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女人》流浪的阿木

6、第6章 婷婷的房间：杂志与未关的门

　　公司四楼的宿舍楼道没装暖气，晚上的风顺着窗户缝钻进来，带着股旧木头的霉味。婷婷裹紧了身上的针织衫，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亮着是林子发来的微信：“牌呢？再不来我就叫别人了！”她回复“马上”，脚步在楼梯上顿了顿，又往上走了两级。刚才和李晓东从公安局回来，她把打牌用的扑克牌落在婷婷房间了。下午婷婷说“想借牌玩两局”，她随手就给了，忘了要回来。现在快十点了，宿舍区大多熄了灯，只有婷婷房间还亮着暖黄的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水泥地上投出窄窄的一道。婷婷踩着楼梯往上走，旧楼梯板被踩得“吱呀”响，像怕惊动什么。她想起下午在公安局，李晓东收到匿名短信时的脸色文东和诈骗方老板的合照像根刺，扎得公司每个人都心里发紧。而婷婷这边，自从王磊的工厂破产，她搬来公司宿舍后，就总透着股不对劲：以前她总跟在王磊身后，喊“王厂长”时嗓门亮，现在却总躲着人，连吃饭都单独坐在角落。走到婷婷房门口，婷婷刚要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是杂志翻页的动静。只是这翻页声太刻意了，快得不像在看内容，倒像在掩饰什么。她的手停在半空，心里犯了嘀咕：这个点，婷婷怎么还在看杂志？而且……她隐约听见里面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轻，一个沉。她往后退了半步，想转身先下楼，等明天再来拿。可林子的微信又弹出来：“真不来？那我开桌了啊！”婷婷咬了咬唇，还是抬手敲了敲门，声音轻得像羽毛：“婷婷，是我，婷婷，来拿扑克牌。” 里面的翻页声突然停了，静了两秒，才传来婷婷的声音，带着点慌：“哦……哦好，我给你开门。”门“咔哒”一声开了条缝，婷婷的脸探出来，头发有点乱，脸颊红得像烧起来，眼神躲躲闪闪的，没敢看婷婷：“你……你进来拿吧，牌在桌上。” 婷婷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烟味和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烟是王磊常抽的“红双喜”，香水却是婷婷以前从不碰的甜腻款，闻着像夜市小摊上十块钱一瓶的劣质货。她的目光扫过房间，很小的一间屋，摆着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还有一把掉了漆的木椅。而那把木椅上，搭着一件黑色皮夹克，领口沾着点烟灰，拉链没拉到底，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是范林的。婷婷的心跳顿了顿，指尖攥紧了手机。她记得这件夹克，上周范林在公司门口抽烟时穿的，当时他还笑着说“这夹克是婷婷帮我洗的”，现在想来，这话里藏着的猫腻，当时竟没看出来。 “牌……牌在书桌上，你自己拿吧。”婷婷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抖，她站在床边，手无意识地捏着衣角，指尖把布料捏得发皱。 婷婷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书桌，扑克牌确实在桌上，压在一本翻开的杂志下面杂志是《读者》，页面停在第23页，可婷婷扫了一眼，发现杂志拿反了，文字都是倒着的。 “你在看杂志？”婷婷故意问，目光却没离开那件皮夹克。婷婷的脸更红了，像煮熟的虾子，赶紧走过去把杂志正过来，慌慌张张地说：“啊……是啊，没事干，看看杂志。” 就在这时，里间的帘子动了动婷婷的房间隔了个小隔间，放杂物的，平时都拉着布帘。现在布帘掀开一条缝，一个男人的手臂伸出来，拿起椅背上的皮夹克，又很快缩了回去。婷婷看得清楚，那只手戴着块廉价的电子表，表带是黑色的，正是范林常戴的那块。 “范林也在啊？”婷婷没戳破，只是语气平淡地问。婷婷的身子僵了一下，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赶紧摆手：“是……是范林来借资料，他说下周要跟客户谈业务，需要以前的合同模板，我帮他找呢。” 布帘后面传来范林的声音，带着点痞气的笑：“是啊，婷婷姐，麻烦你等会儿，我拿完资料就走，不耽误你们打牌。”他的声音隔着布帘，有点闷，却透着股满不在乎的劲，像笃定婷婷不会多管闲事。婷婷弯腰拿起扑克牌，指尖碰到杂志的纸页，还带着点温度显然刚才有人拿着。她没再多问，只是对婷婷说：“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找。”婷婷赶紧点头，像送瘟神似的：“好……好，慢走啊！婷婷姐。” 婷婷走到门口，故意放慢了脚步。她听见布帘被拉开的声音，范林的脚步声走近，对婷婷说：“你也太紧张了，她又不知道啥。”婷婷的声音带着点委屈：“我能不紧张吗？万一被王厂长知道了……” 婷婷的脚顿在门口，没再动。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里面的对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慌。她想起王磊上周在大排档的样子，手里攥着空烟盒，眼睛盯着婷婷的窗户，像个迷路的孩子。王磊把婷婷“寄仓”在李晓东公司时，特意跟李晓东说“婷婷跟着我三年，我不能让她没工作”；他还说“等我的新工厂开起来，就接婷婷回去当主管”。可现在，婷婷却在自己的房间里，跟别的男人躲躲闪闪，连提王磊的名字都带着慌。里面的范林笑了，声音里满是嘲讽：“王磊？他现在自身难保，还有心思管你？工厂破产了，连个手机都买不起，上次找我借烟，还得看我脸色。你以为他还能给你什么？”婷婷没说话，只有布料摩擦的声音，大概是在抹眼泪。 “再说了，”范林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引诱的意味，“跟着我不好吗？我是公司副总，以后还能帮你涨工资，不像王磊，连自己都养不活。”婷婷听见婷婷吸鼻子的声音，过了几秒，才小声说： “可我总觉得对不起王厂长……他以前对我挺好的。” “好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范林嗤笑一声，“你要是还念着他，就别跟我在这儿耗着。要么跟他，要么跟我，你选一个。”里面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声，婷婷能想象出婷婷纠结的样子一边是落魄却真心待她的王磊，一边是能给她安稳却心怀不轨的范林。过了大概一分钟，婷婷的声音又响起来，“嗯！别碰我，弄疼我了……”带着点妥协的软：“我……我再想想。”范林没说话，只是传来黏黏撕扯推搡的声音，静了一会，然后是他的笑声：“真软！行！你慢慢想，反正我不急王磊那边，我自有办法让他知难而退。” 婷婷的心沉了沉。她知道范林的性子，说得出做得到，上次三孩跟他抢肥凤，他故意在三孩的客户面前说坏话，让三孩丢了单子。这次他要是想对付王磊，王磊一个没工作的人，根本招架不住。她轻轻推开楼梯间的门，往楼下走。楼道的声控灯灭了，她摸黑踩着台阶，脚步轻得像猫。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对话婷婷的慌乱、范林的嘲讽、王磊攥着空烟盒的样子，像一帧帧画面，在眼前晃来晃去。走到二楼，林子的房间亮着灯，门开着，林子探出头喊：“婷婷！你咋才回来？牌呢？”婷婷举起手里的扑克牌，勉强笑了笑：“有点事耽误了。”林子没多想，拉着她往里走：“快进来，就等你了！” 婷婷坐在牌桌前，手里拿着牌，却没心思打。她想起刚才在婷婷门口，听见范林说“王磊自身难保”，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王磊现在还不知道这些，还在盼着婷婷回心转意，可婷婷已经在动摇，范林又在背后搞鬼这场感情里，王磊从一开始就输了，输得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她摸出手机，想给王磊发条微信，提醒他小心范林。可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半天，又把手机收了回去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说了有没有用。毕竟感情的事，外人再怎么插手，也抵不过当事人的选择。牌桌上传来林子的声音：“婷婷！该你出牌了！发什么呆呢？”婷婷回过神，赶紧出了张牌，目光却落在窗外四楼的灯光还亮着，暖黄的，像个醒目的伤口。她知道，婷婷和范林的事，早晚要被王磊知道，而那一天，就是王磊和婷婷彻底破裂的时候。夜风又吹进来，带着股凉意。婷婷裹紧了针织衫，心里默默想：希望王磊能早点看清，也希望他……能少受点伤。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范林的笑声压了下去在这场现实的较量里，真心往往最不值钱，王磊的坚持，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场笑话。