慢慢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道蓝光，融入了暗河的水中。而在它消失的地方，留下了一块蓝色的鳞片，鳞片上刻着古老的纹路，与归墟的方向遥遥相对。

　　青岑捡起鳞片，发现上面的纹路竟与玉佩的云纹能重合在一起。她将鳞片按在玉佩上，两者瞬间融合，玉佩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直指前方一处隐蔽的洞口——那里应该就是归墟的入口了。

　　她松了口气，刚想往前走，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体内的力量像潮水般退去，丹田传来一阵空虚的疼痛。原来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灵力。

　　青岑扶着礁石坐下，从怀里掏出墨老给的桂花糕，小口啃着。糕点又干又硬，可她却吃出了一丝甜味。她想起玄昭在储藏室里递给她桂花糕的样子，想起她冰冷的手指和笨拙的关心，心里暖了暖。

　　玄昭，再等我一下。

　　她休息了片刻，感觉恢复了些力气，便握紧玉佩，走进了那个隐蔽的洞口。

　　洞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洞顶悬挂着晶莹的钟乳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洞中央的祭坛。

　　祭坛是用白玉砌成的，上面刻满了与青岑掌心银痕相似的纹路，纹路中流淌着金色的光，像一条条活过来的小龙。祭坛中央，矗立着一座女子的雕像，雕像栩栩如生，眉眼间竟与青岑有几分相似。

　　“娘……”青岑喃喃地说，眼眶一热。这一定是她娘，灵族的圣女。

　　她走到祭坛前，伸出手，轻轻按在雕像的基座上。掌心的银痕与祭坛的纹路瞬间呼应，发出耀眼的光芒。青岑的脑海中突然涌入无数信息——

　　那是灵族的历史，是混沌本源的秘密，是三百年前那场惨烈的灭族之战。她看到娘站在祭坛前，将混沌本源封印在刚出生的她体内；看到爹抱着她，杀出重围；看到玄昭站在魔族长老身后，眼神空洞，像个提线木偶……

　　最后，她看到娘的声音化作一道金光，钻进她的脑海：“青岑，混沌本源是平衡三界的钥匙，而非武器。它能净化魔气，也能滋养仙力，却被世人误解为力量的源泉。三百年前，我用生命为代价，留下这归墟，就是为了等你觉醒，让你明白——真正的强大，是守护，不是毁灭。”

　　金光散去，青岑睁开眼，感觉体内的混沌本源变得温顺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狂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丹田存不住灵力——因为混沌本源本就不属于修仙者的灵力体系，它是更古老、更纯粹的力量。

　　她走到雕像前，发现雕像的手中握着一个小小的木盒。青岑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块半块桂花糕，已经干硬发黑，却依旧能闻到淡淡的香气。旁边还有一封信，是娘的笔迹：

　　“吾女青岑，见字如面。若你能看到这封信，想必已觉醒混沌本源。归墟深处有‘洗尘池’，可洗去你身上的禁术封印，让你真正掌控本源之力。另有一枚‘同心结’，三百年前玄昭那孩子送我的，她说要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若有朝一日，你能解她身上的咒，便将这结给她，告诉她，我从未怪过她……”

　　青岑拿起那枚同心结，是用红绳编的，已经有些褪色，却依旧结实。她想起玄昭掐住她脖子时的挣扎，想起她为了护她而暴露身份，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娘，我知道了。

　　她收起同心结和信，按照娘的指引，走向溶洞深处的洗尘池。

　　而此时的昆仑墟，刑罚殿。

　　玄昭被镇魂钉钉住胸口，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蚀魂咒在她昏迷中愈发猖獗，暗紫色的雾气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右眼的紫纹蔓延到了脸颊，像一张狰狞的网。

　　凌虚长老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正对着玄昭，微微颤抖。

　　“果然，混沌本源的气息就在她身上。”凌虚长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玄昭啊玄昭，你以为护住那丫头就行了？只要你还记着她，这罗盘就能找到她的下落。”

　　他转身对身边的弟子说：“去，把‘搜魂术’的阵盘拿来。既然她不肯说，那就别怪师叔心狠了。”

　　弟子领命而去。凌虚长老看着昏迷的玄昭，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只要得到混沌本源，他就能突破化神期，成为修仙界的第一人，到时候，仙门、魔族，都得听他的！

　　很快，阵盘被拿来了。那是一个刻满诡异符文的黑色圆盘，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凌虚长老将阵盘放在玄昭面前，开始念动咒语。

　　阵盘转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嗡鸣，一道道黑气钻进玄昭的脑海。

　　“啊——！”

　　玄昭猛地睁开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搜魂术不仅能抽出记忆，还能让人承受万蚁噬心之痛。她的身体剧烈挣扎，铁链被拉得“咯吱”作响，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脑海中，三百年前的画面与现在的痛苦交织在一起——

　　青岑递她桂花糕的笑脸，娘临死前的眼神，魔族长老的狞笑，青岑在测试台上发光的手掌，自己掐住青岑脖子时的悔恨……

　　“不……不要……”她痛苦地嘶吼，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就在这时，她的怀里突然透出一丝微弱的红光。是那枚青岑无意中落在她那里的、用桂花枝编的小玩意。红光触到她脸上的紫纹，紫纹竟微微退缩了一下。

　　青岑……

　　这个名字像一道光，劈开了她混乱的意识。她不能让他们找到青岑，不能让混沌本源落入这些人手里！

　　玄昭猛地咬紧牙关，调动起体内最后一丝没有被咒术控制的灵力，朝着自己的识海狠狠撞去——她要自毁部分记忆，哪怕会变成白痴，也不能让他们得到想要的！

　　凌虚长老察觉到她的意图，脸色一变：“不好！快阻止她！”

　　可已经晚了。玄昭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垂了下去，彻底没了声息。她的右眼，紫纹依旧狰狞，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挣扎，仿佛彻底被蚀魂咒吞噬了。

　　凌虚长老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铁链：“废物！带下去，好好看着，别让她死了！”

　　弟子们将玄昭拖了下去。刑罚殿里只剩下凌虚长老和那个还在转动的阵盘，阵盘上的指针，依旧指向归墟的方向。

　　而此时的归墟，洗尘池边。

　　青岑刚将身体浸入池水中，就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力量包裹住她，洗去了丹田处的滞涩感。三百年的封印被彻底解开，混沌本源在她体内自由地流淌，与周围的灵气融为一体。

　　她能感觉到，玄昭的气息就在不远处，微弱，却还在。

　　青岑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现在有力量了，该去救玄昭了。

　　她从池中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同心结。归墟的光芒照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铠甲。

　　玄昭，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